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旦人有了欲望，就会变弱
小袖坐在火车上。 是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夏日晴朗的天。阳光极强，穿透了不怎么干净的玻璃依然刺地人睁不开眼，天极蓝，从头顶的深湛延伸到地平线才渐渐变浅，透出一种水洗牛仔裤的淡色。 少女单手托腮，“嘎嘣嘎嘣”嚼着棒棒糖，眼睛睁得很大，直直注视着天际，她在发呆。 “喂，你在听吗。” 对面的另一个女孩儿手指敲了敲桌子，给小袖叫回了魂。 “没有。” 小袖说。她叼着棒棒糖，舌头一卷就把塑料做的棍也卷进嘴里，这几下咀嚼的声音明显与之前不同。她喉咙一滚，居然把棒棒糖的棍都吞下去了。 “你好像不喜欢我。” 对面的女孩又递了根棒棒糖过来，还贴心地撕开了包装纸。 “谁会喜欢监视者呢？” “唔，说的也是。不过你的监视者也是有名字的哦，我叫沫沫，看在请你吃了一路糖的份上，能不能叫我的名字呢？” 沫沫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堆在桌子上，可爱的面容用单纯真挚的眼神看向小袖。 小袖终于把脑袋转回来，伸手在沫沫耳边缀了朵黑色宝石打磨的百合花： “看在我送了你一朵花的份上，让我再杀一次，好不好？” 沫沫鼓起脸，两手摆面前作交叉拒绝，可爱的粉色短发在疯狂摇头中炸成了球： “不要！很痛的！” 能力是复活的沫沫倒是不怕死，但她不想随随便便就死掉，即使刚才为了和小袖搭上话，沫沫已经死了七八十来次了。 小袖不是没有能力从根本上杀死这个监视者，沫沫的命匣就在这列火车上，她只要把命匣找出来毁掉，沫沫就失去复活的能力了。可这意味着向魂域战场联合管理局（以下简称魂管局）宣战，小袖即使不担心他们的追杀，但是也绝对没办法进入魂域了。 所以她只是杀了沫沫几次泄愤，没打算真的杀掉她。 “啊，果然，一旦人有了欲望，就会变弱呢。” 小袖又去看天，这天和之前一样蓝，一样没有一丝云彩。 这话是她小时候听墨家的训练员说的，她虽然一刀就把训练员砍成了两段，但小袖还是认同训练员的某些话语的。 收束欲望，限制情感，意思并非是像佛门那样摒弃一切，而是不让任何外物成为自己的弱点。所以墨家上下都恣意而纵情，但绝不会耽于享乐。 “但是也有人因为欲望而变强呢。” 沫沫往嘴里塞了块整个的布丁，腮帮子鼓起，像是颊囊塞满的小仓鼠，澄澈的蓝眼睛滴溜溜转。 脖子忽然一凉，骨头咔巴断掉，等沫沫又一次从命匣边站起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呜呜……队长，小袖又杀掉我了！但她送了我花，我决定喜欢她。” 被叫做队长的是个金色长发的男人，他见怪不怪地转身，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资料，说道： “黑百合的花语是诅咒，你确定你要喜欢她？” “那也是花！没人送过我花的，队长！” 队长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就往外走，手里捏着厚厚一沓资料。 “队长，你要亲自和小袖接触吗？” “那是自然，墨小袖是分配给我们的新队友。” “那秋云空呢，那个家伙也被塞进这趟任务了。” “秋云空不是队友，他不会进入魂域。” “啊？魂管局为什么会给我们个废物？” 沫沫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队长思索了一下，决定不告诉沫沫真相。秋云空……是为了防止小袖对他下手，塞进来的，泄欲对象？ 门又被打开，小袖听到这次的脚步声多了个人，转头看了眼，看到一只红发帅哥。 “虹色？” 小袖歪着脑袋问。 站在队长身后的沫沫探出头，耳边还戴着那朵宝石黑百合，用惊奇的语气问道： “小袖，原来你知道一点任务的情报啊！” 小袖没理她，上下打量着虹色，终于提起了几分兴味： “喂，我们打一架吧。” 这个虹色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强的人类。虽然能级反应尚且不如自己，但小袖很想见识见识，魂域战场主力小队之一的队长的实力。 男人表现地很平静，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坐在小袖对面的位置上，随手扫开桌上的零食，把资料往上一堆，发出沉闷的响声。 “……任务结束再打，不要干扰任务的进行。” 小袖脸色垮下，用幽怨的目光看向资料，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 沫沫脸色也垮下，这里只有两张椅子，队长占了她的座位，她也不可能去强小袖的，所以沫沫只能站在那里了。 “你知道混沌系异种的弱点吗？” 虹色翻开资料，没有递过去的意思，随口询问。 “异种是啥？” “……是魂域战场上我们最主要的敌人。” 虹色脸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一瞬，抿了下嘴才继续问道： “你对魂域了解多少？” “几乎没有。” 小袖还挺坦率。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虹色，眸中明晃晃的是“敢嘲笑就杀了你”。 “这和这次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她问。 “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混沌系异种王。” 小袖精神一振，能和强大的敌人交手，她还是愿意听听情报的。 魂域是连接了两个世界的窗口，明珈星人是这一方的，那自然会有另一方的敌人，那些敌人被称之为异种。在多年的战争中，魂管局对异种也有了不少的了解，将他们划分为许多类，其中绝大多数无法穿过界门来到明珈星的世界，因为世界法则不同。 但是混沌系异种是其中的异类，它们能小幅度改变周边的世界法则，使自己可以生存，改变的幅度根据自身实力决定。 这次的任务目标不仅是混沌系，还是异种王，在士、将、领主、王的划分中占据最高层次，对应明珈星的觉醒者体系实力，差不多是天阶。 虹色没给小袖讲得很详细，他不是喜欢开口说话的人，所以资料撂桌子上就离开了。小袖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资料，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就走到了隔壁的卧房，那是给她安排的房间，这趟旅途要明天早上才能结束。 火车在清晨穿过一层超凡物品组成的禁制，清凉的阳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血色的昏黄。 沫沫用被从正中劈成两半的死法把小袖叫醒，火车到站了。 有个人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他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会掺和进这种高危任务。尽管有大佬带队，但是这也意味着这次的任务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拿来给履历镀金的什么休闲旅途，而是真正可能会死的炼狱。 秋云空知道是小袖点名要他，但他自认为和小袖根本不熟，所以他推测是因为怕她的那些蓝颜死了心疼，所以才招来个不熟的临时玩弄？ 他昨夜惴惴不安了一晚，没敢出房间门，不过小袖也没有来找他，所以秋云空在天亮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又有种微妙的“那么多纠结那么多心理建设都打了水漂有点亏”的感觉，偶尔又觉得不如早死早超生，还能睡个好觉。 不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顶着黑眼圈下火车的一刹那就消失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山脚的城市，这座中等规模的城市在二十多年前还算繁华，以不错的葡萄酒作为特产，现在却笼罩在昏红的迷雾里，城市的轮廓有些受损，多出了一些突兀的东西，看不清，扬起的黄沙几乎迷了他的眼。 秋云空是六阶觉醒者，相比于他不到三十的年纪也算得上颇有天赋，但他也没有获知魂域情报的权限，这次任务他虽然来，但并不参与战斗，只负责在后方待命。 ……待小袖的命。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忍不住看了看小袖，神色复杂，但小袖已经跟着其他三个人往城市的方向去了。 对，四个，除了队长虹色和监视者沫沫，还有另一个人从未出过房间门，她倒不是因为不想见到谁，只是单纯的宅。 “你好，我是怜浮月，量产型魔导炮台。” 长相清丽的女人睁着一双死鱼眼，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什么是量产型魔导炮台？” 小袖问。 “资料您是没看完吗？” 沫沫忍不住插嘴，以她目测那沓资料的厚度，不可能没有提到这部分。 “没，一点儿没看。” 小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心虚，让走在前面的虹色扶额。 “量产型魔导炮台，就是量产型魔导炮台，量产的，魔导炮台。” 怜浮月回答了小袖的疑问，不过好像和没回答也没两样。 “月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 “我在说人话，嗯，明珈星通用语。” “队长，魔导回路植入改造会影响大脑吗？” “……目前科研部没有研发出能将脑部魔导回路改造的技术，所以量产型的魔导炮台改造手术不涉及大脑，理论上来说，不影响。” 小袖听得津津有味，相比于自己看资料，她更愿意有人给她讲，所以她追问道： “魔导炮台改造手术，对于受术者有要求吗？” “当然，要求是四阶及以上的魔法能力觉醒者，必须是拥有魔力池或者元素池的那种觉醒。” 觉醒者的能力千奇百怪，不过魔法系也算相当庞大的一个分支，有的依靠施法材料和吟唱，有的依靠魔法仪式，有的更像神术师，向其他存在换取力量。 小袖杀过很多个，自然知道其中的分别，还想再问点什么，却突然觉察到了身周愈发浓郁的昏红雾气里有异动。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