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薄荷糖
草莓味薄荷糖
两家住同一个小区，记忆起，乔鸣和钱薇薇几乎形影不离。 两人很快就从一中的北门走出来，穿过马路，去到对面的公交车站。 有乔鸣在旁边陪着说话，气氛不会冷场。 钱薇薇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也渐渐被乔鸣说的各路八卦缓冲的七零八落。 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中午买的糖，用拇指指腹掀开铁盖子，仰头对着嘴巴就倒。 一颗接着一颗粉红色的糖果从罐子的小口抖了出来。 看到钱薇薇掏出来的草莓薄荷味硬糖，乔鸣走近，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恬不知耻地对她说:“给我也倒几颗。” 钱薇薇听到他说话，立马停下动作，闪到一边，离乔鸣八丈远。 “女生的东西你也要吃，不要脸。” “给不给啊，小气鬼。” “不给，要吃自己买。” 打打闹闹间，321路公交车停到站台，两人一前一后刷卡上车。 钱薇薇特意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乔鸣坐在她旁边，将书包放在腿上，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乔鸣憋不住了，他用手轻轻推了推钱薇薇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心翼翼地问:“薇薇，你的腿还好吗？” 耳机内的音乐声音不大，钱薇薇能听清乔鸣的话，她睁开眼，似乎觉得这个话题避无可避了。 “里头钉了好几块钢板，如你所见，没瘸，还能走。” 见她神色平静，乔鸣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薇薇，一定很痛吧。”他又继续补充。 钱薇薇特别讨厌乔鸣有事没事的煽情。 她转过身，摘下一边的耳机，特别严肃地注视着乔鸣的眼睛，顿了几秒后语气夸张地说:“rou麻死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关心你那个叫倩倩还是浅浅，还是什么芊芊的女人吧。” 说完，将耳机塞回，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我跟她早就分了。”乔鸣在一旁鬼叫。 见钱薇薇没任何反应，他又说:“有事没事为什么要提她，钱薇薇你怕不是吃醋了吧。” “……” “其实我……” “乔鸣，你好吵。” 乔鸣张了张嘴，哑了声，不再自讨没趣。 耳机里，扬声器通过“滋滋”的电流，将陶喆的那首《流沙》旋律轻启。 钱薇薇扭头，将视线放在窗外，努力地瞪大眼睛不眨眼，试图玻璃心地想，能不能因此掉几滴眼泪。 她看着窗外不停向后倒退的路景，入了神。 蔚蓝的天空，不远处把天空染红的血色晚霞，人群，车子，马路，互相追逐玩耍的小狗。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由于凑得近，呼吸间，靠近钱薇薇鼻子周围的一圈玻璃渐渐起了一层白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钱薇薇还置身在不着边际的头脑风暴里，她身下正在行驶的公交车却突然停住。 轮胎剧烈摩擦着沥青马路，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制动声，由于惯性，乘客纷纷向前涌动，惊呼声一片。 颠簸过后，听着司机的口吐芬芳，钱薇薇才明白来龙去脉。 原来刚刚过红绿灯时，旁边一辆小车突然发疯开始别车，公交车司机见状只能猛踩刹车，才有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出。 小插曲过后，钱薇薇用手理了理眼前的碎发，她又将头转向窗外。 斑马线外。 挎着篮子从超市买东西回来的阿姨，晚餐后出来遛狗的一对年轻夫妻，拉着流动音响边走边唱的沧桑大叔…… 还有隔着绿化带，离钱薇薇只有几米远的。 ——林远森 钱薇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他的存在。 他骑着单车，一边手搭在车把上，安静地停在路口旁等红绿灯。 下半张脸被口罩覆盖，宽大的校服外套半敞，浓密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个子很突出，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透过被雾气模糊了的玻璃车窗，她缓缓摘下一边耳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四周。 之后又将耳机轻轻带上。 气氛有些微妙，乔鸣也察觉到了钱薇薇的不对劲，他将头伸了过来，也抵在透明的玻璃车窗前，使劲朝外看。 “你干什么啊。” 乔鸣体积大，钱薇薇一个没留神，就被他挤到座位的角落，压得死死的。 乔鸣看了钱薇薇一眼，片刻后，将身子又转了回去，“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在看啥嘛。” “……” “你以后还是骑车回家吧，别等我了。”钱薇薇呛他。 “别啊，骑车多冷啊，坐公交舒服多了。” “……” “再说我俩以前一直都是骑车一起上下学，你不在，我一个很孤单。” “……” “那就再找一个人。”钱薇薇几乎咬牙切齿。 “找不到了，他们都没你好。” “……” 就在钱薇薇和乔鸣的插科打诨中，窗外的林远森停下摆弄手机的手，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红绿灯，紧接着又把头低了下去。 车内的钱薇薇看到他抬头的动作，瞬间心头一紧。 她赶忙将头低了下去，一整个人滑下去，蜷缩在座位与座位中间的空隙里，还对着乔鸣摆出噤声的手势。 ——嘘。 乔鸣嗤笑，他看着钱薇薇滑稽的动作，想将她从缝隙里扯出来。 “钱薇薇你发什么疯?” “你先别说话，保持安静。”钱薇薇自己缩在那里不算，她还想要扒拉乔鸣一起挤下去。 “放手钱薇薇，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你闭嘴，别被他看到。”她继续扒拉。 “谁啊，别被谁看到?” 钱薇薇的心思全部都在窗外那个人身上，她想着要是被他看到的话，她跳进黄河估计都洗不清了。 等了几秒后，她偷偷地将眼睛放在车窗的下沿，手肘撑在塑料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窗外的某处，几乎忘记呼吸。 见林远森依然保持一开始低头玩手机的姿势，她才努力将自己挤出去，站起身，再次坐回座椅上。 呼—— 她吐出好长一口气，等呼吸平稳后，回想刚才的举措，暗骂自己没出息。 被看到又怎样，她可以解释的，她又没有在谈恋爱，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解释。 “认错人了。”她这样回乔鸣。 这个路口的红绿灯很长，错过一次，差不多要等个一分钟。 红灯闪烁，从十倒数，司机将手放在换挡杆上，蓄势待发。 就在红灯变绿灯的瞬间，钱薇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开始拼命且有规律地用手拍着玻璃车窗，眼神里充满焦急和渴望。 很快，公交车慢慢起步。 钱薇薇还在坚持，她想将玻璃车窗推到前面的位置，她的手很酸，但是没想过放弃，她脑子空空地想，自己应该是疯了。 ——看看我，能不能看到我。 ——嘿，林远森，我在这。 ——好巧，又碰到你了。 …… 公交车的速度很快，林远森的车正好停在公交车车身中间靠前一点的位置。 钱薇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他眼前经过。 他仍然低着头。 他还是没发现她。 ——看一眼吧，就抬头看一眼吧。 钱薇薇在脑子里祈求着。 她整个上身都俯在玻璃窗上，长长的睫毛抵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棕褐色的眼眸随着林远森逐渐远去的方向凝视，到最后也没成功推开那扇钢化玻璃。 公交车平稳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身后的一切快速掠过，树木一棵又一棵地往后跑，钱薇薇安安稳稳地坐在后排，笑得笑个傻子。 “喂，要不要吃糖啊。”她拿着手中的糖罐子在乔鸣面前晃了晃。 “你自个吃吧，可怜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乔鸣被钱薇薇刚才略微疯狂的动作吓到，因为坐在她身边，跑又跑不掉，整个人现在就只想挖个坑钻进去。 钱薇薇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无视车内的其他乘客向她投来异样的打量目光。 钱薇薇不知道在最后一刻，林远森有没有真的看到自己，但是她确定自己看到他抬起头了，还是朝她在的方向。 有意义吗？她问自己。 没有。 但钱薇薇就是特别特别地开心，看到他就很开心，不自然地就想要咧开嘴笑。 钱薇薇丢了颗糖融进嘴里。 这时，耳机里，陶喆抒情又分外浪漫的嗓音在徐徐吟唱。 ——“爱情好像流沙” ——“我不说话，等待黑暗，泪能落下 ” ——“爱情好像流沙” ——“明知该躲它，无法自拔，是我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