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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室内。屋里点上了明亮的宫灯,这里不是新房,但也添了不少喜庆的布置,窗格上贴着喜字,床前脚踏下铺着大红团花葡萄纹织毯,惜月鼓了一腔勇气进来,但真格来到延平郡王面前的时候,她少女的那部分羞怯就全苏醒了过来,不敢抬头,只将目光定在前方织毯象征着多子多孙的葡萄纹上,深深福身下去,声如蚊呐地道:“妾身,见过郡王爷。”惜月虽低着头,但延平郡王躺着,仍旧能看见她的容颜,见她白皙俏丽,堪称美貌,心下便觉满意。说起来,他本来对惜月也没什么不满,会把她晾在外面,只是因为专注于自己的“伤情”,暂且没顾得上她。延平郡王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虚抬了抬,示意她起来,然后咳嗽了一声,声音低弱地道:“徐氏,今日委屈你了。”惜月听他说话和气,胆气就长了一截,努力撑着平稳的嗓音道:“妾身没有什么委屈,王爷才受苦了,听说王爷半途坠马,妾身心里真是——”“郡王,药来了。”一个丫头声音柔脆地说着,捧着一小碗黑糊糊冒着热气的药汁走了进来。惜月很有眼色,马上给自己找了活干:“妾身服侍王爷用药。”她就回身向丫头拿药碗,丫头愣了一下,未敢争夺,药碗轻易就到了惜月手中。延平郡王眼见这一幕发生,用力地,瞪了丫头一眼。丫头药碗被抢走,本有点不知所措,再被主子一瞪,更添慌乱,但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郡王不愿意,那也没出声阻止呀。只得傻站着。惜月端着药碗回过身来。延平郡王忙收回了目光。他眼看着惜月一步步走近,声音有点紧绷地道:“——这药好像有些烫。”惜月走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羞涩地道:“王爷放心,妾身不会烫着王爷的。”她舀起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口,才慢慢送到了延平郡王嘴边。延平郡王:“……”这样的药先前已送进来过一碗,被他指使贴身伺候的内侍倒到多宝阁上摆着的盆景里面去了。但这样的事不能当着惜月干。他放惜月进来,是有一点想成佳话的意思,惜月与他已算夫妻,能主动揭了盖头来服侍他,是识大体,也是贤良淑德,这些优点同样能给他加分。不过他还不能这么快就信任惜月,他所谓“伤”的真相,就不能暴露在她面前。那这碗苦药他就只能捏着鼻子咽下去了。延平郡王困难地张开了嘴。“……噗!”破太医,庸医,给他开的什么玩意儿!苦得简直无法形容,他一滴都咽不下去,才含到嘴里就全喷了出去。惜月着急,忙从袖子里扯出手帕来替他擦拭,又道歉:“王爷,都是妾身手笨,服侍不周。”延平郡王呛咳了好几声,终于缓过气来,非常勉强地伏在枕边道:“——不怪你。”他怀疑那个太医看出来他装病,有意给他开苦药打击报复他!他这个念头刚转完,一勺新的药汁又伸到他嘴边。延平郡王用尽力气,脑中又用大业来鼓舞自己,终于逼迫自己再度张开了嘴。这一口药汁,先苦到他嘴里,然后顺着喉咙下去,苦到他心间,胃里,最终让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往外飘着苦味。“有蜜饯吗?去给王爷拿些蜜饯来。”第一口惜月以为是她没喂好呛着了延平郡王,但第二口下去,眼看延平郡王喝是喝下去了,但眉毛眼睛都皱成了包子褶,惜月就明白过来了,转头问那丫头。“啊?哦。”丫头应着,却不走,而是去看延平郡王。她才让瞪过一眼,这下必得要得主子的吩咐才敢行事了。男人喝药配蜜饯非常没有气魄,但这破药实在太苦了,简直就是一碗黄连汁,延平郡王无法忍受,默认了惜月的话,谁知丫头却毫无眼色,居然还傻戳在那里,气得延平郡王当即又瞪她一眼。丫头委屈蹲身:“——奴婢去找一找。”她转身出去了。惜月端着药碗暂时矜持地站到了一旁。延平郡王去看她,毕竟娶回来做妻子了,他想把她的相貌看得再仔细些,但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把目光移开——看到那药碗他脑壳疼。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咚咚咚的,很快又很急切。惜月以为丫头这么快找到了蜜饯回来,一转头,只见帘子一甩,进来的却是个内侍。内侍二十来岁,挺年轻,没抬头,站在帘子边从怀里往外扒拉东西,他手脚很利落,很快扒拉出两只油纸包着的热腾腾又香喷喷的大鸡腿。“王爷你看——!”他一抬头,跟惜月目光对上,卡住了。他是延平郡王的心腹内侍吉全,惜月没成礼,他还没见过她,但惜月的喜裳凤冠很有辨识度,他马上猜到了惜月是谁。他眼角斜着,目光飘啊飘,飘到了延平郡王那边。延平郡王面无表情,然而目光十分可怕地瞪着他。“——王爷!”吉全兴高采烈地重新举起鸡腿,对着床榻的方向道:“这是厨房一个大娘送给我吃的,怕我办差太忙没空吃饭,王爷看,多肥美的大鸡腿!”“确实,肥美。”延平郡王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了四个字,感受着自己喉间满满的苦味,在霸道飘散开的rou香味中,不堪忍受地闭上了眼:“你吃去吧。”“是!”吉全响亮地应着声,又很关切地道,“王爷,我问了厨房,王爷的清粥已经熬上了,等王爷喝了药,药性发散一会儿,正好可以赶上吃粥。”延平郡王听到清粥两个字,完全没有睁眼的力气,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搅王爷了,我再去厨房看着,一会清粥好了,我就给王爷送来。”吉全抱着两个大鸡腿出去了。丫头这时正好进来,手里捧着一小碟蜜饯。……鸡腿没了,留下来的只有苦药和聊胜于无的蜜饯,以及一想起来就毫无胃口的过会儿的清粥。延平郡王看着又一勺向他伸过来的药汁,虚弱地觉得,他好像真要生病了。**郡王的昏礼,没人敢于闹事,虽然因延平郡王坠马而生出了一些小混乱,郡王本人且不能出面待客,但大致来说,外面的喜宴还是顺利地进行了,时辰渐晚,宴罢之后,客人一波波散去。莹月给惜月出了那个主意,自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最坏,不过延平郡王不愿意让惜月进去,叫她回去新房而已。不过,能不能往好的方面奏效,她就不是很有谱了。回府的路上,她把这个悄悄和方寒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