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Chapter 6 宫城本来想好好和母亲聊一聊，除了关心一下她的身体和近况，主要是提醒她给安娜办出国手续时的一些注意事项，是他查了几个晚上才整理出来的。好不容易借了一大笔钱，就是希望能让安娜顺利快乐地完成这次夏令营，别因为熏不舍得花钱或者哪里没搞明白，弄得最后安娜不开心。要不是他还差几个星期才成年，他直接自己去办相关事宜了。 他准备了一堆话，从如何寒暄到怎么切入重点，不能伤到熏的自尊心，也不能让她妨碍安娜做想做的事，这个话术比他去找三井借钱还纠结。 可是熏只问了他一句：“这个钱，来得干净吗？” 宫城沉默了下，问她是什么意思。 熏用丝巾围着脸，还戴着帽子，一副非常引人注意的掩人耳目样。她搅动着宫城点的咖啡，半饷还是没喝，放下了茶匙，阴着脸道：“我不想说得太清楚。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宫城简直想笑。 她以为她把他赶出家门以后，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靠皮rou讨生活是吗？她一直不相信他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地生活？那这两年前，他拿回家的钱，她倒是也没少收啊？现在知道担心他的钱来源清不清楚了？怕脏了她的手是吗？ 也是，她肯定以为自己是被人包养了或者加入了黑社会之类的，毕竟谁能想到一个16岁的高中辍学生，可以靠自己年入一两百万？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打了四五份工，一天只睡五个小时，三餐只吃饭团或面包，偶尔才吃一顿正餐。没有人在乎他几乎从来不买新衣服，出租房里至今只有最简的家具，要不是安娜之前收到了朋友送的礼物，又觉得和她不相配而转送给了宫城，他到现在洗澡还是只靠一块肥皂洗遍全身。 宫城没想过诉苦。因为他知道是他自己不正常。熏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他自己也不能。 可他就是，这是天生的，改变不了的。 熏不想听，不想知道有关这种变态的性向的任何讯息。 所以他放弃和熏解释，不再试图让她了解自己。 为了不要影响安娜，为了不要膈应熏，刚因车祸住院的他一从医院出来就说他要搬出去独居。对安娜的说法是他学习太差了，也学得很累，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 然后，熏就把家里的锁换了。 发现的那天，宫城正拿着第一个月打工换来的工资，买了一些保养品和安娜爱吃的甜点，兴冲冲地想给她们一个惊喜。 他沉默地在原本的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把东西放下后就走了。 之后除了偶尔和安娜在外面见面，他再也没有回去过见过熏。 啊，原来在熏眼里，这些年他都是在过着纸醉金迷放纵迷乱的生活吗？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宫城站起身，慢慢呼出一口气道。“你不用管钱怎么来的，反正都是我靠自己挣的，不会有人来追这笔钱的。给安娜最好的，我会和她确认的。咖啡钱我付过了。再见。” 走出咖啡屋的时候，宫城莞尔一笑，心想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好暧昧，说不定会把熏气得晚上都睡不着。 不过那又关他什么事？ 他和熏的关系，也许还不如陌生人。 ＊＊＊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宫城的脚步在门前停下，就在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比较好的时候，听到了门内传来的一记响亮耳光。 皱着眉，宫城头往后仰地靠在门边的墙上不走了。 勉强能听到有一个女声在劝解，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三井的怒吼完全无视了她的好意。 “那你就当我死了！别假惺惺地来医院装出你有一点点在乎我的样子！！！虚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宫城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脸，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自己当年车祸后在医院醒来时。 当他对熏说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后，他的脸上也挨了一模一样的一下。 安娜不明白为什么mama会打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哥哥，也不明白为什么mama直接把她扯着带回了家。 宫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等拆了石膏就回家了。期间熏每天会照顾过他几个小时，但是两人几乎不说话。等他回家后，趁安娜没放学，熏又问了他一遍。 ［你明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当时刚苏醒意识不清，是因为麻醉剂的原因吧？］ 可惜宫城没有接受熏急切的‘好意’，他盯着熏的眼睛说，他就是同性恋。 然后熏就用看死蟑螂般的眼神看着他，并告诉宫城，她无法接受。如果他不能变正常，就不要再待在这个家里了。 宫城答应了，等安娜回家后笑着说出了想好的说辞，抱着哭泣的meimei安抚她，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行李出去了。 原来不管有没有钱，父母都是这么容易对孩子失望的物种啊。 没让宫城等太久，一名中年男子就用很大的力气拉开了门，在门的巨响伴奏下，怒气冲冲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啧啧啧，看得出他身体挺好的。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一名中年妇女脸上挂着无奈的神情，叹着气走了出来，轻轻地带上门后，看到了在一旁光明正大偷听的宫城。 啊，这位应该是他的雇主吧。 宫城连忙露出他的招牌微笑，站直了身后鞠躬九十度地道：“您好，您是三井桑的母亲吧？我是你委托院方找的看护，我叫宫城良田。” 三井雅美露出一个雍容华贵的笑容，扶起宫城后朝他点了点头：“你好。谢谢你照顾我的儿子。我看得出来他气色比前阵子好多了。接下来还请你多费心。” “哪里哪里，是我应该做的。啊，还有，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和主任说一下吗？照顾三井桑没有那么累，之前商量的工资有点太多了，请给我正常的日薪就好。” 三井雅美温和地笑道：“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接下来我要出国一阵，可能短时间内不能来看他了。” 她从握在手上的小包中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助理的电话，有事可以联系她。另外你的工资应该是按月发放，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我的助理。三井就拜托你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呃……呃，好的？” 没听出或者不在意宫城的迟疑，三井雅美温婉地勾着嘴角道：“我得去忙了，再见。” “再见……” 目送着雇主大人远去，宫城自言自语道：“哎……一个不管他死活，一个好像管又好像不管，怪不得……”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成年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 三井打了个喷嚏，没好气地对宫城道：“你去哪里了？！” 宫城叼着冰棍，把手里的宾格瑞递过去，意外地道：“屋子里怎么这么干净？我还特地去借了胶带。” “什么？”三井拆包装的手一顿，尴尬地道：“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宫城指指三井的脸，“不然我为什么给你买冰棒？可贵了。” 三井给他一个白眼，“抠死你算了。” 含着冰棍太久，冻得他受不了了。宫城握着小木棍边吐舌边道：“吃之前先放脸上敷一敷，不然你的帅脸明天要变猪头了。” “呸，你才是猪头。”骂归骂，三井依言把扒了皮的冰棒贴在脸上，冰得他一抖，“cao。” 宫城翻了个白眼，抽出两张纸巾包住冰棒外壳，才轻轻敷在三井脸上。“是谁说自己比我大，是哥哥来着？笨死算了，还想做我哥，做我弟弟都嫌你蠢。” “嘿你！”三井虚握着纸巾外衣，话音一转道：“所以我是帅哥？我都不知道原来小良你会偷偷在心里夸我？” 宫城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在三井疑问的视线中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谁夸你了！！！不、不准叫我小良！！！” “嗯？怎么了小良？我是哥哥嘛，大家都这么喊你啊？”三井故意用更亲热的语气唤道。 宫城把剩下的冰棍咬碎，抖着手瞪了三井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喂，宫城？宫城——” 任三井怎么喊，宫城都没回去。 三井垮下脸，失落地道：“不喊就不喊嘛……至于气到夺门而出吗？” “……我的脸现在什么样？消肿了吗？” 三井摸摸自己的左脸，冰得他有点麻木，感觉不到痛不痛。 “……能吃冰棒了吗？” “宫城——！？” 三井碎碎念着要扣宫城的工资，一边拧掉冰棒的头部，放进嘴里嗦了嗦。 “唔唔，好好吃！” ＊＊＊ 和心情变好的三井不一样，红着脸一路低着头跑进了男洗手间的宫城把自己关进隔间，挫败地捂住了脸。 恶，手上怎么还握着木棍，黏糊糊得都弄到脸上了。 把它丢进垃圾桶，宫城拉开隔门去洗手。擦着脸上的粘腻时，他不小心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是因为被熏刺激了吗？疲惫的生活让宫城很长一段时间都忘记了什么是情啊爱啊，同性恋异性恋什么的都不重要，没时间没精力去cao心那些有的没的。 但是今天却例外地数次想起了往事。 在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与众不同的‘身份’后，居然还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自己在心底对三井的评价。 这就算了，为什么会因为他喊了自己的名字而心动啊……他可是个爱发脾气的大混蛋！ 虽然他好像很会打篮球，也很会折纸，手真的太巧了。不仅会借漫画给他看，还很会使唤他。 嗯？最后这个算优点吗？ 因为自己随手做的一些小事就会露出傻乎乎的笑脸，真是的，好担心他以后被人骗了还替别人数钱。哦，然后还真的很帅…… “帅个屁，明明都营养不良了。你有这么饥不择食吗？”宫城对着镜子里的宫城不满地道。 镜子里的宫城用只有宫城听得见的声音道：“所以等他恢复了健康，该有多帅啊……说不定就像白马王子那么帅哦～～～” 宫城的脑海里出现了三井骑着白马来找他的画面。 只见三井从马上朝他伸出了手，超帅气地笑着道：“我的小良，我找到你了。” “啊啊啊！！！”宫城连忙把水龙头拧大，往脸上不断扑水。 “宫城良田，冷静点，冷静点！！！”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自言自语地训斥道。 明明用的了大量的冷水，为什么他还觉得脸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