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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祝杰瞧见自己都像见了仇人,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着他了? “行,你回吧,再练一个小时的跨步跳。”薛业给他下个指标,往东校门走。他不忍心打击孙健的积极性,这个人不是跳远的材料。 但是能练成今天的成绩,是捧着一腔热血和对体育运动的情有独钟往前冲,也算可圈可点。东门一侧,还是那个安静的小酒吧,薛业走了进去。 杰哥好像在开会,朝他招了招手,用眼神给他指了个座位。 薛业坐到那个卡座上,距离大概10米,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杰哥旁边是张蓉,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偏胖,有些啤酒肚,戴眼镜。桌上是好几个档案袋。 这大概就是家属选出来的代表了。薛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多了一丝同情。 他的孩子是受到了怎样的不公对待?体罚还是雪藏,或者直接被替换了参赛机会?薛业不了解圈子里的内幕,全是听杰哥说的,原来一个总教练的权力如此之大,大到可以决定运动员的前途。 稍微对比一下,江川教练和恩师简直就是神仙。哪怕这个圈子再乱,仍旧有一批代表光明的好教练,兢兢业业奋斗在岗位上,为体育事业培养先锋。 不知道恩师什么时候回国,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拿金牌了。 “你是……薛业?” “啊?”薛业才发现面前坐了一个男的,年龄比自己大几岁,“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他们这次能成功吗?”那人直接问,干净的指甲不断扣着指节,是紧张的表现,“我看了所有的举报信,刚才听他们开会,祝杰说你会过来。这件事……我觉得没什么希望。” 薛业没说话,不认识这个人。 “举报马晋鹏收取学员家长的好处,对学员实施体罚,不正当的竞争,甚至向学员收取额外的训练费用。”他一直看着薛业,同仇敌忾也无能为力,“只有……只有咱们两个是……” “你是谁啊?”薛业不明白。 “只有咱们两个是猥亵。”他说。 薛业这一刻明白了,他曾经一定是少年运动员。 被毁掉的运动员。 第章人证物证2.0 祝杰看到那个男生去找薛业了:“我去看看那边。” “去吧,这边我盯着。”张蓉眼圈浓重,眉目忧愁,问题的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几年之间举报信将近20封,却撼动不了这个马晋鹏。 还有针对队医的举报信。小杰这是准备斩草除根,一窝端了。他给了这些家长一丝渺茫的希望,究竟孩子们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薛业搓着T恤,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很想劝劝对面但是无从开口。 “我……”他回忆杰哥是怎么安慰自己的,“没事了。” “没事了?”对面的反应像是气球泄气,瞬间瘫坐,“你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我……” “他是4年前出的事,比你晚几年。”祝杰过来了,选择坐在薛业旁边,“他叫任英博,和你当年遭遇一样。” 薛业震惊了:“和我一样?都是被那个傻逼……” 任英博向前握手:“我以前也是三级跳远选手,出事之后就练不下去了,今年大学毕业。咱们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你也是三级跳?”薛业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他也是进省队那一年出事。”祝杰把薛业拉回座,看他俩的手分开才罢休,“这周末我会把请愿书送上去。” “不够,还不够。这些证据最多让他停职,我想让他死。”任英博排斥祝杰的对视,出于同样的遭遇,他只想和薛业单独聊。 “我也想让他死,杀人不犯法我就动手了。”祝杰完全终止训练,为这些事焦头烂额,“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任英博却看薛业:“有,能让我和他说几句吗?” “和我?”薛业再看旁边,“杰哥,行吗?” 祝杰在任英博的脸上扫描,确定他不会伤害薛业:“你们聊,我去看看那边。” 等祝杰离开,任英博才开了话匣:“我看了你爸妈的举报信,他们……他们说过你什么吗?” “说我什么?”薛业往前靠了靠,“你是指什么啊?” 任英博将目光转移,盯着自己的手指不放:“说你……说你那些事,说你……说你……说你不好的话。” 薛业被他绕晕:“我爸妈,为什么要说我不好的话?” 任英博懂了,薛业根本没经历过那些。“咱们一样,又不一样。祝杰说,马晋鹏和苗萍一起……” 苗萍。薛业完全忘了那个女队医的名字。 “他们一起对你……”任英博很排斥提那个词,仿佛那个词是绝大侮辱,让他活的像个罪人,“我和你不一样,那时候苗萍还没帮马晋鹏。是马晋鹏一个人对我做那些事。” “苗萍……苗萍……”薛业的心头烧起一把火,“苗萍,对,好像是这个名字。她说我精神状况不好,需要额外的心理疏导。一开始以为别人和我一样,可是后来……后来我才发现自己被叫去医务室的次数格外多。” “她对你,做什么了?”任英博问,奇怪,明明自己比薛业还大几岁,回忆起来还是会害怕。 “让我脱衣服检查,问我许多问题,都是……那方面的问题,偶尔……会碰我的手,或者腿。再碰别的地方我就闪了。”薛业说,当年他还不懂如何保护自己,教练师兄们没教过这些,可是潜意识里的防备心让他想逃,“她说……腿疼可以找教练按摩,问我……许多让人反胃的问题。” 随之任英博也是一阵反胃。他佩服薛业的勇气,或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的封闭式训练环境,一个帮手也没有,手机也被没收了,居然敢和教练队医叫板。 教练,队医,掐着运动员生命线的职业。 “那……马晋鹏,他碰你没有?”他问薛业,希望他说没有。 “没碰着,我想跑可是当晚就被扣下了。”薛业一阵冷汗,许多恶事都是在全封闭式的环境中发生,可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碰着你了?” 他希望任英博也说没有。 “碰了。”可任英博的回答让薛业坠入了冰窖。 两人一时无话。 最后任英博笑了笑,清秀的脸笑得并不好看:“我没有你那么敢……敢和教练叫板。祝杰说,你是罗季同的学生,真羡慕你啊。那时候还没有苗萍,他把我带回宿舍,让我脱衣服,我就脱了。他说我脱了,就可以打比赛。” “什么?”薛业终于懂了,为什么任英博说他们一样又不一样。自己反抗了,结果是被诬陷,他没反抗。 却活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