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称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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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李承泽称病这几日,范闲也不闲着。他深知现在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李承泽铺路,他想这路更顺坦些。 范思辙选的书局位置不错,只等内里装饰完成。范闲安排范若若一同管理书局事务,范思辙第一个叫好,说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办书局的事被范思辙大肆宣扬传遍京都,有人祝贺,亦有人眼红。范闲当下炙手可热,才子之名既是桂冠,也是锋利的匕首。 树大招风。这树非范闲莫属。只有他吸引了视线,李承泽才安全。 谢必安和滕梓荆一直隐于人后,私底下处理了不少使绊子的暗卫。都是小打小闹,范闲不甚在意。 直到王启年来报。“大人,这是今日我在卖杂书的摊贩那买的诗集,小人觉得不对,您看看。”范闲拿起翻阅,初看是个收集一些无人记载的诗的诗集,可他在其中找到了他在皇子府所作的诗句。 只摘了零星几句,可如若他之后在众人面前说出,抄袭的罪名就坐实了。 “这几句诗是我写的,但是不曾示人。”他心里有个猜测,需要尽快和李承泽说明。王启年接过诗集,神色显了焦急,“大人,这要怎么办?” “你先去把市面上所有流通的这本诗集收了,顺便打听一下是谁印的这书。” “小的领命!”王启年得了令便立马去办了。 范闲也顾不得李承泽在装病,他心中的不安滋长,连忙赶往皇子府。范无救拦下他,一板一眼地念出李承泽吩咐的话,“殿下说,白天不便见客,有事晚上商议。” “他可还好?”范闲问道。范无救想起李承泽在殿内优哉游哉地吃葡萄,时不时还写点什么,回他:“一切都好。” 他长呼一口气,那不安和忧虑安定了,离开时他托范无救带句话,“告诉你家殿下,亥时。” 范无救把话带到,不免多问一句,“殿下,我见这范闲行事呆傻,当真能授我学识?” 李承泽将写完的信件甩在范无救怀里,“把这信送去长公主那。还有,下次春闱,乃范闲主考。”他语气里的笃定让范无救瞳孔骤缩,愣了一瞬,这才匆匆离去。 信被摊在桌上,上面洋洋洒洒写了李承泽卧病期间对姑姑的思念,又感叹自己力量薄弱,恐怕帮不了姑姑。最后峰回路转说他与范闲交好。 ——姑姑,范闲视我为知己,无需多此一举。 这是劝她别动手,不要酿成大错。可李云睿是个疯的,她偏偏就要范闲死。不只因为林婉儿,还因为范闲的母亲是叶轻眉,一个让庆帝念念不忘的女人。她抬起手,打量着刚染上的艳红指甲,倏而她眼神一凌,鲜红的指尖对着范无救,“回去给你主子带话吧。” 李承泽没指望一封信能让李云睿回心转意。写信只是为了撇清关系罢了。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想着去湖心亭坐坐。他没让范无救跟着,只身走向亭中。雨后的空气潮湿沉重,凝着浓厚的泥土的气味。李承泽不喜欢。 他目光移向摆在褐色桌上的茶具。暴雨过后是一片狼藉。杯盏中半盈着浑浊的雨水,表面也贴着破碎细小的落叶。茶盘中浮着一些虫子的尸体,有几只蚂蚁在挣扎。 阴湿的风袭来,他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推翻了那套精致的瓷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脚跨进殿内,立刻将外袍抛下,朝着范无救说:“火,给我火炉!”范无救迟疑了一瞬,还是照办。 即使刚下了雨,京都的天空依然阴沉沉,腐臭味被雨水滋养,绕在空中。范无救从库房中翻找出冬天剩下的红罗炭,他搬来火炉时李承泽头发微湿,贴在露出的皮肤上。他不敢多看,做完事后便熟练地在门外守着。 李承泽蜷缩在炉边,热量源源导来,他的头发被烘干,可身上起了汗,额间的发丝黏腻地紧贴。这让他不舒服,但是他像被抽干了力气,动弹不得。 他从臂膀中微抬起头,见窗外明月高悬,草丛中飘着蟋蟀声和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他声音嘶哑,喉中的水分被炙烤干净,“无救……几时了?” “回殿下,马上亥时。” 范闲快来了。李承泽闭上了双眼,任由连绵的雨天引起的情绪浪潮席卷他。 范闲将他从汹涌中打捞起。 “殿下……”范闲抱起他,他的衣服表面温暖又干燥,他的内里被满溢的汗水裹挟。 水深火热。 “怎么了?”范闲见李承泽这副狼狈的模样,心脏的痛意刺激着他的大脑,声音焦灼:“是不是李云睿为难你了?”李承泽摇摇头,咧开干裂的嘴角,哑着说:“水……” 温度适宜的水被灌至口中,他的喉咙这才重获甘霖,由于过度缺水而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几杯温水下肚,李承泽清了清嗓,看范闲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他心中的郁闷烦躁之气也被抚平了几分。“无碍,只是伤春悲秋罢了。” 范闲的视线锁在李承泽的身上,嘴唇紧闭,另一半脸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李承泽突然觉得范闲在生气。 他不会安慰人,也奇怪范闲的气从何而来。所以,他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范闲,你在生气?”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柔柔的波澜下只有不解。范闲xiele气,回以李承泽无奈的眼神。 “我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明白吗?”他的声音颤抖,使李承泽想起那只鸽子扑动的翅膀。他扬起清清浅浅的笑意,说他明白。 疼痛让他清醒,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他想他现在彻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