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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这边的那只酒杯握入手心,接着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尽了。他还是不擅饮酒,只一杯下肚,眸中便有了泛着水雾的醉意。纱缦华见君长夜皱了皱眉,似乎有点迷惑,不由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可话音刚落,却见男子眉目慢慢舒展开来,捏着酒杯,摇头低喃道:“我早有故乡了。”我有故乡,不恋他乡。就这么几个字,他却说得很慢,很温柔,像在念给什么人听一般。纱缦华怔了怔,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她惊讶地摸了摸脸,才确定这滑过面颊的guntang是出于自己眸中。原来,流泪是这般滋味。原来,真的死心,是这般滋味。纱缦华闭了闭眼,忽然发狠般抓起那壶酒,往喉咙里尽数灌了下去。她将空掉的酒壶远远扔到一边,随即将托盘上的纱丽舞衣穿上身,面纱裹好,而后迅速站起身来,一层层走下台阶,站到楼阁中央。“我先前一直不懂,为何师父会对第一次揭开她面纱的男子,如此念念不忘。”女子眼睛红红的,分明是醉了,面颊亦飘上一层红晕,如涂了上好的胭脂,“直到那日,在春水城中……我的面纱被你亲手揭下时。”说到这,她仿佛再也说不下去,索性不再开口,而是开始扭动腰肢,胡乱地舞动起来。她自小随顾惜沉修行,舞技早已炉火纯青,就这么毫无章法地随心而动,便已是时而似灵雀摇,时而如狂蛇舞,但无论何种姿态,皆美得夺人心魄。君长夜抬手撑着额头,靠在上面醒了会酒,片刻后摇了摇头。待神智彻底清醒过来,就看到纱缦华正在下方舞得陶醉。他忽然想起当年在燕王宫,她与那个叫恨姝的古越公主斗舞时,身着彩衣飘带,犹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飞天。第219章九头蛇(下)君长夜不懂舞,可纱缦华当年那一舞伴随着杀戮和栽赃,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叫君长夜很轻易就能看出,她今日舞的,与那日不是一支。他看到纱缦华自顾自转起旋子,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到最后,君长夜几乎看不清她被裹在舞衣中的身形,只能看到那旋成圆圈的片片裙角。她舞得那么用力,像有万丈光芒打在身上,就仿佛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真正为自己,也只为自己,跳一次舞。可忽然之间,一切光芒消失了。待君长夜冲下去时,女子已直直倒在地上,成股黑血自口鼻间涌了出来,眼睛还睁着,唇畔仍是含笑,神识却已在逐渐涣散。君长夜将她抱起来,稳稳抱在怀中。纱缦华止了笑,慢慢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掀开男子的衣袖,只见那条先前被她枕过掌心的手臂上,肌肤已然泛起黑青色,且这骇人的青黑色,还在不断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你知道吗?”她道,“我用的……是九头蛇涎下最为浓烈的蛇毒。这种毒无色无臭,但凡沾上一点,都会悄无声息地沁入肌肤之中,一旦等你察觉……已是为时已晚,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药可救。”“纱缦华,”君长夜低声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死吗?”“是啊,反正你爱的人……不爱你,我爱的人……不爱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黄泉路上……一起做个伴吧。”她笑,“不过……我现在更想告诉你,尊上,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永远不要去相信……别人希望你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尤其是……像我这样的。长夜,你,你抬头看——”这般说着,纱缦华忽而抬手向上指去。君长夜没有随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却也早知有无数扭曲的蛇身,正自孤星阁顶平整的木梁间倒吊下来,逐渐凝结成一条巨蛇的模样。九个蛇头七扭八拐低垂下来,好似搭成了一架扭曲的梯子,巨蛇焦灼地吐着信子,灵活尾巴试探着从黑衣魔尊身后绕过去,想偷偷缠上纱缦华的脚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的主人护在庞大身躯之间,而后迅速转过身去,游往宫外,逃离在君长夜掌控下的致命魔窟。然而,突然之间,出于对危险本能的闪避,九头蛇停住了一切动作,转而相反方向没命地游去。可就在它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却忽觉一股刺骨的冰凉逼近,它尽力将整个身躯弓起弹出,却还是没能躲过身后魔刀挥出的,那最为致命的一击。封神若是出了手,向来是不见血不肯回归,被它盯上的猎物,焉有还能活命的道理?于是九头蛇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砸在地上时,溅起满脸满身的血。纱缦华被君长夜半抱着,眼睛还能睁开,头部对着七煞尊座的方向,刚好看到那九头蛇如一滩烂泥般,在封神刀的连番冲击中轰然倒下。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君长夜先前愿意跟她拖延这样久的时间。他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后招,想将她在魔宫留下的余脉一网打尽。“你在酒里也下了毒。”君长夜依然没有回头看背后那片蔓延开来的血海。他看到女子慢慢闭上眼睛,便略俯下身,用手指触碰了纱缦华脖颈,感觉那里还有微弱跳动,便继续问道:“什么毒?”话音刚落,他却忽觉额间有异样触感轻擦而过,像被风自枝头吹落的花瓣。她睁开眼睛,认真望着君长夜近在咫尺的眼眸,似乎想从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悲哀。吻过他额头的唇微微勾起,绽开了一抹微笑,随后却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个问题的答案,随着她自己的逝去,一并埋入泉下。天下蛇毒何其多,若是不知道确切种类,时间紧迫之下,要找解药,根本就不知该从何找起。更别说,君长夜同时身中两种毒,若在体内混合起来,只会加剧蛇毒的发作,让他在毒发前寻得解药,愈发成为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此算来,其实纱缦华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拉君长夜陪葬了。“看来,你和景穆一样。”君长夜轻声道,停顿一瞬,又将后面几个字低低重复了一遍。他说:“幸好,你和景穆一样。”相比起君长夜,纱缦华喝了太多让人穿肠烂肚的毒酒,到了此时此刻,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却还是对着面前那黑衣男子,缓缓启唇,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再见了,长夜。”她微笑道,“若还有来世……就祝你和望舒君,生生世世……永不相知。”其实她从来知道,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