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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下令,宇文彻必尸骨无存。而这个时候,他居然满脑子想着什么“月奴”!“陛下要以江山基业为重,”陈望之含着怒气,沉声道,“一个小小的乌昌,就能令陛下束手无措,我以为——”“是啊,一个小小的乌昌,朕就束手无措。”宇文彻冷下脸,“陈望之,你打心底看不起朕,觉得朕还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质子,可以任意由人欺凌,是不是?”胡搅蛮缠,绕来绕去,还是跟“情”脱不开关系。“陛下现在自然不比当年,可是,”陈望之瞥了眼殿外,隔着屏风,好像有脚步声,又好像是风声,“陛下!”他抓住宇文彻的衣袖。宇文彻穿着圆领衫,窄袖合体,他可算为抓住了宇文彻的手腕,“你成天不思进取,这天子是可以闭着眼当的么?”“天子能不能闭着眼睛当,朕心里有数就行。你这般关心,又有何缘故?”宇文彻冷笑连连,“朕知道,你是名重天下的肃王,当年若不是阴差阳错,现下坐在皇位上的想必是你,而不是朕。你怨恨很久了罢……”陈望之气愤难当,这胡人当真不识人心,死在宇文隆手里也算应当。也罢!天命如此,无计可施。宇文彻一死,他也难道宇文隆的魔爪。可怜江南佳丽地,又要落入虎狼之手。“你爱闭着眼,你就闭着眼去。这皇位好稀罕么?”陈望之不怒反笑,“陛下夤夜奔袭,必然累了。请回。”说罢坐在榻上,一手探进袖里,抓住那狼头匕首,心道,如果宇文彻死了,他就用此匕首自裁,死得痛快,胜过引颈就戮。却见宇文彻皱着眉扶住额头,嘟囔道,“这酒不是好东西,说了不喝,又喝了许多。”“陛下请回。”陈望之冷漠,“我已经不是月奴,陛下也发过誓,不再见我。”宇文彻站起,拽了拽腰间的蹀躞带,“对,朕想起来了,朕发过誓,再不见你。可今日见了……当做何解?”陈望之道,“陛下发的誓可重得很,当心应验。”宇文彻捏了捏眉心,“唔,朕走了。”陈望之道,“恕我不送。”宇文彻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体,道,“你说朕闭着眼睛做天子,那好,朕这就睁开眼,看你们怎么胡闹。”睁开眼?陈望之刚要出言讥讽,宇文彻又道,“喏,望之,你对朕不满……”目光望向陈望之袖间,蜻蜓点水般一动,旋即微笑道,“可你又能如何?难道杀了朕么?”第107章宇文彻趁着醉意,踉跄而去。陈望之坐在灯下,摸着袖中匕首,只觉胸中一团浊气。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宇文隆走了进来。陈望之冷笑道,“你们那位好陛下,可是去睡了么?”宇文隆点点头,讪笑道,“睡了睡了,睡死了的。我亲自去查验过。”又道,“让你受苦了,也是没法子的事。且先忍一忍。”陈望之听他怪声怪气,目光游移。低头一看,才发现衣襟半开半敞,定是那宇文彻做的手脚,不禁面红过耳,连忙侧身掩上。宇文隆叹道,“你别气,为我那哥哥生气太不值得。他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的。许是后悔放你走了,又许是这行宫荒废已久,没什么姿色上佳的宫人……我讲话直,你别往心里去。”“这里没什么姿色上佳的宫人,就活该我受辱于他?”陈望之此言,三分假意,倒有七分真心。宇文隆带大军长驱直入,若要叛变,旦夕便可横扫江左。千钧一发关头,宇文彻竟然还满脑子不干不净的龌龊念头,丝毫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陈望之低着头,将散乱的鬓发拢到而后,“当日对我诉苦,说天子难为。想来不过气我罢了!这宇文隆刀已经架到他脖子上,便是全尸也留不得,还比不了谢渊。”越想越是愤愤,怒道,“趁他喝醉,方才动手有何不可?”宇文隆围着陈望之团团转了几圈,一叠声安抚道,“莫要动气。说了不要生气,你怎么又生气了?不是不想动手,只是——”“只是?”陈望之望向宇文隆,“你该不会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罢?”宇文隆道,“哪能呢!计划若是有变,我怎么会不告诉你?我就是觉得,我哥突然到来……其中有诈。”陈望之道,“你要我上书向他示好,不就是要诳他来这里?他如约而来,哪里有诈?”“你不了解我哥,我哥这个人,狡诈的很。”宇文隆摸了摸下巴,“他来是来了,可随行的人马,加起来还不足五十人。”“那正好,一起杀了。”陈望之负气,道,“权当给他陪葬了。”“好好,给他陪葬。”宇文隆道,“再等两日。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要是没有异状,那咱们就动手。按定好的办。不过……”陈望之道,“不过?”“你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宇文隆抿住唇角,“要杀他,就得一击必杀。我——”“你与他是兄弟,自然比我更要了解。他嗜酒好色,不还是你告诉我的?”陈望之也有疑惑,面上不能表露,只做一味愤恨之色,“若非为了我两个meimei,我早就杀了他,再自尽。强过活在世上,备受凌辱!”宇文隆道,“自打进了建康,他这个人就更难看懂了。也罢,也罢。放手一搏,且待明朝。”宇文隆所言“且待明朝”,陈望之等了又等,焦虑难当。然而接下去一连数日,宇文彻在行宫内日夜饮宴,动辄酩酊大醉,搂着宫女取乐。陈望之被召去一次,只见宇文彻腿上坐着名年轻的宫装女子,手捧玉爵,娇声道,“君上。”宇文彻捏住那女子的鼻子,笑道,“这宫中上下,属你最为乖觉。等朕回宫了,就,就封你,就封你——”陈望之坐在下首,胸中如坠,低下头,轻轻抿了抿杯中酒,葡萄美醪,苦涩难当。十月十五,夜,宇文隆传来消息。陈望之坐在廊下,肩头的杂毛披风抵不住山间寒风。他将那张纸条攥在掌心,默然半晌。十月十六,入夜,翠微宫,昆玉阁。陈望之洗漱过后,换上黑色的圆领袍,腰缠蹀躞带,脚蹬短靴。这套衣衫还是当日在宫里所做,衣摆下绣着暗纹,卍字连绵不断。这一日初雪新落,远近的山峰,如覆晓雾。陈望之迈进连昌殿时,宇文彻已是酒过三巡,熏熏然,陶陶然,以箸击节,唱的是一曲熟悉的调子。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陈望之双手微微颤抖,他分明记得,宇文彻曾经提起,根本不会唱这首歌。也许学会了,也许,本来就会唱。他跨入殿中,那歌声戛然而止。宇文彻道,“你来了。”“见过陛下。”陈望之深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