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合法化与祝圣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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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忘生在性的命题上是一个充满惰性的人,这并非说他总是消极且疲于应对性的能动性。实际上,很少有人将他与性的张力所结合。在自我中,在他性成熟之后的大多数时间里,性器官的快感几乎都来源于自身的自足;在他我中,他身上毫无疑问地缺乏性在反复cao演下以历练的暴力。性的本质上来自一个器官向另一个器官发起的入侵,是引导两副rou体间在欲望掠夺的驱动下进行的战争行为。更多时候,李忘生总是温吞的、恪职的,无限趋近于大他者指引的伦理,也许存在欲望,但这种欲望一定是正确的,仿佛他的性关系的产生必定伴随着生活共同体的缔造,譬如进入一段以年计数的长期稳定关系,最终也将按部就班地走向婚姻——人进行性交和享用快感的唯一合法的社会伦理模式。 性张力的内部受到两种不同的牵引,凝视的主体用视锥诱捕客体,于是客体被以一种妄想症的形式安置,无论男女,这种眼睛的权力总是动物性地、暴力而恣意地牵引着客体,而道德和社会的规约又将这种权力在个人有限的责任中界限。二者之间的差值越大,性的潮汐越是充满那样弧形张力的诱惑。一个惰性而缺乏攻击性的人大多也匮乏于内在的性吸引力,而李忘生性的cao行显得那么宜人、空洞且形式主义。 总的来说,人类的性史是一个自由-压抑-文明的过渡过程,在大多数时候,性是沉默、实用而多产的,但与之伴随的是,一旦让人们妄想症驰骋,无法想象他们会将情欲变化到何种程度。 方宇轩从林芝起飞的航班赶上入秋前最后一茬雷雨天,延误五个小时,落地时已经是凌晨。同班乘客在长时间的滞留与奔波中都已疲倦,少有交谈,只是默然地随着人流摆弄手机。他领了行李,刚走出到达口,就见到李忘生笑吟吟地站在横栏后看着他。 他快步走过去,李忘生正想把搭在臂上的外衣递给他,方宇轩便先多走一步,合身揽了他一下,又很快地放开了,掌心与后腰之间极绅士的贴面礼。 “瘦了。”方宇轩点评道,嗅见他后颈的发根一点带着夜里凝实的湿气的烟味。 “出野外么……难免的。在南极圈的补给站吃了半个月黏豆罐头,哪长得起来。”李忘生的头发长了些,可见条件有限,确实疏于打理,让他在脑后挽起一小束,有些垂下的鬓发被方宇轩掖回耳后。李忘生展开外衣:“披上吧,外头冷。” 方宇轩接过来,把拉箱拽到手里,随他一起往停车场走,一边问:“不是说在车上等我就好了……等多久了?” “不久,你说晚点了,我从办公室先回家洗了澡,睡了一会儿才出发。”李忘生低头从外套找出钥匙,“不然也不敢开车。” 凌晨停车场空旷,李忘生按了一下遥控,就有一对车灯在头顶沉闷暗黄的灯带下一闪,李忘生打开后备箱,顺手抽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然后转身坐进车里。 方宇轩把行李提上去放好,又将掀背关下来,手里攥着那瓶水,他并没有马上坐上副座。他有些紧张,闲话两句不是目的,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种许久不见、仿佛初出茅庐般的忐忑,比起一种畏难的呵斥,更像是一种多舌的撺掇。后尾灯还没打开,李忘生还在等他。他手心有些发汗,火上浇油似的,涔涔地腻着矿泉水蜡质而阴软的塑料外皮,不住地从每一寸掌纹间生出来,像是已预备好了打出火星,以至于他试图两次拧开瓶盖的尝试均难以借力,不得不挫败地在衣角上揩了一下。也许李忘生正在通过后视镜的折返注视他,当他这么想时,也仿佛察觉有一道目光正借由更多外在的掩体、防曝膜或是单向的玻璃,隐匿地落在他身上。他徒劳而掩饰地喝了一口水,聊胜于无的隐瞒。 现在灯亮起来了,红光像一团淤血剖开昏黄灯罩下的一角,袒露着刺目的亮面催促他:在这场对垒中,李忘生已率先确认就位,此刻是他应当走入这座无懈可击的、狰狞的堑壕中去的时候了。 他推开副驾的门,仪表盘猩红的背灯将数字凸显,李忘生的面颊上也因此留下隐约的一道弧形的地裂流淌。他无声地转过眼来面对方宇轩的探来的视线。对于植物学家来说,拥有一双察微见著的眼睛是极重要的事,他需要以此发现松丛下偶见的菌茸,查分花序裂萼的区分,倒数植物测量的遗传序列,把握具体而微观的细处,可他没有看出来,他视李忘生为与其他所有都与众不同的唯一人,而他竟然没有看出来。 李忘生释出的诱饵自他眼中夜缒而出,他伸过手去,却不是为了握住他,只是从他手里将那个被攥得外壁都湿热变形的矿泉水瓶抽了出来,贴心放到置物架上,接着他的手来到车载导航上悬停:“你来输吗?” 他的两眼望过来,仿佛一对具象的圈套,或者一副直通麻痹之所的廊桥,没人知道其下涌动的是炽烈的烈酒或者岩浆。他只须些微摆弄一些理性之外的破绽,就能诱使任何他需要的人一头失足跌去。 方宇轩于是明白选项的予或择从此刻开始就隐含在舌根下,他凝望着身侧李忘生的影子凝结在黑夜里,如同坐落为一枚顽石,他不置可否,只问道:“我输或者你输会怎么样?” 李忘生面色不变:“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前半句还是诚实的阐述,“但幸好还没忘记我家的。”后半句就有一些含着笑意的揶揄。 方宇轩低低地笑出来,叹了一声:“你啊……”他理应因李忘生话中的纵容而窃喜,但此时他却有些难以忍受这种隔靴搔痒一般的机锋和矜持。方宇轩偏过眼,转向那只孤零地点亮了cao作界面的手,放任自己的五指攀索着一路踱进李忘生的指缝中,彻底将它拢进手心。 “我是客人,可握住方向的人是你,”方宇轩些微地低下头来,搛着那只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以单手扼回镜腿,妥帖地攥进李忘生掌中,镜片上霎时浮起一片昏蒙迷绰的指印。再探眼望回来时,他视线中那些举重若轻的欲求,便像是一块沃了热水的湿布一样,带着二人向背相贴的湿热的抚触,押上他的眉心。那些吐息丝缕交接,也如同拧出的水流,细瘦地在他面上奔纵,车厢狭窄,是在其间连交睫之间眼光的生动也无处遁形的网。他翻手合上彼此十指,彻底锁住手里人借以明鉴的两枚透镜,“忘生,你肯么?” 李忘生报以一笑,他说:“宇轩,我以为你叫我来,是知道我愿意载你去。”他轻叹道,“到你想去任何一处都可以。” 方宇轩一怔,李忘生已轻轻倾过身去,仰起脸来:“你是来做主的。”仪表盘的微光在他的眼窝搁浅出一小块裸露的赤色而沉郁的亮斑,“或者需要这样一个理由,譬如你出差太久,家里积灰结网,而我恰好有一间收拾妥当的客房。”他笑起来,夜色喑哑失声,很好地修饰了他笑里不良于行的诚实。也存在这样的可能,他的笑因地制宜,落入每一个人的眼里都佐以细微的校正,以应对不同的索求。李忘生没有阖眼,他直直望进方宇轩两瞳中,像是要把里头憧影间趋避的念头钩拎出来,不及方宇轩反应,已在他吐息一滞的同时,吻住了他的下唇。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纯熟的吻,舌尖粘附的瞬间便如生根一般无端而自发地探进齿关,令舌苔味蕾在猝不及防间尝到属于另一个活物的器官的味道。原来吻与吻之间交换的竟是这样直白且原始的感官。方宇轩感到自己的两颊在发热,在吞咽中回应他的索吻,像两条游蛇的互搏,他的全副存在都矮化浓缩,仿佛所有知觉都投注在此刻舌尖交尾纠结之间,精神进入象征之界限,而主体已被阉割,遗留在原初位置的唯有这一个器官还在负荷运行。 他诧异地悬着的眼皮垂下来,像血蚶壳中一对妥帖的舌头,沿海的渔民会扻开石英白外壳的一条窄缝,向赤红的贝舌下注射钠盐。生于海中的贝类竟会溺死在人造的盐水中。李忘生的手抚过他的眼尾,一道窄红吊在那里,来自车灯挨着前头的白墙,再又反刍而来的红光,正不住地向眼中弥散。方宇轩是被某种不能抑制的支使烧透了两眼,还是一无所知地浸没在即将落定的陷阱里夺泪的薛定谔态。可蚶类不能全熟,煮凝集的蛋白质网状构造会封锁氨基酸的出路,让蚶rou风味尽失,只有八到十五秒烫出的蚶rou半生不熟时,那种将爱未爱的赤红色的暧昧才最是肥腻动人,像一口胶质的舌头滑进食道。他倾身拥住李忘生,在鬓发交接的间隙低语道:“带我回去,忘生。”他说,“去哪里都可以”。 那夜月亮倾泻白光,如此直白而近乎浪荡,谄媚且不加掩饰地披覆在他们身上。他们驱车行过静谧无光的高速,由未来的被告握持方向,像两枚赶路的蚂蚁,在无知中通往尚未得名的流俗地,全然不知前方张口等待的是嶙峋截断的陡崖,但他们早怀有难以托出的决断。 方宇轩如此精准解离他,像剥开一株植物的胞体,吞下彼此交叠的吐息仅是情事之前签署的允准,他用力吮过对方下唇每一道细微的纹路,以齿印作最终的按押。并不深入的吻,仅在外廓虚虚逡了一周,方宇轩浅尝辄止,偏还要扶拢他被偏散压皱的领口,含笑问他首肯:“可以吗?” 李忘生却也不急,“还不行,我很怕冷。”他说着,低头伸手拿住方宇轩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为他解了表带,搁到入户柜上一张反扑的相框旁,但方宇轩此时无暇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细处,李忘生掌心潮濡的汗直往他相接的表皮上漫。哪里冷了?他两眼灼灼望着李忘生,燎得几乎觉得眼痛,他想,如果体温动能可以为表盘做功,指针现在可能已经被他拨转到二百年后,他们都死了化了,仍存有这一刻的情动不熄。李忘生没有放手,他收紧五指,将他面上的循规蹈矩攥得四分五裂,犹如一张弥天大谎即将张开网住他,他仰面松松衔住他的喉结,“不过还要麻烦你帮忙确认……我好像有点挤多了润滑液。” 方宇轩伏在他颈侧,喉咙里一点火气蒸得汗溽齐出,无论如何是压不下了。他按住李忘生的手,同时开出筹码:“等价交换。”听上去是童叟无欺的买卖,如果债权人此时没有被他押在单位公寓楼中某扇漆红的老式门板后,“检查只算一张的发票,处理另算双倍的价格,你付得起吗?” 李忘生的手闲闲在下一掸,那性器的恶状已不加掩饰地抵近他下腹,但他好似对眼下隐忧毫无自觉,甚至于还有引狼入室的昏庸,在他的话中一锤定音:“这得看你。”他说。 门上传来窸窣的刮擦声,从木心深处传来,像正在撕开一张纸,木浆与纤维拖沓地从中间缓缓解裂。方宇轩掐着李忘生的腰向上一扐,探手去捉他那只扣在身后、正茫然在门板上厮挠的五指。李忘生支手去撑那片单薄的门板。他的木纹与掌纹嵌合,在掌心隐秘地发起痒来,被汗从里头轻微地搔个不停,乱蹿的指印几乎在门上拓出一张湿漉漉的毛雾。 “你出太多汗了,忘生。”方宇轩小声抱怨,“一手的水,我都快托不住你了。” “等等,你放我下……啊!”李忘生被他扣着腿一扽,重力几乎是敞开了将他肠眼里的rou芯往怒涨的guitou上头一落,他被这一记坠得险些咬到舌头,只觉得仿佛是有一柄rou锤在狠狠擂他的腰眼,快感杀过了头,竟然强烈地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他弓紧了身,整个人在这种濒临崩溃的应激中向上一挣! “别动。”方宇轩按住他的髋骨,倒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苦闷倒是显得真心实意了不少,内壁痉挛地密不透风地吮住他半拃yinjing,其中进退维谷可想而知,他却没退出来,转而去摸他脊缝里抵出波棱的骨节,“别怕……忘生,别怕。”他扶着李忘生的后颈,像顺气一般一寸寸将他下腹乱电般伏窜的快感捋顺。面前那张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原来人的皮囊一旦叫这样没顶的甘美和激痛冲刷,也会如同被山洪引注的谷地一般,摧枯拉朽地拔去所有情貌。方宇轩没有再动,他抿开李忘生的唇珠,等待洪峰推过他战栗的舌尖。 “你……你让它停一下……”李忘生埋在他颈侧,那种心悸过当的余韵还在徘徊不去,方宇轩埋在他体内的yinjing简直是一根窥伺在侧的舌头,垂涎馋态都聚成精水,扑扑地往他腺体上涂。李忘生探手下去,圈住方宇轩的茎根,有些茫然道:“它还在搏跳,你停了吗?它碰着我,很难受……”说完仿佛也回过一些神来,又觉得实在不像话,不由得苦笑道:“这算什么,杀威棍还是下马威,实在去错地方了吧。” “对不起,”方宇轩道歉倒是诚恳,也不知道为的是哪一桩的冒犯,“是说勒在yinjing上的筋,还是输精管?我不知道……按植物的器官组成来说应该叫药隔维管束,一般存在于木质部或韧皮部……不,我是说,抱歉。”太多了,一时间竟数不出来。他一错不错的盯着他,这种情事里不加掩饰的逼视太直白,堪比两盏打在脸上的探照灯,却毫无狎昵之色,任谁被这么打眼一瞧,都要忍不住自乱阵脚。 李忘生偏过头避让,又忍不住笑起来,“宇轩,”他面上薄湿的潮红,将有些长了的鬓发都濡得交黏在两腮上,简直像蹒跚满墙的须根,连吐息也踩得不得章法,但他已经在那些持续的游刃有余之间捉住一隙破绽。他揽住方宇轩,费力地倾过身去,汗透了的手指在他浸红的耳垂上轻轻一拨:“你是不是不会啊?”他问道。 经验,令人不悦的经验,先验者由荒漠跋涉过绿洲,不必他亲自开口告诉你差旅长途,只需要看一看他的眼睛,自然就能嗅见那些路中飞尘的情状,知会你,他曾经与另一个人是怎样转过山峦,路过沧海。 方宇轩忽然转手按亮了顶灯的开关,在猝然曝开的白炽灯下,李忘生仰着面孔,瞳孔被亮白的灯光灼得仿佛只剩下一点芒刺,满面的湿痕亦被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水栅交纵。方宇轩却在此时又站直了身子,他的影子垂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吞吃进了他的阴影里。然后方宇轩附在他眼角,用尚且guntang的舌尖尝到了。李忘生的眼睫在颤动,咸而涩的,吃味,他吃到他的味道,不是用味蕾、用胃囊,他吃出一星半点的温驯和满心酸苦,他从他的眼里吃到他的心,原来这就叫吃味。毫无疑问的,如果他是一个一知半解、不够成熟的恋人,他当然会以一种不豫去追问,去确认,去摆弄一切爱人所有的权力。但偏偏他什么都知道,因此也没有了再问的必要。他的唇舌辗转过李忘生耳根、额心,去吃他所闻,吃他所想,最后转落到李忘生的唇边。李忘生侧过脸,他避开了,让那个吻落空了,他心里也不由得一紧。我好像犯了一个错,方宇轩想,是出于什么,妒忌还是胆怯,我是否并没有真的如我所想那样预备完全。但他马上想要纠正它,他扶正李忘生的脸,有些急躁地想吻下去。 李忘生垂着眼,眼角那点捉摸不定的水光仿佛空茫雪地里的一枚脚印,到底还是留下旧日的影子,难以启齿。他沉默片刻,抬眼迎上方宇轩的视线。“我们曾经是彼此最亲密的家人,应该。”他笑了笑,正色地望着方宇轩,“但他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爱过他。”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溺水者嘴边滚出的空气,被海水包裹成一提绺串浮的泡沫迸碎在海面上,转瞬即逝。是缺乏底气还是因为尚存有不知名犹疑,方宇轩不愿再想。他没有停,那个吻最终在沉默中正正落定,盖棺定论。 大片的衣缘被虎口挟携着,不住地往上绉,下腹的白rou都赤条条地敞露开,红涨的性器歪伏在下腹。李忘生叫他悬托着腿根,令整副下身都被钉在那根捣进他肠道中的yinjing上。 方宇轩的蕈头牢牢锁着肛口,cao开初入最艰涩的窄处,直往他腔rou里顶,撞针一般凿着他膛膣里嵌着的那块弹丸大小、尾大不掉的引火腔,每一下都杀出叫他百骸偾张的情热,将他皮rou之下都要烧着了。李忘生下身空不着力,绞在他身后的小腿随他性器掼送,脚跟一连迭地敲着他的后腰。 那黏膜被他cao熟了,反过来献好似唆着他的guitou,像以一排乳齿在他尾椎的神经上轻轻咬了一口,方宇轩低低“嘶”了一声,倒是卖力不讨好,叫那rou蛇吃了好处,指着那根凶器越是得陇望蜀地往肠rou更深处钻。方宇轩下身掼进不止的复读堪称冷酷,话里倒含着无限温存地去寻他下唇,用舌尖辗转相就地吻他,“嗳,催得好急。”他的两手牢牢地将李忘生的腰眼捺在拇指上,以指腹的薄茧浅浅揾过,连指骨衔接亦是严丝合缝,两条赤裸的胳膊掇着他,如同搛住一只臊红得过火的虾。 世人一旦对上帝进行道德审判,心中已将上帝置于死地。为了更好超越荒诞,尼采将其逼至山穷水尽:道德是上帝最后一幅面孔,必须加以摧毁,然后予以重建。 他的食指蘸了一些薄精,在他下腹划定一道,“到这里了,忘生,感觉到了吗。”太下流的窃语,李忘生没有回应,但他低哼一声,食指已经僵直地扣进了胛后的背肌里。那点轻微的刺痛感简直是性事里调油见火的火星。方宇轩拦腰抱住他,不再与他周旋,yinjing在他肠道里开阖抽插起来,柱身不能全部抽出,于是这种贯穿越发显得暴雨跌落一般急促恣意,但青筋又在剐涩之间有限而精准地扩张了接触的面积,令这个过程仿佛被生硬地延长了,仿佛并不合宜的rou套,他只感觉自己要被插穿了,肠道讨好地分泌出水液调滑,试图降低受难的刑程,但却只是大大方便了来者,让这种进犯变得愈发顺畅。 水声越发清晰,rou身相击的声音像计时器倒数的拍子,坠落的进程无限延宕,无休无止,无休无止,肠道里仿佛含着一块吃饱皂水的海绵,方宇轩的两手正正好掐住一双臀rou,就在这一攥一捣之间,水液从他的指缝中黏滑地漫溢出来,全数是从他rou道里cao出来的,搅着汗和腺液从xue口带下来,落雨似的,浑在一起被他抹开,摸起来简直如同打了釉的瓷枕,柔腻得几乎是在主动吸附着他的五指。 李忘生的喉咙里都是碎冰一样当啷破溃的喘息,他睁着眼,太清楚的一双眼,仿佛已经全无羞赧,唯有胀满的走投无路,无限萧索地依偎着他,“放我下去,我……我支不住了……方宇轩!”回应他的是一记狠捣,那根略微上挑的冠部几乎像rou制的钳口分剪开他尚且的嗫嚅痉挛的肠道,抵到rou芯时尚且余势不止地在上头打着转碾磨,连冠上一道rou壑的形状都在腹内拓印得如此鲜明。他以自己的性状重新映射、定义了这条现下只属于他的、隐秘的腔膛。 “我松了手,你还站得住吗?忘生。”他从善如流地褪下他一侧腿,换手虚扶住他的后腰,像挽着舞伴,在狐步的舞歇中轻微地休憩。 确实站不住,李忘生几乎是跌到他身上,因关节酸涩得几乎不能提供支撑的着力,若不是他还松松圈着李忘生,恐怕他整个人都要同梅雨天的湿气一样,整一副地从墙上挂落下去。但很明显,这一跌无异于将rou芯又奉上前去,遭他那锐气当头的guitou狠狠一凿!那种锋利的快意几乎瞬间贯穿了下身,李忘生闷声一哼,整个人都忍不住躬下身去,有那么半刻钟,他战栗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像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肚子里,把拿着他的膀胱狠命一攥,他惶然地低头去看,险些以为自己已经尿了出来。半晌才从喉咙里寻到自己的声带运作,方宇轩的亲吻徘徊在他的发鬓,像一种代偿的讨饶,李忘生叹了一口气,与他好声好气地商量:“去沙发好不好?” 《索多玛》中的浪荡子迪赛曾明言,他说:“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我的jingye一次都没有为这里的东西而流淌。我每次射精都因为某种不存在这里的东西。” 从前,在方宇轩的猜想中,那大概并非一种得意的、雀跃的语气,他从里面嗅到了一些不能言明的行将就木。但到如今,那种火中之木所毕剥爆沸的爇香,烟熏火燎地在他面前凝具现态,几乎要把他的肚腹烧穿了。 但实际上,方宇轩在对待性事上的行为,更接近于一种借以解离性和与之捆绑的性伴侣的把玩。他细致地抚摸过李忘生每一寸皮肤,几乎不放过每一寸可以落指的领地,不停地亲吻他的乳首和肋骨反弓的胸腹,嘴唇离开时轻微的撕扯,像被细柔的毛刷轻轻掸过,令局部的神经末梢像接入电网,带来的痒意如同过电一般,此起彼伏地明灭起来。甚至他会从李忘生身体中退出,以使他能方便地躬身舔舐每一处潮红渗汗的皮肤。那根赤红水淋的yinjing就直戳着他的会阴。在完全摸清他的rou芯之后,那种侵入也随之无序起来,guitou就抵在肛口,不能完全闭合,不需要废太多功夫就可以抵开xue口,被cao得熟稔的rou膛迎到最深处。他陷在沙发里,好像正躺在一艘漂流的甲板上,被夜潮推挤着颠簸地晕眩。方宇轩没有利落地cao他,他几乎是被一种随心所欲的厮磨硬生生地磨到高潮,像聚沙成塔,又信手推倒,堆叠的过程无限地被延宕了,每一次碾过仿佛只是在砝码上添上一层纸,快感的累积遵循阿基米德的棋盘原理,从一粒米、两粒米到不可计量的几何倍增。他被cao开了,但是甬道却在一反常态地收缩,紧紧地裹住他的柱体,好像完全知晓他此时需要什么,简直像天生的包衣,完全换了所属。 他想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眼眶红透了,乱闪的白光先一步蒙住了他的眼,让他眼睛里正在崩溃地漫出生理的泪水,方宇轩啄舐过那道在降生之初就以眼泪凿出的航道,连因蘸水失温而薄红挺立着的乳晕一起,简直像傍晚的火烧云被裁布似的剪了下来。方宇轩低头望着李忘生,下身任何细微的抽动都会刺激本就岌岌可危的神经,令他射出一股稠白的jingye,他俯身将他紧紧拥进去,感到一种饥饿。饥饿无法填足,让他的拥抱仿佛以双臂钳制,既想动物性地捕食他,但心中又仿佛怀有一切柔情,rou欲与之比较也相形见绌。 人类的性总是在偏离某个并不存在的标准,不停地分裂,也不停地偏差。譬如幼儿吮吸rutou以达到使自身繁殖和生长的目的,但吮吸rutou的动作经历分裂,但这样的动作仅被允许出现在口欲期,以至于在之后,人类选择通过吮吸手指来代偿吮吸rutou的快乐。人类的欲望可以不断分裂下去,仿佛性倒错是一种最终的解决。 而性集中到生殖器并不是自然而然发展的结果,相反,它是社会合力强制的结果。它在性的语境中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受到外力的整合。分裂的、无关生殖器的性快感在社会规训中被逐渐压抑禁止改正,最终性的指向成为单项而狭隘的固定。人类的性总是在偏离某个并不存在的标准,性倒错仿佛以一个碎片的形式存在于人类的正常的性行为里面。当碎片成为行为所追求的独立的目标的时候,性倒错才会以症状的方式出现,仿佛这些碎片的欲望本身就渴望着分离。因此拉康认为,性是最终的无意义。* 方宇轩按住李忘生的下腹,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和缓的动作都会让他的下身不堪重负地一颤,他慢慢从甬道中后撤,黏膜已不分彼此,还在食髓知味地挽着他的yinjing。 李忘生忽然伸手,茫然地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你要去哪?”他问道。 “我去想帮你擦一下,你里头都是……”话说一半,不知怎么的,又猛地闭了嘴,方宇轩的耳廓猝然红了起来,十分贴心地全替他说完了。那根半硬的yinjing也不上不下地停在中间。方宇轩沉默片刻,越过他一连抽了四五张纸巾,小心地垫回他身下,正打算往后退。 “不,一会儿再去吧。”李忘生将方宇轩揽下来,无限疲倦地闭上眼,靠在他心口,“不要出去,就留在这里,再陪我躺一会儿吧。” *鲸鱼沉睡格陵兰:《拉康:性是最终的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