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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的乞儿、格格不入。乐易心生一种奇怪的柔软的情愫,不自觉地迈了一小步,却被耿青城拽回拖到身后。蛮城警队老队长无声地朝殡葬队看了眼,示意他们加快动作,悄悄走到小孩面前,守在外围地警察慢慢朝他身后移动,排成一堵人墙,挡在那孩子和坟墓中间。老队长:“这是你爸的墓吗?”小孩惊恐地点头。老队长弓着腰蹲下,指着臂章:“我们是警察,别怕。”小孩却没有就此停下,抻着脖子朝前走:“我爸……”老队长不动声色地挪到他面前:“你爸叫程四?……你叫什么名字?”“狗子。”老队长眉头一跳,依旧慈颜善目,像个好脾气的父亲。“程四下葬的时候,你在场吗?”“在。”“还有别人在场吗?”“小姨和姨夫。”“小姨是不是叫程海燕……”老队长拖长声音故意问着,程四的家庭信息早就调查清楚,现在不过是为了稳住这孩子的情绪,同时……也是更为重要的……拖时间。殡葬队发出乒乒乓乓地声音,日光无声无息地变换了角度,在每个人脸上挤出汗水和焦虑,把他们的眉头挤成一座活火山,不可察觉地颤动、岌岌可危,一触即发。狗子与老队长视线相对,黑黢黢的眼睛如灯泡,看上去惊悚异常。汗水在老队长眉间凝成珠子,滑到鼻尖摇摇欲坠,时间仿佛有声音,和脉搏一起,怦、怦、怦……忽地,老队长的鼻子不自在地动了,他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那气味从坟土里冲出来,像一股黑烟在坟场来回窜突。几乎同一时间,对讲机的绿灯亮了!「有!有一具女性尸体!!」狗子像发了癔症,骤然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别过去!”老队长一把抱住狗子,前排警察闻声而动,齐齐把两人围住。“你们干什么?!”狗子在老队长怀里乱扑乱打,扯烂了胸徽。叫声在乐易耳边炸开!他猛地挣脱耿青城,朝坟墓跑去,耿青城眼疾手快一抓,却只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白色刮痕,乐易发疯似的猛冲,耿青城骂了声,提腿一勾,绊住乐易的小腿,右手一捞,把人拽了回来。耿青城攥住他的衣襟:“你冷静点!”殡葬队沉默着让开一条路,耿青城牵着乐易上前,轻声叮嘱:“冷静,深呼吸,看清楚。”乐易额头湿漉漉的,唬出一层汗,耿青城攥得更紧了,像是一放松就会蒸发,借着白茫茫的日光,黑木棺盖竟浮出一片油光,棺材里是一具浮肿的、身着凤褂的——“妈!!”山间忽地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如惊雷掣电,震得林间哗哗地响。就在这时,被压住的红衣女人也动了,蜷起手肘撞向小汪胸口;狗子张开干裂的大口,对准老队长的手臂,猛地咬下!“马巧玲试图逃脱!”“拦住那孩子!殡葬队把尸体带走!抓住马巧玲!押人回车!”老队长神情严肃,抓起别在胸口的对讲机:“二队!立刻进程家抓人!”小汪大喊:“那边有壕,别让人掉下去!”狗子在人群里逃窜,朝坟前扑去:“你们为什么要挖墓!为什么抓我家人!”叫声、脚步声、哭声在山上激荡,惊动蛰伏的生灵。惊鸟、螽虫、悲愤、慌乱、恐惧、怒火、威严、使命在荒山与白日之间碰撞。耿青城抓起乐易的手腕,急匆匆地吼:“走!”“那是我妈!”“尸体会带回警局,赶紧走!”“妈!”乐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被耿青城抓得更紧,他被连拖带拉,只有脚尖翻着土壤,他扭着脖子,几乎凹成180度,远远的盯着墓里的动静,浮肿的尸体正被抬出棺外,像称rou一样往裹尸袋里塞,一截肿胀的胳膊横在拉链外,极不正常的浮肿,仿佛用打气筒往里灌满了氮气,在白日下泛出近乎透明的绿光。一阵干呕从乐易胃里冲上来,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滚,胸腔一阵剧痛。耿青城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乐易双腿发软,忽地脚下一沉,竟是叫狗子的那孩子抱住他的腿。“你们为什么要抓人?”狗子骨瘦如柴、哭得脸上糊成一片,分不清哪是眼哪是鼻,浑浊丑陋,像被踩扁的蝗虫,先前那些莫名的情愫化成厌恶,乐易看得恶心,怒火中烧,滚!滚!滚!猛地使出全身力气朝狗子身上踢去!耿青城大吼:“你踢他做什么?”“是他家害死我妈!!”“瞎说什么,走!”山间窸窸窣窣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耿青城死死抓着他朝山外跑,硬是在乐易手腕抓出五个手指印,他一口气跑到警车旁,把乐易塞进车,解开毛巾裹在他手腕处,掏出手铐把他铐在副驾上。“为什么铐着我?”乐易大叫。“我说我要保证你安全,你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什么时候解开。”耿青城从后备箱翻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口,递过去:“别抽那毛巾,手铐铐着会疼。”耿青城挡在车外,殡仪队的人扛着尸体袋跳上皮卡,和他打了声招呼,往回城方向开去。“他们要带我妈去哪儿?”“尸体暂时交由蛮城警方看管,他们要先把尸体运走。我们一会儿也要先回蛮城,我会陪你办相关手续,然后再回林城。”耿青城敲了敲矿泉水瓶:“喝点水,放心,我们会和你母亲一起回去。”乐易焦躁得快要炸裂,哪有心情喝水。“其他人呢?”“他们还要抓人、取证、善后,会慢一些。”抓人!是了!蛮城那队长说了「进程家抓人」,他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是那个什么程家害死我妈?你为什么不去抓人?”耿青城叹气,捏了捏眉心:“我还要说多少遍,办案是其他人的事,我的任务是看着你。”“我……”乐易眼前一阵模糊,恍然间浮现肿胀的、绿油油的手臂,他不住地颤抖,胃里如浪潮翻卷。耿青城稳住他的手:“你冷静一些……”“我……我……想吐……”白日萎靡地移到某座山头背后,天色暗了些。几乎是被强逼着灌了满喉咙矿泉水,乐易的痉挛才散去。耿青城用剩下半瓶淋湿毛巾,搭在他头上,乐易斜躺着,感到一阵湿意浸入皮肤,他吐得天昏地暗,精疲力尽。不一会儿,小汪、张斌和蛮城警方从山里走出,押解着宋朝生和红衣女人,乐易记得那女人叫马巧玲,混乱中企图逃脱,看来没有成功。很快,另一辆警车从某条山道开来,停在他们面前,一中年警察走出来:“都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