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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息地离去。叶子昀转头看向好友,见他面无表情,气息没有任何变化。若换了别人,也许看不出他的异常,叶子昀却是天下最了解他的人,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声。两人穿过小巷,来到河道旁的茶摊上坐下。叶子昀倒了两碗茶,将一个茶碗推倒了罗隐面前,罗隐下意识地端起茶碗,然而瞬间茶碗就迸裂开来,碎瓷飞溅向四处,罗隐怔怔地瞧着,手中握着的细碎粉末落了一地。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方才心神恍惚下,浑然不觉被那个神秘人激起的战意未曾消退,全身真气激荡,手上蓄力待发,一时未能收放自如,才会有此一出。茶摊老板看过来也不禁咋舌,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过来换了茶具,然后又远远地退开了。叶子昀重新倒了两碗茶,看着垂头不语的好友,「下回遇上那人时,不妨暂且避让。」罗隐猛然抬起头,「你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还未及交手,你的心已乱了。」叶子昀所了解的罗隐,从不会轻视对手,但也从不曾真正在意过对手。武学一道于他,只是一个人的修行,他不会被其他的情绪干扰出手时的判断,更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对手的影响。今日的反常必是另有缘故,但若是罗隐挣脱不出来,那将会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以剑法而论,我不认为如今天下有人能在你之上。」但高手相争,胜负之间却并非完全由武功高低而决定,身经百战之人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罗隐当然懂,片刻之前与那位传说中从未失手过的杀手对峙时未曾有压力,几年前与穆成风比剑时也不曾有半分不自信,然而方才那位神秘的对手还未真正露面,却不知为何让他在一瞬间忽然莫名心悸。他从不相信宿命,但冥冥之中似乎当真有着一种他所不能了解的牵连,就好像,他与那个神秘人必有一战,就仿佛从他学剑之日起这一战就已是不可避免。他也绝没有想要退避。想到这,他眸中的光芒一闪即逝,气息却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又回归了以往浑然物外的心境。叶子昀同样很清楚这一点,一生中有些战局是不可以退避的,但他也同样相信罗隐。江记药铺前,一触即发的战局被江姑娘打断后,她看着罗隐二人告辞后转身离去,就领着苏木穿过后院,来到了药铺的前堂。这些日子在药铺帮忙,苏木做起打下手的活来已是驾轻就熟,不等吩咐就专心拾掇起了药材,却听着江大小姐的声音传来:「方才的两位,是你的故交?」这世上恐怕没有一见面就刀剑相向的故交,苏木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时想不出如何回答才是。江姑娘看到他犹豫的样子,没有打算再追问下去,只是瞧着他微微笑道:「若是再与人打打杀杀,纵是在我面前重伤濒死,也莫要求我救你性命。」她平生最不喜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因为这群人目无法纪,甚至全然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就连她的父亲身为一郡太守,却对地方上的江湖势力也束手无策,无力去约束辖制。苏木望着眼前的笑靥微觉恍惚,想起了十几日前醒来时,张眼就见到了那张铭刻在心中的容颜。然而女子俏丽的脸上神情冰冷,淡淡道:「醒了?你这一身的血腥味,方才是打家劫舍了,还是杀人放火?」他怔怔地无言以对,犹恐是在梦中,愣愣地瞧着她为他诊脉后,转身端坐在案前挥毫写就了药方,又看了两遍后,才极低地叹息了一声,细不可辨地喃喃自语着:「连一只幼小的猫都会心生怜悯的人,想来不会是大jian大恶之徒」他抬手遮住了眼睛,她还是看错了他,不知道这个再次蒙她相救之人,是她最痛恨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满身罪孽的杀手。而她想来更不会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了。那年北方的冬天,也许是他经历过的最寒冷的。独自躺在冰天雪地之中,感觉着失血过的身体越来越冷,就要失去希望的时候,恍惚听见有马车停下。「江叔,路旁有个人倒在那儿,是被冻坏了还是被野兽咬伤了?」清雅柔美的少女的声音,是他从来听到过的高贵、优雅与温柔。「先把他扶到马车里,暖和下身子,到了前边庄上再去寻药材。」被她称作江叔的中年男子不是很赞同,隐隐说了句怕是冲撞了姑娘,也于礼不合,那少女却坚持道:「顾不得这么多了,人命关天,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他躺在温暖而厚软的垫褥上,有位少女俯身查看他的伤势,他吃力地睁开眼却看不清她的样貌,鼻端却有若有若无的清幽药香,从那少女的衣袖中逸出。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梦境,铭刻心上无法忘怀,却连拿出来回忆都不敢,只怕是身上无时无刻不沾染着的血腥味,盖过了记忆中的那缕药香,更怕自己的满身罪业亵渎了她。不想半年前偶然重逢,他不由自主地一路相随来到了江都。但始终是躲在暗处,直到那日里救下她的丫鬟养的一只小猫时竟是被她瞧见了。并非他犹存善念,只是因为那是她喜欢的,便是他愿意守护的,就好比在药铺当个伙计,只要能长久地陪伴在她身旁,他愿意摒弃掉以往的一切,包括那见不得人的身份。来到江都前,他已经接了一桩买卖,做他们这行的人是不可以背信爽约的。待他终是恋恋不舍地掉头离去,赶在期限之前截杀穆成风时,才意识到这一段平静的时光,也消磨了他的锐气与杀手本能。以真实武功而论,他犹在穆成风之下,虽说对方接连受挫、功力已是大不如前,而他精通的是各种刺杀之术,终是完成了任务,却也身负重伤。再睁开眼时,他躺在了江记药铺的内堂,不知是否魂牵梦萦,伤重神志不清时双脚仍将他带了过来。待他伤势好转,能下床后,一面留在医馆里养伤,一面也帮着做些活。站到江姑娘面前时,听她温声问起名姓。他从小是孤儿,后来做了杀手之后,并无名姓,只有个代号。他望向她身后的药柜,一排排的抽屉上写有药名,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了两个字上,就随口说出了一个名字。「苏木?」她微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是药材呢。」虽说是打趣,却半点不曾怀疑这不是他的真实名姓。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与躲在阴暗角落的他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然后却无比地吸引着他,想要靠近,然后再也想不起离开。但他还是悄悄离开了药铺,在遇见罗隐叶子昀的第二天,却不是为了避开他们二人。他听闻过江湖上有句老话,用剑之人,必将死于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