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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去。待到隔日,晨曦在第三次鸡鸣之后慢慢浮现。夕将视线凝注在韩夏稚嫩可爱的脸上,抬手轻轻抚摸他巴掌大的脸蛋儿,身形在越来越亮的天光下渐渐隐去。为了韩夏,他将显形拖到了消失的最后一刻。韩夏在已被太阳照得明亮的清晨醒来,伸出短短的胳膊撑了个懒腰后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带着从美梦中醒来心满意足的微笑,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夕哥哥?”第74章4.1夕怨3没有父母的孩童是可怜的,没有父母照料的五岁遗孤想要在世间生存下去更是艰难。被扣上了“克父克母”的帽子,韩夏无人帮扶,小小孩童几乎无法活下去。从青岚庄的北角小门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外面时常会有挑着扁担的脚夫和小摊贩经过,庄子里也经常有佃户去那边找小商贩们换点东西。韩夏小不点儿一个,庄子里的重活干不了,轻活又经常轮不到他,只好每日清晨和傍晚趁着街上人流多时,去北角小门外面讨饭,靠着庄子里少的可怜的收入和路人的施舍挨日子。偶尔也有好心的佃户,看他一个小孩子衣衫褴褛,便时不时塞他一张饼子或馒头。但他们都不愿靠近他,因为韩夏的父母死于肺痨,韩夏缺衣少食、本就不结实的身子骨更是羸弱,天气稍微不好便会咳嗽哆嗦不停。周围原先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孩子们听着大人的话,更是不愿意多靠近他了。韩夏的身体随着入秋后的天气越来越差,秋风一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衣服破旧无法保暖,待到入了冬,每每北风一刮他就咳得惊天动地。这一年,泉州的冬日特别冷。时常阴雨绵绵,阵阵的冷雨将空气浇得阴冷入骨。还有三日便到年三十了,可无论韩夏如何节衣缩食也无法将陶罐里的食物存满。昨日庄子里发了年货,他分到了一小块腊rou和一包酥糖。他都将他们藏在灶台下的陶罐子里,这样就不会有老鼠半夜来将这些食物偷走。韩夏晕晕乎乎的,自从入了腊月,他就感染了风寒,身上时冷时热的,一烧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前夜泉州难得下了场细雪,温度骤然下降,韩夏的高烧随着这场冬雪便再也没下去过。他咬着发白的嘴唇,艰难地从床上移到地上,想将桌上两个白面馒头也放到陶罐子里,这是离他住的最近的张婶儿给的,张婶儿是难得善心的人,可她是个寡妇,自己还有三四个孩子要养,故而想要帮扶韩夏却也无能为力,若不是快过年了,张婶儿也省不下这一顿口粮来送他。韩夏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他实在是舍不得。想起夕每次吃东西恶狠狠的样子,想起马上能见到夕,他就只想将能吃的统统留给他。面对夕过年时的日夜陪伴,他无法给他任何更多的回报。唯一能给的,也只有这些靠着挨饿省下来的食物。鞋底子已经磨得几乎穿了,韩夏踩着薄地快要破掉的鞋子,地上的寒意顺着脚心往身上爬。好冷……好饿……可是……我好想见你……我把好吃的都留下来了,夕哥哥……你能不能……早几日来看看我?韩夏蹒跚了几步,眼看就能够着桌上的馒头了,可浑身好似着了火。一阵汹涌的眩晕感袭来,韩夏咬牙坚持站了一会儿,便软软地倒在桌子旁边,闭上了已无光泽的双眸。他很想努力挣扎一下在爬起来,可惜全身连一丝力气都抽不出来。外面已时不时能听到孩童们为庆祝新春而提前燃放的炮竹声,大人们的吆喝声以及孩童们快乐的欢呼声弥漫在已燃起万家灯火的暮色中。张婶儿推门进来时便看到已倒地昏死过去的韩夏。她白日来送馒头时就见韩夏的小脸通红,家里事多她匆匆留下两个馒头便回家去了。可思来想去仍然不放心,韩夏最近很少出门了,张婶儿估摸着这小家伙病的不轻,趁着吃了晚饭赶紧过来瞧瞧他。这一瞧,果然见到韩夏已烧的没了神智。“夏儿!”张婶儿的惊叫伴随着寒冷的冬风和随风飘进屋里的细雪,回荡在家徒四壁的旧屋里。她慌慌张张将烧得稀里糊涂的韩夏抱了起来,五岁孩童的身子瘦骨嶙峋,体温高得吓人。张婶儿赶紧把韩夏往床上一放,将床榻上破旧的被子和一件旧衣全都裹在他身上,又去唤了稍近的几户人家请来庄子里的大夫。“唉……救不回来了,身子骨太差,饿得狠了,挺不过去。”大夫摸着韩夏的脉搏连连摇头,那里几乎已停止跳动。张婶儿坐在韩夏的床头,用满是茧子的手不停抹着眼泪,在他身边守了不到一个时辰,韩夏的气息便消散殆尽了。张婶儿起身,抬眸见到桌上两个馒头,犹豫片刻要不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吃。最终,她还是咬了咬唇,一狠心,找来一只空碗将它们扣在底下,又端来以前为刘氏办丧事时用的掉了漆的旧香炉,往上插了一柱香,转眼见到韩夏床头放的一只草编蚱蜢,便将它也取来放到香炉旁边。韩夏是无父无母的遗孤,庄子里是不会有人为他办丧礼的,之后顶多给他弄个薄薄的棺材草草下葬已算不错。张婶儿到底没忍心,就将这两个馒头给他做祭品吧。“可怜的娃儿,去吧,下辈子记得投到富贵人家,做个小少爷,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了。”缘分的事真是世间难料。当你不经意一瞥,它已来到你的生命中,当你拼尽全力甚至付出所有想要相遇,它却轻轻微笑着与你擦肩而过。只剩三日,便能赴一年之约。只余三个昼夜,韩夏便能在他生命的尽头见到夕最后一面。若说天地无情,却比不过光阴的无情。无论付出多少眼泪,它依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日月轮转三次,一身玄衣的青年裹着冬风推开了本该于他而言恰似春日美好的旧屋。可是,当他面对空无一人的旧屋时,夕却并未见到他心底极度盼望的小人儿。夕深深吸了口气,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也闻到了空气中尘埃的味道,可却没能闻出属于韩夏的那抹带着淡淡孩童体香的熟悉气味。有一股不安自心底缓缓浮起,这股不安使得他面对食物的不可抑制的本能都显得有些失灵。夕慢慢翻开桌上倒扣的碗,身体里对食物的渴望迫使他拿起碗下的一个馒头塞进嘴里。有什么……不对劲。旧屋里安静的不同寻常。夕心里越来越不安,当他麻木地拿起剩下的一个馒头、生平第一次开始慢慢咀嚼时,他的耳朵不由动了动。女人和几个孩童的声音随着萧索的冬风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