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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看着那惨淡的鹅黄,"父亲喜欢吹叶笛,不知这枯黄的草,能不能吹出曲子来。"我将草叶捋了捋,含在唇间,一缕清音飘扬而出,一点也没有草原民族的粗旷豪迈,反倒带足了江南的清丽婉约。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想起这首曲子......身边的男人叹息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曲子了。"我垂了眼眸,眼角余光扫到男人脸上。他已经老了,我记得以前他脸上是没有皱纹的,但现在,他的眼角,额头,都被岁月刻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我有些心酸,他这样的年纪,虽然能跨得上战马,却已经不能在战场上厮杀了,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英雄如美人,都见不得白头"。我放下叶笛,慢慢的道:"父亲也吹过这首曲子。"他望着天空,神情是那么专注,好像天的那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神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不过多了几朵乌云。那云却也不是破墨一样的黑,反倒像我从燕国带回来的那幅水墨画。磨得极纯的墨与巧妙的晕染,虽是怡情小技,却也暗藏九宫变化,杀伐争斗。我想,父亲喜欢燕国的水墨画,正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燕朔十年,那一晚,天上没有一点光亮,龙城高高的城墙立在黑暗里,像暗龙的背脊。"我百味交杂,只有馗叔叔还坚持称呼父亲为大将军。"我第二次听到这曲子,是燕朔三十年,那一晚,我国大军扎在山上,整座山,全是一堆堆篝火,就像天上的星星。"我记得馗叔叔并不是多话的人,但只要他说出了话,就一定是真的。我越来越琢磨不透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了。我勒住了缰绳,盯着馗叔叔眼中淡淡的惊讶,勾了唇角,"我要去见见父亲。"馗叔叔怔了一怔,眉间竟有一丝感伤,"你越来越像他了。"他声音很低,我还来不及品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扬起了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去吧,好好看看你父亲,他很想你。"他背影决绝,没有一点优柔。我想,父亲当年也拥有这样的背影,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强者。当我站在父亲面前时,天已经下起了小雨,小小的雨,带起一股nongnong的泥土气息,从草叶上滑下的水珠,甚至是灰色的,一点也没有江南的清明透彻。我掸开落在肩上的小小水珠,撑开油伞,从背囊中取出一卷画轴。画轴外边用油纸细细包裹着。"父亲,你喜欢燕国的水墨画,我给你带来了。"我慢慢把卷轴展开,"这幅画,是我从燕国大将军的府第中带来的,听说是那大将军的手迹,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轻轻笑着,"同样都是大将军,我却从来没见过您执笔画画。"我没有看向父亲,我不用看也知道,父亲必定是一脸无可奈何,他对我,从来不会真正动怒。父亲很疼我,在我记事时起,便把我抱到膝上,手把手的教我习字。和别人不同,除了狄国文字父亲还教我燕国文字。当时在狄国是不能学习燕国文字的,因此父亲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和父亲出生入死的馗叔叔。我想,那是因为父亲不信任馗叔叔,或者,父亲除了自己,什么人也不信。父亲常说"只有自己的命是最贵重的。"当时我不懂,现在,我觉得父亲的话是对的。父亲不是狄人,他真正的姓氏,该是司徒。那天,也像现在一样下着蒙蒙细雨,府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我不能到外面去玩,只能听从父亲的话,乖乖的坐在案前练字。那天,父亲让我练的只有两个字,一个是"卫",一个是"燕"。"燕"字太难写,于是我只将笔划简单的"卫"字端端正正的写了满页。雨越下越大,我听着哒哒的雨声,有些困了,便去找父亲。每天每晚,都是父亲哄我睡的。可是那天父亲却不在,问了下人,才知道父亲进宫去了。我觉得下次该让父亲把单于叫进府来议事,反正那小单于比我还听父亲的话。我跑进父亲房里,看到父亲枕下露出一角发黄的纸片。我将那张纸片拉了出来。那是一幅画,画的是个男人,和父亲长得很像,却比父亲更柔和,他该是不常笑的,抿得紧紧的嘴角带着淡淡的霸气。"父亲,我想您不是不懂画,而是不愿画。您不愿像祖母那样,用手中的笔将最恨的人画出来。"我抚着画,看着父亲,"那人是我的祖父,燕国不败的战神,司徒错。"关于司徒错,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起。那天我从父亲床上醒来,手中的画早已不知去向,父亲坐在案前,背对着我,正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写的字。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幅画。及至长大,我终于从别人口中零碎的拼凑出关于司徒错的一切。他是燕国人,他是燕国的大将军,曾经为燕国训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曾经带领着这支军队扫荡西北列国。我认为那些人说的话里多少带了点传奇的色彩,毕竟当年的一切已经离得太远太远了,而燕国人,永远需要编造出一些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强大的。我和父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燕国人。但我想,哪怕父亲不愿意,他仍继承了司徒错的一切才能,甚至比他运用得更好,因此他成为了这草原帝国唯一一个真正把握皇权的人。我既钦佩父亲又惧怕父亲,我觉得他那双眼里总在盘算着什么,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筹码,或许连我也是。"这是我从大将军府带回的另一件东西。"我收起画卷,从背囊里拿出一把弯刀,放在父亲面前。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这是您的刀,我为您拿回来了。"我顿了一顿,眼睛被刀刃上的蓝光眩了眩。"父亲,我一直想问你,我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据说,她是难产死的;据说,父亲太悲伤,因此府中连她的一样物事也没有留下。但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得极像母亲。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象着母亲的模样,该是一个温婉面容的女子吧!燕朔三十年,父亲出征。第二年,我决定到燕国去,我想看看那时常让父亲挂在心头的烟雨迷蒙的燕国。我到了燕国,那时也正下雨。触目所见,皆是湿漉漉,只让人觉得粘腻不适,全然不是我想象中的烟雨迷蒙。我不知道这样的景象怎么会让父亲怀念了二十年。那一天正是燕国皇帝寿诞,满城的客栈已经满了,我只得到一处宅第前,装作迷途的旅人,扣响了门。开门的是个两鬓斑白的男人,他看了我半晌,直到眼角蒙上薄薄的雨雾,才终于让开身子,引我入内。府第很大,收拾得极为整洁,不知是城中哪位贵人的宅第。入了房,我四处打量,却朴素得很。后来我才知道这座宅第是燕国大将军的府邸,而眼前的男人是昔日大将军的亲兵。他对我很亲切,天近暮时,为我整治了四碟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