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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叫人看了笑话去,还道是朕不善待你。”他随意地摆摆手,“既然安乐公喜欢你,阮寄,那便由你去吧!”“阮寄?”顾拾的脸色突然变了。“啊,说起来,这姑娘同你也是有渊源的。”郑嵩慈和地笑道,“她的父亲,似乎还做过你的先生?前朝的阮太傅,阮晏,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他的全家,眼下都在朕的掖庭狱里,做苦役呢。”***顾拾惘然地看向身边的少女,她仍然是跪伏在地上,沉默的,暗淡的,看不见表情。“阮太傅?”他动了动干哑的声音,“太久以前的事,臣,已记不大清楚了。”“那可是亡靖的最后一位忠臣了。”郑嵩笑得很是舒服,“让你们两人在一起,还真是十分般配。”他对众人笑道:“这也算朕成就了一段佳话不是?”男男女女的哄笑声中,顾拾闭上了眼。一切苦心的安排,到了此时,似乎是豁然明了了。他是前朝的皇帝,她的父亲为了他反抗郑嵩而喋血东市,郑嵩将他们两人安置在一处,好玩地看着他们对彼此产生了疼惜的情愫,然后再恶狠狠地将真相撕裂开——都不过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表示自己绝对的主宰而已。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顾氏永远的羞辱。而现在,他还连带着羞辱了她,羞辱了已故的阮太傅!头顶便是朗朗的青天,却好像整个压了下来,压得他不得不弯下了脊梁。他慢慢地、最后地、叩下头去!“谢陛下恩典,陛下——”他喉头发涩,“洪福齐天。”***入夜之后,郑嵩与鲜卑人终于在酒席上攀谈起和谈的条件来。上林苑里灯火连天,顾拾陪在末座,卑微地笑着。衣香鬓影,酒绿灯红,鲜卑人粗俗的笑话,郑嵩得意的笑声,夹杂以女人的调笑、男人的醉笑……这世上,好像没有一个人不在笑。顾拾知道阿寄已在帐中等着他了。郑嵩说,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就把事给办了,以免鲜卑贵使还要cao这份心。说着众人又是哄笑,鲜卑人看向顾拾的眼神已然只剩了鄙夷的试探。他只能笑着喝干对方敬来的酒。他不敢去想阿寄,可是她跪伏在地的身影却总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她那荏弱的、坚冷的、一言不发的身影呵……他如愿了,他一个任性就毁掉了她,他拉着她一齐堕落到被世人唾弃的深渊里去,他合该高兴,他合该笑。毕竟他最擅长的事情也就是笑了,不然的话,他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什么用处?***阿寄确是坐在帐中等他的。这是一间临时布置的大帐,素净的几案上摆了两根不伦不类的红烛,是秦贵人特意拿来的。秦贵人带着女侍在帐中转了一圈,添了不少物事,最后还硬拉着阿寄说“体己话”。“本宫跟你说,最开始是有点疼的……”阿寄涨红了脸别过头去不肯听,她的声音却像什么魔音似地绕过来:“你不要怕,你让他温柔一些,他若不听你就掐他。啊还有就是,第一次一定要慢,一定要先卿卿我我一下……”阿寄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张素来是看不出表情的脸容上,竟已是满脸泪痕。她为什么哭?她不知道,好像这万事都须有一个发泄的出口,否则她会再也撑持不下去的吧?她如何能够以这样的身份面对顾拾,她如何能够?!秦贵人怔了一怔,娇媚的容颜上黯淡了片刻。然后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你喜欢安乐公,是不是?”阿寄拼命摇头,泪水仿佛是止不住的,在这理应欢喜的夜里,她只觉出低至泥尘里的酸苦。秦贵人勉强地笑了一笑:“是啊,谁不喜欢那样的少年郎?哪怕他任性了一点,孤独了一点,心眼坏了一点……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哭吧?阿寄,你真是个好孩子。”秦贵人的声音这么温柔,就像她那个已很多年不曾见过的jiejie一样。阿寄捂着脸,很用力地克制住自己,她只恨自己不能说话……秦贵人轻声道:“没事的,阿寄,你不要怕……当初我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我也同你差不多的年纪……不也这样过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承受不了的,阿寄。”她的话音定了定,微凉的夏夜里,像一根轻柔的、刺心的针,“每每你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你只要闭着眼睛,等待时间过去。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又熬过了一轮。”“阿寄,你是个好孩子。你不像我……你一定,一定会好好的。”阿寄茫然地看着帐中那袅袅的烛烟,仿佛还带着羞涩的嫣红色。秦贵人给她的那一段雪白熟绢被她抓在掌心里,一分分地攥紧了,指甲里几乎裂出血来。“顾氏就是太过心慈手软,没有早早将这文弱的孩子给溺毙了,才会亡了国啊!”“在我们鲜卑,男人成年的夜晚,可还要找个女人来开荤的呢!”“不过安乐公既已成年,总不能连人事都不晓得,叫人看了笑话去,还道是朕不善待你。”……“我真喜欢你,阿寄。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有怨言,也不会离开我……我真喜欢你啊。”喜欢,简简单单的喜欢,却变成了这世上最难听的话。帐帘被掀开了。小宦官扶着少年一身酒气地进来,而后又忙着去备沐浴的热水。阿寄起身朝他走过去,顾拾看着她,微微地笑着,慢慢地张开了双臂。她走到他面前咫尺之地,却停下了,转头不看他。他的双臂渐渐地僵了,笑容黯淡下去,将手掩饰地放到唇边咳嗽了两声,连空气都变成了苦涩的。阿寄闭了闭眼,终究没再给他难堪,而是低头为他解开了衣带。秦贵人说得对,谁不喜欢这样的少年郎?会对她温柔地笑语,会蹭着她撒娇耍赖,会用世上最大的耐心一日日、一日日地等着她来……哪怕他任性了一点,孤独了一点,心眼坏了一点,但是,但是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而已……她原本是好好地藏在心底里的啊!为什么要把这些难以启齿的感情都从泥尘里翻搅出来,再加上重重叠叠羞辱的枷锁,把两个人都锁在方寸之地再不能动弹?顾拾凝视着她的表情——他从八岁就开始尝试着去读她的表情了——他没有说话。只要他不说话,他们之间的空气就会静谧得可怕。而现在他不知如何说话。他从来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可现在,他不知如何说话。他过去以为她只是个低贱的哑巴宫人,他想这样一个人郑嵩总不至于舍不得送给自己,他便去争取了——奋力地争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