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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噩梦了?谁敢吓唬狸奴?不要怕,有父皇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狸奴嘴唇蠕动,蜷在宇文彻臂弯中,不时便沉沉睡去。宇文彻哼起曲子,曲调绵缓悠长,正是。“你……”陈望之忽地开口,指尖搭在茶盏外缘,白如透明。“等等,”宇文彻摇摇头,陈望之立时噤声。再过半晌,狸奴确实睡熟,宇文彻这才将他交给乳娘,伸展腰臂,苦笑道,“当真年纪不饶人。方才你要问我什么?”陈望之道,“无事。”宇文彻道,“你无事,我却有事要烦你。”命董琦儿和秦弗带紫极殿的宫人去领赏,待众人退下,方低声道,“我那个meimei,你也见到了。明月容貌性情皆上等,在龙城也是出了名的美人。”陈望之“嗯”了声,宇文彻道,“可惜她不姓宇文,不然可以同阿芷一较高下。她母亲你大约也有所听闻,沮渠大妃一生嫁了三个丈夫不错,其实她被我父亲霸占多年,明月就是他的女儿,我同父异母的meimei。沮渠大妃待我不薄——那些风言风语,阿隆添油加醋,不知传进你耳朵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待我温厚如母对子,我甚是感激。大妃临死前求我看顾明月。明月那时嫁给了拓跋部的一个混小子,没本事,却惯会拈花惹草。”“你杀了他?”“我本有此意,那小子却先行一步,自己死了。倒是省了我的麻烦。我琢磨着给她再寻个称心的夫婿,谁知平康王宇文莱——就是我的二哥,竟然看中了她。他不是不清楚明月的身世,居然还生出这般龌龊念头。要不是我留着他尚有用处……”陈望之道,“你想把你的meimei嫁给高琨?”宇文彻一挑眉峰,“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绕弯子。高琨之前逃到北境,就是娶了凉女,这件事,你知道罢?”“他从未对我细讲,我也没有追问。”陈望之淡淡道,“都是伤心事,何必再问。”“他明日抵京,我不方便同他讲,烦你相问。”宇文彻捻起快牛乳酥,放到陈望之面前的碟子里,道,“刚刚用膳,你没吃几口。是不合口味么?”“有些累。”陈望之道。“我白日去找你,没见你抄经。你是夜里抄的,是不是?”隔着小案,陈望之侧影单薄,鬓发微微凌乱,“狸奴现下太小,未到发蒙的年纪。等到他开始认字读书,我就让他从这卷入手,如何?”“幼学启蒙,自当循序渐进。”陈望之其实心乱如麻,“时候不早——”“对了,前些日子你那丸药吃尽了,我让章先生加减了药重新炮制,昨日他来报我,说就要做好。我让他少做了,先吃一月,试观后效。”宇文彻意兴盎然,隔着小案握住陈望之的指尖,“天这样冷,飘着雪粒子,刮到脸上像刀子似的。再过小半个时辰,狸奴就要醒来,吵着闹着要与人玩耍。他最喜热闹,你看……要不然,你干脆留在紫极殿一夜,如何?”陈望之道,“谢陛下美意,但、但臣实在不便在内宫久居。”宇文彻遗憾道,“你啊。”不再挽留,让他再喝一盏茶,即送出宫去。而后自行踱步到廊下,抄着双手,仰观风雪漫天。秦弗急匆匆走上前来,悄声道,“君上,大司马来了。”第119章诏狱位于建康城北,专门关押王公贵族。旧齐陈玄在位之时,这里可曾是个极热闹的去处。博陵王高逊就被关押于此。沈长平如今贵为大司马,也在诏狱中辗转数月。新帝宇文彻以仁义治天下,诏狱似乎失去了用处,渐渐冷清。直到去年拓跋部惊变,这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风光。然而随着事态平息,诏狱复又归于平静。陈望之仰起头,诏狱犹如凶兽,阴冷地蛰伏在阴影之中。薄薄的积雪覆盖于台阶上,但他好像仍然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就在这里?”高琨低声道,“就在这里。”诏狱最深处有一处监牢,生铁铸就,牢不可破。那里如今关押着一名重犯。陈望之踏过漫长的甬道,走至尽头。然后举起手中烛台,向角落照了一照。角落中,蜷着一个人。头发乱蓬蓬地纠结成团,身上未着囚衣,虽然污浊不堪,然而在火光的映照下,尚能看出些许金织银线,华丽端倪。察觉到有人前来,那重犯先是低声嘟囔几句,而后压着嗓子,用半生不熟的吴语说,“看什么看!”陈望之默然半晌,而后借着烛火,点燃了墙上的一支火把,登时照亮了小半个囚室。他将烛台吹灭,搁在石板地上。再起身时,那名囚犯却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朝这边瞧。即便那张脸沾满脏秽,胡须纠结,陈望之还是瞬间认出了他,“真的是你。”“你是……你是……”囚犯死死抓住生铁栏杆,忽然嘶声大叫,居然带着七分欢欣,“陈望之!”陈望之嘴唇轻颤,“不错,是我。”“你还记得我么!是我呀!”那囚犯猛地一僵,颓然坐下,用戴着镣铐的手擦了擦脸,“我这样脏,你都不认得我了。”陈望之道,“我认得你。”那囚犯惊喜之下,口音愈发滑稽,“你认得我!你记得我!陈望之,我——”“洛博尔,”陈望之咬了咬嘴唇,慢慢吐出那个名字。“哦,陈望之。”穿着皮袍的少年眼睛极大,指指自己,怪声怪气道,“我,洛博尔。”陈望之垂着头,一言不发。“你是不是冷?”洛博尔挠挠头,“哈哈!你不知道吧?可汗把你赏给我啦!”年轻的右贤王抓着陈望之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虽然你……唉,”洛博尔叹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讲!我不会说你们的话!但我要给你——”比划了比划,见陈望之还是闭着眼睛,洛博尔有些挫败,“你看我!你看我啊!”捏住陈望之的下巴,愤恨道,“你不看我,我就打你!”说罢,提起鞭子,刷刷朝陈望之光裸的胸口打了几下。他那鞭子系以纯皮拧成,随手一触,陈望之的皮肤便起了道道红痕,很快高高隆起,血迹斑驳。洛博尔扔掉鞭子,向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说了许久,忽地想起陈望之根本不通土浑语,方用吴语颠三倒四,道,“你……你,我爹爹,我哥哥,杀了!我爹爹的头……”陈望之浑身颤抖,他发着高热,昨夜又被桑阿泰凌辱,脑中一片混沌。洛博尔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喂,陈望之!你听我说话!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你杀了,杀了我爹!所以可汗……把你赏给我,他说……他说你不好了……你很坏!但我可以打你,可以杀你,可以割掉你的耳朵和鼻子。可我不杀你,也不割你的耳朵和鼻子。因为,可汗说,你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