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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关头惊扰云行,生怕误了自己小命。但只觉眼前寒芒一闪,似乎有千万个铃铛扑面而来,吓地往后一缩,脖子已是一凉,而身上叫人重重一推,听云行一声闷哼,长剑已将袭击者挡回。“不要胡思乱想!”云行低喝道,“勾魂铃之所以叫人心骇,便因为这不同于普通迷阵。在这迷阵中,你想什么便是什么,想的越深便越真。”你想一柄剑,便觉得眼前有一柄剑。你想千军万马,千军万马就在你心中。剑可捅你心肺,千兵万马能将你踏平。最后陷在迷阵中的人,要么死于阵中人的袭击,要么就死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曾经有人死在这勾魂铃中,没有任何外伤,却像是被万剑穿心的。也不知他在这阵中见到了什么叫他惊惧万分的事,能叫他受万剑穿心之苦。阎一平哆嗦着腿:“好,好像晚了。”他抖着手指云行身后。云行回头一看。阵中是一个拎着剑的白晚楼,一样的人一样的剑,一样的风姿毫不留情。阎一平欲哭无泪:“你要不说最怕的我还想不到,你一说最怕的我就只能想到小神仙。他那个人,你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嘛。越说脑子里印象越深了。”气死山贼了。说着阎一平还揣了点希望。“他是你师叔,或许你知道他的路数?”云行:“……”这是要他绝命于此啊。这是个会要人命的白晚楼。那真正的白晚楼呢?他在这迷魂阵中又将如何。白晚楼很少有不喜欢的事,也从没有恐惧的事。这世上的事,只要能靠武力解决,在白晚楼面前便都不是问题。所以勾魂使三个字,在别人耳中是索命修罗,却不知在这修罗面前,白晚楼就是个阎王,只有他与你商量叫你跑个几更天,却没有他怕别人份的。不论来的是拔珠或阿娜,亦或是其他什么人,该杀就杀,该放就放,再简单不过。白晚楼一剑既出便没有收剑的道理。一头扎进这雾气中,根本不在意云行他们是否还在身后,而他到底在不在阵里。乍不见人影,白晚楼微微垂剑,辨别着风声。忽闻一声细响,他心念一动,人如剑光疾射而去,一剑破开雾气,却是微微一怔。白晚楼见到江原。同别人在一起。他看到小小模样的江原四下奔逃,又见其落入谷中,再见有人施以援手,然后他们并肩作战,把酒言欢,赏花弄月,肆意笑谈——但这些岁月中,没有他,没有白晚楼。他不过是一个看客。“……”白晚楼攥紧了剑柄。江原自离开魔城,一路往外搜寻白晚楼,有金非池的蝴蝶作路引,一路沿白晚楼踪迹,应当好寻。细微处,江原听见一片铃声,声音虽微小,却声声入心,震人魄魂,叫江原眉心微蹙。这个铃声过于缠骨,有些令人不适。而这里竟不知几时起了雾。西域从不起雾,这雾有蹊跷。江原一头撞进这雾中,便缓下步伐,细细探索,但是到这里为止,白晚楼的踪迹留下的已然不多。就在江原摸索之时,他眨眨眼,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身形熟悉,竟是遍寻不着的白晚楼。江原迎上前去:“晚楼。你怎么——”话至这当口,忽然怔住。原来白晚楼前面竟还有人。而那个人,却是成沅君?为什么是成沅君。成沅君不是死了吗?白晚楼与成沅君像是在说话,不曾见到江原一般。但听闻一声哧笑,成沅君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找到西域来。忘忧丹没了,灯点不着。总该要想别的办法。这天下倒是有一处地方,是极适合炼丹的。”江原狐疑道:“白长老。”白晚楼这才像瞧见他:“你来了。”成沅君仍穿着那身衣裳,叫江原心头疑窦万千。江原看了眼白晚楼,他手中有一盏灯。这灯江原见过,原来白晚楼没有独自来,还将它带来。而眼下它已然幽幽发亮。“他为什么在这里?你们说什么丹,什么灯。”江原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道,“你已想到能将它点燃的方法么?”“嗯。”白晚楼道,“尚需一物。”“什——”江原刚开口,忽然心口一痛。原来是白晚楼。他的手从江原心口取出,而后道:“缺你的心血。”破天的丹,便是在西域所炼,集百毒而成。魔城曾归破天所有,现归薛灿所有。栖凤谷曾用于炼丹,后来用于炼人,并成功炼成一个,就在白晚楼眼前。江原不可置信,他望着自己胸前的血洞,再看白晚楼,白晚楼将他那捧心血当作灯油,置于灯芯之处,这灯便果真亮起来,幽幽的,像照亮了黄泉路。“多谢你。”江原如坠梦中云里,却见白晚楼露出一个笑,满意地望着那灯,口中对他道,“你替我养这定魂珠多时,如今我总算能将它取出,置于这灯中,重塑生魂。”这话就像一柄利刃,说利刃,就果真是利刃,江原只觉得胸口像有尖刀洞出,蓦然心口一痛,喷出一口血来,一时如坠寒冰之中,恍惚不觉身外之物——也不知身外之危机。身后一抹黑影急速逼近,将要临近江原之时,却听那吐了口血的人口中似有呢喃。他在说什么,是为这心中所惧之物而求饶吗?来人已见惯这等情形。大多数人在临死之际,在平生最不想见到的事物面前,多是这种软弱的姿态。人心过于脆弱,所以才能产生嫌隙。他离江原已足够近,便听那显然遭受重击的人轻声说:“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我西域地盘放肆。”欲伸手重击的阿娜顿时大惊,但这时要撤已然来不及。他本要取其性命的人连头也未抬,反手架住他一条铁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江原白皙的手腕暴出青筋,却牢牢捏住了阿娜五指不曾放手。“鬼门我见过,生门我也见过。你这区区迷魂阵,倒是造了个真。”他淡淡抬头:“差点就叫我信了。”说罢江原五指一扣,竟比刀仞还要厉害,生生抠入阿娜血rou中来,叫圣教向来无甚表情的勾魂使也禁不住面色大变。头顶雷云聚涌,江原牢牢钉着他,要拿这天雷阳刚之力破他这至阴迷魂阵。这雷若打在阿娜身上,便是破阵一锁,阿娜岂能叫江原如意!大惊失色下,阿娜不顾手骨疼痛便要往后退去,江原却死死扣着阿娜没放,方才幻觉全数不见,唯有那口心血吐的是真的,仍旧挂在他嘴角。而面前的白晚楼却没有消失,只是他手中没有灯,也并不曾掏他心窝,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