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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从玛银咽喉暴起,她两边颈侧挤得青筋凸出,面孔由红转紫,继而泛出可怖的苍青。“……我得活下去,我得活着回去。”吴雩急促战栗着,神经质地喃喃:“我现在有家了……我现在有人在家里等了……”他右手向上一挣,身体剧晃,艰难地挪了两厘米。“怎么、怎么办?怎么办?……”摩托车手发着抖倒退半步,手足无措用缅甸语念叨着,然后转身就想跑。没两步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算背主,如果玛银侥幸没死,自己是要被拉出去五马分尸的,索性一股蛮狠直冲五脏六腑,转身颤颤巍巍地用枪瞄准了玛银的头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没办法,本来就没办法……”摩托车手乱七八糟嗫嚅半天,在目光触到玛银那张面孔时又胆怯了,哆哆嗦嗦地将枪口转向吴雩:“我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吴雩瞳孔一点一点压紧成针,只见对方闭上眼睛,把枪口指向自己攥着桥栏的手,就要按下扳机——此时枪声在黑夜中炸响。子弹从摩托车手太阳xue左侧没入,贯穿颅脑,从右侧炸出,尸体摇晃两下颓然倒地,流出满地脑浆。同一秒钟引擎轰鸣逼近,银色大G化作雪亮的闪电破开夜空,吴雩猝然睁大了眼睛——是步重华!步重华猛刹、倒车,咕叽一声毫不留情把摩托车手的尸体卷进了车底,然后飞身下车奔上前,只瞥了下面的玛银一眼,啪地紧紧攥住吴雩手腕:“上来!”“……”死里逃生的吴雩像是整个人木了一样,呆呆地抬头仰望他,却没有任何配合发力上来的迹象。步重华怒吼:“你给我上来!!”夜风卷过高架桥,带着断桥尽头大火燃烧吉普车的噼啪,以及更远处的警笛鸣响,一股脑冲向广袤的荒原。吴雩眼珠微微颤动,近乎贪婪地描画着步重华那张燃烧着怒火的、冷峻的面孔,然后突然低下头,手臂因为发力而急剧颤栗,一阵阵濒死的呻吟从他脚下传来——是玛银。步重华闪电般明白过来。他不是不肯上来,而是要确保先绞死玛银!这大桥只要一松手掉下去绝对摔死,而他就宁愿冒着摔死的危险,也不愿让玛银落到警方手里!“……吴雩,你抬头看着我,你听我说。”步重华紧紧抓着吴雩的手,感觉汗液摩擦正让皮肤一点点打滑往下坠,“你先上来,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解决,现在不是……吴雩!你他妈抬起头来看我!”吴雩咬着牙摇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与鲜血混在一起,一滴滴掉进脚下不见底的深渊。短短几秒仿佛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头顶步重华强压暴怒的喘息一平,好似火山被更强大更可怕的力量生生压回地底:“吴雩,你看着我。”然后他从侧腰拔出枪,对准玛银的头,那瞬间玛银目眦尽裂,嘴里无声地用缅甸语喃喃了几个字——步重华眼底冷静如同冰霜,决然扣下扳机。砰一声巨响,鲜血混合脑浆炸开,吴雩双膝下意识一松,缺了大半个头的尸身如同断线风筝一样掉下了大桥!“……”吴雩颤抖着抬头,只见步重华收起枪,居高临下道:“记着,这是我第一次为你杀人。”第89章“报告廖副报告廖副,我们马上就要到新乡断桥口了!市委市局跟当地县政府已经一一通知到位,宁河县医院已经派出急救车,救火车也在赶去的路上,预计再过十分钟我们就能抵达现场……”警笛顺着高速公路飞驰,步话机里传来警员急促的声音,但廖刚置若罔闻,从刚才到现在第十八次拨出了步重华带着的那个手机号,内心几乎已经要绝望了。嘟嘟嘟——与此同时,高速公路大桥。步重华一使力,吴雩整个人翻过桥栏摔倒在地,剧喘着抬起头望向他。但步重华没反应,面沉如水地垂着视线,一手抓在吴雩手臂上一手接了蓝牙耳机中的来电:“喂,廖刚?”“太好了步队你终于接电话了!那边情况怎么样?消防车急救车正在赶去的路上,我们还有十分钟就能……”“知道了。步重华沉声打断他,抬头向四周逡巡一圈,将熊熊燃烧的车架和毒贩马仔的尸体都收进眼底,说:“吴雩受伤很重,急救车来不及,我先送他去宁河县医院,其他事回头再说吧。”“可是……”步重华没再听下去,维持着那个半跪在地的姿势摁断通话,转向吴雩。吴雩已经撑不起全身重量了,大半个人都靠在桥栏边,蜷缩在血泥斑驳的柏油路面上。这样看上去他人显得很清瘦,衬衣上沾满了血迹和泥灰,鲜血从乌黑的鬓角一滴滴划过脸颊,掉在惨不忍睹的白色衣领里。他就这么怔怔望着步重华,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像是想亲吻他又不敢。步重华仿佛没看见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一字一顿问:“阿归是谁?”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吴雩面上血色尽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半晌才嗫嚅出一个字:“你……”“从这里开到宁河县医院最快四十分钟,你可以选择在这四十分钟内构思一篇说辞来应付我,或者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四十分钟之后独自一人去面对津海市局和公安部。”步重华俯在吴雩耳边,每一个字都冰冷而清晰:“如果他们决定放弃你,那么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亲手送你回云滇。”“吴雩,你自己选。”吴雩微微睁大眼眶,混合着血迹的泪水在眼角凝固,映出远方旷野中隐约交错的红蓝警灯。不知过了多久,风中终于渗出他哽咽的声音:“……我不想回云滇……”那尾音嘶哑到极致,恍惚带着难以言喻的哀鸣。他深深低下头,就像伤痕累累的雏鸟竭尽全力缩进羽翼中,盲目寻求那一丝并不存在的庇护,但除了牵动伤口引发更剧烈的疼痛之外别无所得。电流一样的颤栗覆盖了他全身,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好像才意识到今天再也没有回避的余地了,终于从胸腔中榨出了最后一丁点勇气,绝望地问:“……你可以再亲我一下吗?”“只要你再亲我一下,一下我就告诉你,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步重华那只手终于抬了起来。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因为近距离开枪杀人即便对步重华来说也是巨大的心理冲击,尽管这不是他平生第一次行使合法击毙权,尽管玛银是个持枪袭警、恶贯满盈的毒贩。下一刻,吴雩感觉自己脸颊被炙热的掌心贴住了,他们就这样坐在烈火与硝烟中,彼此互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