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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说,一两年后若是她仍旧嫁到了文安侯府做世子夫人,齐氏作为她的亲娘,就有了个十分厉害的姑爷。到时候即便齐氏本人不在京城,只要文安侯世子这几个字在,寇家就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还是要对齐氏多几分敬重。放在平时,她早就啐过去。然而此刻俞菱心满心的复杂与沉郁尚未散尽,就有些不想回应荀澈这样半是调笑的浑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再度垂了眼帘,转而问道:“对了,若是前日我并没有选定,你会让寇家人外放去泉州么。”荀澈立刻摇头:“不会。寇显若去泉州,家眷很有可能不会随行。不管是拿借口拖延个一年半载,还是索性就横心决然不去,留在京中都会给你更多麻烦。相比之下,那还不如送回江州,只要压着外任,不让寇家人重新回京,那倒省事许多。”俞菱心唇角浅浅一勾,然而笑意里也分不清是酸还是苦,其实她也是考虑过这一点的。不过既然说到此处,还是又问道:“既然你觉得江州更好,为何还要给我两个选择?我若当真选了泉州呢?”“那就让他去。”荀澈答得十分果断,“只不过要再寻个法子,逼着寇家举家同迁,多费些工夫就是,但一定要将寇家上下一齐打包全送出京城,彻底断个利落。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的。”俞菱心知道他最是擅长算计人心的,这个方面她实在不必在荀澈跟前挣扎作伪,只轻轻点头,又道:“其实你今日不用来的。我心里有数,不会再让寇家任何人算计了。”荀澈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知道,我也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折腾的。”言罢,叫了白果过来换了热茶,又吩咐道:“去跟杉少爷说,墨色重了就落了下品,若是手不稳就重画一张也使得,照着我刚才的稿子打就成。”白果忙领命去了,俞菱心不由撇撇嘴,如今荀澈在俞正杉身上使的这点小手段也算杀鸡用牛刀了。果然,片刻之后白果回来复命,说俞正杉懊恼地将第一张画稿卷了起来,要重打稿子重画,请世子爷陪着大姑娘再坐坐。荀澈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罢。”白果低头再度退了出去,俞菱心这时候却琢磨出了荀澈刚才那一瞬冷笑之中隐约含着的寒意:“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布置?”荀澈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左手支在石桌面上托腮,右手端了茶盏抿了一口,言语越发漫不经心:“我让锦城收紧了五十里之内的水陆官道,倘若今日我真的不得空前来,寇家又动了那自寻死路的心思,他们的车船人马,决然过不了渭亭。”俞菱心的感受越发清晰,荀澈越是这样看似轻松的说话,里头的寒意甚至杀机就越重,忙摇摇头:“也不至于的,寇大人好歹是两榜进士,先前我娘拿着女眷走动的由头折腾,他可以当做不知道。如今若真在眼前闹起来,他不敢不管的。”荀澈淡淡哼了一声:“我不管他是什么功名什么想头,只要他们敢做,我必然叫寇显一月之内白身滚出京城,寇家的子弟,这辈子也休想入仕。”带着这样杀伐之气的荀澈,俞菱心重生以来还没见过,但上辈子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只是那时候她偶尔听见荀澈言语之中的狠厉冷酷,大多是因为朝廷上的争斗。而此刻却是为了她。俞菱心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心绪翻涌,好像重重的酸楚疲惫之间猛地搅进一勺nongnong的蜜,初时不觉得甜,稍稍深想一想,便有些受不住。她忍了忍,将好像要冲上眼底的那点温热强压下去,又问荀澈:“既然安排这样周全,你也不非要过来的。主要是整个京城都听说了你要在家里养病,宫里都过了明路的。如今却又随着我出城,若叫什么人瞧见了认出了,会不会影响你的正事?”荀澈唇角一勾,将茶盏放下,身子微微前倾,望向俞菱心的目光里更是猛然增添了十分的柔情深意,声音里也添了许多的低沉:“你真不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亲自过来?”不待俞菱心回答,就再续道:“我自然是盼着,万一,万一寇家有人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手强行拉你上船,然后推搡挣扎之间有个失足落水的机会,那我就可以立刻纵身相救,只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你从水里抱上来,那咱们的婚事即刻就能定了。”俞菱心前半段还当真听着他说,到后来听荀澈语气越发刻意夸张,终于忍不住失笑,啐道:“胡说八道,哪能这样。”整整一日了,此刻终于见着她脸上绽开第一个真切笑容,荀澈心头那一直悬着的一口气也随着松了下来,深深觉得烽火戏诸侯的典故里头法子虽然是蠢了些,但周幽王的心情他如今倒是明白了个十足十。什么青山碧树水光天色,什么京畿都城繁华盛景,于他而言,都不及眼前之人的展颜一笑。第32章暖阳破云荀澈又想了想,隽秀面孔上一派认真:“慧君,其实这法子真的也不错,要不我叫人将寇家的船拦回来,再给他们个机会?”“好了,不要胡说了。”俞菱心抿唇一笑,心里的那些沉沉郁郁终于消散大半,这时才重新又仔细看看荀澈,“你的伤怎么样了?”荀澈长长叹了一口气:“哎,真是不容易,你可算想起来问一问了。”俞菱心自然知道荀澈这是故意的,他前世里那样毒伤缠身,百般煎熬,也没有在她面前抱怨叫苦过一回,眼下这点皮rou伤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要闹一闹罢了。但看在他这样用心的份上,闹就闹罢。俞菱心白了他一眼:“给我看看,手臂上都好了吗?”“当然没有。”荀澈利落地卷了左手的袖子给她看,小臂上确实还有三四条青色瘀痕交错着,只不过看着已经不是很严重了,应该是正在恢复之中。俞菱心再次垂了眼帘:“带药了么?”荀澈不由干咳了一声,心头跳跳的有些热切,只是仗着素来的修养,面上仿佛还是平静的:“陈乔,去拿伤药过来。”亭外的陈乔立时躬身一礼,转身就去马车上取,不多时便拿了一个瓷瓶回来,双手奉给了俞菱心,随即一躬退出,惯常忠敬恭谨的神色全无变化。但俞菱心扫了一眼便知道,所谓仆肖其主,此刻陈乔看着好像正常的很,心里不定怎么叫苦呢。机关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