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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一下,肖邦连提起都不会愿意。尽管昨晚的欧罗拉很可爱,他像发觉宝藏一样见到了她另一面的模样……但他还是坚持认为,这样的“可爱”有些太刺激了。肖邦想起桑那些意寓不明的话欧罗拉在不安。他可以在女作家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因为和桑的交流,他的直觉判断停在那里最为合适——但肖邦无法忽视这句话的内在,欧罗拉是他婚戒的另一端,他希望她永远是那只无忧的山雀就好。“你想去哪,欧罗拉?”清润的嗓音像极了春日里芽叶尖端的阳光,无垢二温柔地包裹着一切。“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或者说,不觉得我在任性?”“你和我一起去旅行,还需要什么理由?欧罗拉,如果不是旅行需要备置一些东西……我甚至今天就能和你一起出发。”肖邦一点也不优雅地耸耸肩,轻快的话语让他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来自自家夫人的热烈拥抱。欧罗拉抱着他很久不发一语,甚至把头也埋在他胸口。敏感的作曲家察觉到了些许微妙,他决定不点破,以手指抚摸她的发作无声的安抚。“只这一次……弗朗索瓦,我们一起去马略卡(ajorca)。“无论如何……一定要去这里。”真正被海风拂面,欧罗拉手扶帽子的外沿,听着海浪起伏,目视海鸟自头顶飞向远方。离开巴黎林立的楼群,顺着夹板用脚掌感受海面的线条,少女的心神一片空旷怡然。自巴黎出发,在驿车上度过四晚后,从旺德雷港去巴塞罗那,他们登上这条名为艾尔马约奎恩号的小汽船,向帕尔马前进。一路的疲乏在天海间粼粼的闪光下一扫而光,再加上完美的晴好天气,欧罗拉只想搬出一把躺椅,就这样享受大海的天然摇篮。虽然在十九世纪出一趟远门,既麻烦又受罪——办理出国手续等待了些时日;调动朋友圈和社交圈关系拿到当地显赫家庭的介绍信,以求旅宿融入更加便捷;因为内战陆路中断,变更旅行方式……但欧罗拉认为一切都是值得。至少在这片纯净的海之蓝色上,没有李斯特纠缠着让她“回忆”并“默写”完整版的拉赫玛尼诺夫。钢琴之王只粗略听过第一乐章,整整缠了她一个月,最终幽怨地在肖邦的冷眼嘲讽下放弃了寻根。“哇哦,真是难得呢,亲爱的弗朗索瓦,你终于舍得放下黑色的小蝌蚪密码,记起来我们正在旅行了?”“恕我直言,聪慧的欧罗拉,我以为,没到目的地就只能算在途,我应该还没有办法错过它?”肖邦想狡辩的时候,他可以找到任何理由。欧罗拉不禁扔个他一枚白眼。谁能想得到呢,肖邦先生是如此的兢兢业业,简直让出版商们要给他颁发一枚年度最佳勤勉合作者的奖章。这次出行,他用一整个行李箱打包了几本珍爱的巴赫作品、一堆稿纸笔墨以及各种他尚未完成的曲子——据说其中一些创作原本被普雷耶尔预约,对方得知作曲家的旅行计划后,痛快地预付给了他四分之一的全款,甚至连“慢递”钢琴的业务都承包了。“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只有一块没声的便携小键盘,要是普雷耶尔钢琴在这艘船上,你或许根本就不愿意出来唤气?”“亲爱的,请问昨天和我抢着弹小键盘还不愿意撒手的人是谁?上帝作证,早上是谁叫你起床并给你端来早餐的?”“……”“况且,你最该庆幸的是,我可不像德国那位门德尔松——”欧罗拉抬头,肖邦顺势靠近她,温柔地帮她重新系好被海风吹松的帽带。他柔软的发随着风起起伏伏,阳光将它们染成流动的金色。“那位先生天生和船只是天敌,就连游湖的小船都能让他晕到崩溃……”波兰人带着笑得眼睛仿佛复制了整片大海上的波光,“我就很好,无论大陆还是湖泊海洋,只要你想,我都能陪你去。”马略卡岛。尽管天性敏锐,但肖邦一直没有猜透,或是从旁侧击出欧罗拉执意不远万里来到这片偏远之地的原因。或许这里有着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又或者这里对她独具意义。不论是哪一种,肖邦都愿意等待欧罗拉慢慢将它揭露开。除了和爱人初次同行,肖邦其实对马略卡并未报以多大的期待。但真正踏足他未曾听闻的领域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欧罗拉来这里是对的,无比正确!美丽的海岸线、都翘的悬崖和湛蓝的海水,一同勾勒出一幅让人失语的绝美画面。岛上有两座山脉点缀,中央的平原广袤开阔。这里没有过多的人工干预,除了几处哥特式的建筑、教堂和修道院,一切都透露着天然淳朴的气息。它是宁静的、田园式的,几百年都未曾改变过。上帝创造了地中海,然后创造了地中海的天堂。站在巨大阳台上的肖邦,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攀缘在护栏上的葡萄藤叶,温柔好像满溢得铺了一地。“弗朗索瓦,太阳快落山啦,时间还来得及,我们散步去海边看落日吧!”欧罗拉在楼下向着他招手,肖邦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作曲家久违地被悦然和宁静环绕。他有一种预感,在这里,他的谱写创作或许会和灵感缪斯有着意想不到的邂逅。……离开风之屋的住宅区,被欧罗拉牵着手的肖邦听着他的山雀欢快地指认着一路上的绿植。尽管天色欲晚,马略卡并不吝啬向少有的旅行者们展示它的壮美。它的确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超凡画家,艺术家梦里的一切都被画尽,色彩运用令人称奇。前方是白沙滩,潮汐将浪花不遗余力地推上岸。此刻,红艳的太阳在西面给视野的每一处都镀上暖橘色的高光。肖邦看着欧罗拉干脆地脱下鞋子提在手里,愉快地奔向大海。平整的沙滩上立马多了一串脚印,他宠溺地看她提起裙子,享受着海浪洗涮她脚踝后那片风铃般的笑声。节拍,乐声。两位音乐家默契对视一眼,同时望向声响的来源。不曾想,欧罗拉的行动更直接——她放下裙子,丝毫不在意海水和沙砾在上面留下痕迹。少女冲过来,握住青年的手,带着他直接在夕阳下的沙滩上奔跑起来。远处有火光,有零星的人影。他们在礼貌的距离范围停下,那是一场简单而私人的篝火聚会。参与人并不多,大抵是附近的居民傍晚时分的放松。中年男人拨弄着怀中的吉他,妇人仔细地翻烤着鱼,年轻人席地而坐,谈笑着在野餐布上摆好酒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