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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车安星对门前的守僧说了几句,那守僧又对高僧传了话。高僧颔首,伸出手,按在陶惜年的手上。灯灭了,风声四起。眼前除了琉璃球的光芒,其余的都看不见了。陶惜年看向那琉璃球,在尊者的指导下,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他看到一个少年,骑着一头毛驴,戴着斗笠,面带微笑,沿着山谷的小路,下了山坡。那少年大约十七八的年岁,面容稚嫩,看上去天真无邪。他吹着笛子,引来了无数鸟儿应和。少年沿着小路出了山谷,山谷外,一个身穿黑甲的男人骑在马上,似乎在等人。陶惜年瞳孔突然放大,这人他认得,正是高辰。还活着的高辰。没想到,他们在几世之前,竟是认得的。少年出了山谷,高辰下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请问阁下是南陵真人的高徒吗?”那少年停下,笑道:“正是,你就是等我出山的人?”“在下高辰。”“我叫道林。”“小师父请随我去,太宰在等你。”陶惜年漂浮在半空,静静地看着三世之前的自己和高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为何偏偏是高辰?画面一转,道林随高辰来到军中。天气似乎变凉了,他们身上的衣裳慢慢变厚,道林在军中最先认得高辰,二人关系变得要好起来。陶惜年看着欢笑着的二人,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嘴角不觉间也带上了一丝笑意。看服饰,高辰与道林所处的年代,恐怕正是一百五六十年前,五胡乱华入主中原之时。道林和高辰所在的军队,是以鲜卑人为主的燕军。那是个灰暗的时代,战争比当今南北分治之时要多得多,战死者,饿死者,遍地皆是。初入红尘的道林刚因为交到朋友开心了没多久,便被战争的残酷所震撼。战争非他所愿,看到战友受伤,更是非他所愿。因此,道林常常竭尽全力施法,将重伤的战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最后一个画面,陶惜年看到了被一支箭钉在树上,浑身是血的高辰。高辰憋着一口气,不肯去死。道林骑着马赶来,高辰没看到道林,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道林伏在他身边,听到了他心里的愿望。燕军意外遭袭大败,无人存活,高辰想赶回军营向太宰报信。道林呆呆地站在他身旁,伫立良久,而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光芒散去,琉璃球微微发着光,供奉着诸天神佛的莲灯重燃,陶惜年的瞳孔适应了光线,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在最后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道林的心情,他想成全高辰。尊者对他微笑,陶惜年微微躬身回礼,心中思绪万千。大门缓缓打开,阿柏的声音传来:“道长,你终于出来啦,你进去都快一个时辰了!”“是么?竟然这般久了。”“怎么样?看到什么了?”阿柏兴奋地问。陶惜年道:“看到了,我的那一世,也是个会道法的。”“呀,那这么说,看到的是真的啰?”“嗯,大概吧。”“这真是有趣了,我也想去看看。”苏还在一旁道。“尊者一日只接待一位客人。”车安星说。陶惜年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有些失神。元遥揽住他的肩,道:“回去吧,下雪了。”陶惜年抬起头,果然有雪花开始飘落。他拢了拢身上的棉袄,慢慢往驿站走去。☆、第084章纷乱吃了一顿不太有滋味的晚饭,陶惜年无精打采地回房,元遥走在他身后,他能感觉到,陶惜年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陶惜年半躺在床上,元遥坐在他身旁。阿柏跟着车安星去喂骆驼了,没有来打扰他们。“看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算是吧。我看到的那一世,大概是将近两百年前的事情。我是个深山里学道的,十几岁下了山,投入燕国军中。应该是前燕,我见了太宰,叫慕容恪。慕容氏跟你一样,都是鲜卑人呢。”陶惜年慢慢讲起他看到的情景,但他打定主意,不告诉元遥,他为之献生的,正是高辰。这太奇怪,太尴尬。阿遥若是知道,也一定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人是谁,你看到了吗?”“看到了,是燕国军里的将军,他是我出山后见的第一个人,我们关系特别要好。在一次战役中,他遭到突袭,没来得及赶回去给太宰报信,死不瞑目。我的前世不忍,便以命换命,让他得以完成任务,回到太宰身边继续效力。”“既然看到了,这段心愿算是了却了,怎么不开心?”“大概是亲眼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吧。一百六七十年前的征战远非今日可比,战争,疾病,饥饿,为了活命,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在燕国军里,有不少走投无路的少年,为了能吃饱而投军,却又在战场上丢掉性命。如今南北依旧战事不停,若是有朝一日了却战事,让天下人能过上太平日子,那该多好。”“分割而治就必然要打仗,若有一位强大的君主一统南北,战事便能暂时停歇了。”陶惜年叹了声,道:“近几十年是不用想了,我感觉南梁北魏的气数暂时未尽,不知还会持续多久。”夜深人静,雪花静静飘落。陶惜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究是撑起身,点了油灯,从锦袋里拿出一粒黄豆。高辰被叫了出来,在昏黄的油灯之下,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仿佛有些疑惑,陶惜年此次叫他出来,似乎并不是想让他帮忙。“高将军,你还记得生前的事情么?”陶惜年问。高辰点头,记得。陶惜年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说起。他觉着,他不能同高辰说,高辰还要转生,不该知道这些,也不需要知道。毕竟都已经过去了,知道又如何?只会让高辰愧疚。在那一世,高辰也未必知道是道林用命换了他一命。道林,是抱着不求回报之心,奉上自身性命的。“你……有没有难以忘怀的人?”高辰诚恳地又点了头。陶惜年很想再问那个人的名字,却生生忍住了。道:“我看你的装束,像是近两百年前的式样,那时有个燕国,是慕容氏建立的国家……”高辰的情绪有了变化,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法说,沉默地听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想见见你罢了。今日叫将军出来,没什么事情,叨扰了。”高辰微微摇头,似乎在说没关系。陶惜年画了个酒阵,送他回去。尔后,对着那酒阵发了好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