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潘】捕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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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蝴蝶振翅有声,而你无心风景总折草木,误判过痕迹,以为你睡下过,于是也在同样的地方躺下,鼻尖棱角点着它的细须,想着它的翅膀弧度与你相似,但是更柔软。 泰希斯陷入旁的事物认为的“走神”状态中默默翻过cpu中的电子日记,心想,我当年这么酸的吗? 不过这不重要,他望着那怪异的地平线,迎着滚滚黄土的尘烟把枪提紧,圆滚滚的绅士不倒翁往前弹了一段又“duang”地立住:“客人你要去哪里?” “87号禁区 。” “啊呀,”不倒翁吓得赶紧后弹回原位,“客人你怎么想去那,那里太危险了,不要去。” “谢谢你,但我必须去。” “为什么?”它惊慌失措,在原地疯狂地摇晃起来。 泰希斯对着它蛋型身体上涂抹出的白色圆脸说:“我要去把我的爱人带回来。” “那里真的很危险,他们的统治者特别残暴狠毒。” 泰希斯没忍住短促地笑了声:“这样?”这个设定真就改不了过不去了是吗? “是啊,要不是当年有位勇士把他困在里面,我们都会死。” 泰希斯又回头望望这个西部小镇唯一一家酒吧,嗯,准确来说是油吧。 在这个故事的设定中环境处于一个偏僻的落后小镇,有浓厚的牛仔文化,不过居民全是一群奇怪的机器人,它们又智能又落后,说智能指情感学习方面,落后则是奇怪的类人生活体系还有机体功能。 他自己则是永远的反派,总在被人打败和正在被人打败的过程这个死循环里面。 87号禁区是这个小镇东边荒漠的一个乱石滩,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还有一堆不知所谓的告示牌攀在上面。 这个东西如果存在于实际的空间里能困住的大概只有一些羸弱的动物,而潘拉困在了里面,泰希斯隐隐约约抓到一点头绪,不过不是很明显。 我得再往前进,泰希斯想,我可以离他再近一点。 若是要追溯所谓的爱情故事发生的起点,用宇宙嬗变的宏大来描述无疑是显得矫情的,它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夸张去讲,它就是从有到无的奇妙,具有那场大爆炸的瞬发性。 事实上在爱情这个词的定义出现前,泰希斯是迷茫而觉得沉溺的,它像一条绳索紧紧捆着他,无所适从却又逃离不了。 他和潘拉是朋友,一直到那场银河之星的争夺战之前都是最好的朋友。 之后躲了150亿年的时间,泰希斯思索过某一方的胜利局面出现后他该如何自处,答案是随便吧,其实他都不在乎。 一切都无意义,一切都荒诞。 说句傲慢的话,泰希斯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去当至上神,因为都是一样的无聊,不过他倒也愿意按照奥坦划出的规则进行游戏,因为真的无事可做。 潘拉让泰希斯觉得惊奇,因为潘拉表现的强烈欲望是他不曾有的,喜怒爱恨都那么激烈决绝。 自从站队打瞎了潘拉的一只眼睛,潘拉就对他穷追不舍,有时候他真的就想束手就擒了,不过出于一种恶趣味,他表现出嫉恶如仇宁死不屈的模样。 因为潘拉会怒,会高声吼叫他的名字:“泰希斯!” 好吧好吧,虽然缺德,但是再生气一点吧,泰希斯想,因为这声音会响亮到盖过周围的杂音,使得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一样。 潘拉也得意猖狂地笑,一旦他处于下风就会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比如第一次被潘拉击倒 ,要不是阿瑞斯及时回防挡下潘拉,他或许会成为第一个被银河之星复活的星神。 潘拉,潘拉,我究竟了解你多少呢? 暴戾恣睢如灼人业火,会烧皮溶骨,不剩分毫,又像水银蒸发的汽液,剧毒所到侵蚀之处寸草不生,方圆百里无孔不入,明晃晃地昭示自己的狼子野心,不择手段去图谋霸业。 如今你被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归宿啊。 87禁区的铁丝网很轻易就被泰希斯徒手扒开了,像撕裂什么巨型动物的胸腔一样向两边带,边缘尖利地在他指上刮了一下,迅速地卷了起来,一株失去水分的干枯植物一样。 他打开环形视野开始扫描,在一堆瓦砾钢筋混凝土以及金属材料遗骸构成废墟中看到了汩汩直流的青黑色液体,蓝紫混杂的斑驳锖色同大地的静脉和青筋一般翻出虬结在表面 。 一片红色目镜的碎片斜斜插在不起眼的两根钢筋中间的位置。 尘土飞扬的空地上丢弃着机械人七零八落的身体碎片,齿轮,铰链,轴承,护甲,枪炮 ,里面还有一块紫色的肩甲。 泰希斯陡然抬枪,肩部轴承后推甩手便是一枪,一个电子音的惨叫声从他后方半片立着的残壁后传出。 “潘拉呢?” “我不知道什么潘拉。”又一枪,打穿残壁,碎片全部垮塌在这个虚构世界的可怜虫身上。 “我换个说法,那个瞎了一只眼的机器人。” “他,死了。” “遗骸呢?” “埋在废墟底下。” “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来龙去脉。” 泰希斯慢慢转身,枪身弥漫着蓝光,正是蓄势待发的模样:“我没有耐心,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 破旧不堪的老式机器人还在漏燃油,闻言害怕地往后蹭动着:“我只是给他们带路的,我没有动手。” 光能枪一击打断它的左腿:“三。” “二。” 它哀嚎起来:“他们说要取出魔王的核心能量球去升级机械军队。” “魔王和他们打了一场拉锯战,被偷袭了然后同归于尽。” 泰希斯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点点头,然后一枪崩裂了机器人的头,四溅的碎片和在尘灰中,热成像透视系统往废墟下面深入,一具重伤的黑色涂装机体被一根粗钢筋穿破腹甲钉住在原地,而上面压的杂物也使得他无法动弹。 “怎么弄成这样?”泰希斯叹气,抖了抖腕部轴承,倏忽轰飞最大的一块楼板,腾空接近后轻稳地落在他旁边,“这么狼狈让我有作恶欲。” “我知道你死不了,起来。” 泰希斯单手把钢筋折断,淡淡道:“装也有限度的,我会弄瞎你另一只眼睛,起来。” “泰希斯,”潘拉忍耐不住骂了一串某星球的古语,“我杀了你!” “你杀过。”泰西斯单膝下跪给他面甲一拳,打得他头部往左侧一偏。 “我再问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我才不接受你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只要跟我出去就能得到新躯壳,除了银河之星和杀戮欲以外的东西,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去死!” 泰希斯不容置疑地冷漠道:“继续啊,无论你想自爆还是什么,只要还在这个幻境里,我一复活就会找到你。” “你可真闲,”潘拉嘲讽,“外面混不下去躲进来寻我开心。” “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开心,你的死活对我来说还挺重要。” 潘拉完好的那只目镜闪着猩红色的光,泰希斯却已经把手伸到他核心能量球舱门那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摸到了他的核心能量球。 潘拉冷笑,丝毫不见颓势,就像所有的伤害都无关紧要:“你以为你能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说你的就你的?你以为我怎么进来的,知道为什么你连在幻境里都失败吗?因为你现在完全就是奥坦的一件玩具,只不过自以为自由而已。” “泰希斯!” “又是这招,换一换。”泰希斯波澜不惊。 “你说我要是复活卡洛斯,会不会好玩一点?他比你聪明果决得多。” “有那个本事就去吧。” “那我没有,我只向奥坦求了你的新躯壳。” “闭嘴,给我滚。” “别又在我面前自爆,受不了,”泰希斯按他核心能量球的那只手稍微用力些许,“我的CPU差点烧融。” “针锋相对似乎是你对我唯一的特殊了。”泰希斯的声音喑哑了些。 容我自作多情地想吧,是不是因为在乎,所以斤斤计较呢 “我不是来奚落你的,我是来破镜重圆。” “圆你……”潘拉后面语速急升,字符都团拢在一块听不清。 没完没了,第九次来了 ,潘拉忍得目镜都在幻痛,核心能量球被那样按着,不知道泰希斯手上做了什么处理,他居然没有办法通过聚能台引爆它。 从狂怒到麻木可能就真的只是几次无能为力的功夫。 潘拉冷静了, 不过另一种感觉就浮出来了,像舀水的葫芦瓢一样,按下这个起那个。 “泰希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当时围攻我的是你,现在口口声声救我的还是你,一厢情愿到我恶心得发疯。” 回归永恒之火以来,潘拉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直到忽然有一天,他被投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面对一群奇怪的敌人 ,然后战斗,被打倒,奥坦的声音就响起:“这是你的考验。” “去你X的考验。”潘拉回忆了一下地球先民的古语 ,当时作为奥坦最偏爱的星神,盖亚的守护星有整个太阳系最丰饶秀美的环境,众多物产及生命体。 那里欣欣向荣,那里生机勃勃。 潘拉曾经一度想要占有,不过嫌弃盖亚的名声在前,真去占了像个捡垃圾的。 后来在寻找银河之星的途中,他受伤不得不躲在地球上,和卡洛斯的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全部拜他所赐。 那时阿雷斯特根本不在乎什么银河之星,他只是在找萨隆,遇见卡洛斯以后请求帮助,卡洛斯欣然应允,并且把流落在外的西摩尔和阿奴比纳入麾下,一同去寻找萨隆。 卡洛斯无疑是有野心的,不过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是他其实并不傲慢。 他有一种清晰的洞察力,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可同时他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魄。 真正的卡洛斯是自负的,他的自负来源于快速而准确的判断力。 这体现在潘拉拉拢钻头以后来寻找他时说出自己想要用银河之星统治宇宙的一刻。 “你不行。”果断决绝。 “你太弱,太傲慢。” “你没有资格成为我的统领。” 潘拉那时没有忍耐的气性,萨隆死了,不该有压他一头的存在,当即就和卡洛斯动了手:“弱不弱,试试就知道。” 卡洛斯冷笑了一声,在三个回合后找到机会掀翻了他,迅速用暗能裂变过后的双钩连击百余下把他直接打成了半残,核心能量球舱门都差点被一爪拉穿:“不要轻敌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无知的蠢货。” 每每回想到95亿年前卡洛斯那不屑的声调,潘拉就恨不得食其rou寝其皮。 他辛苦追赶,终于可以和卡洛斯平起平坐。 等到我足够强大,你们都终将匍匐在我脚下,潘拉恶狠狠的发誓,进了一处巨大的山洞。 宇宙星神的装甲是一种特殊的记忆金属,性能强悍,它会像细胞一样分工协作 ,自动缝补愈合伤口,只不过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屈辱感却是什么都无法消弭的,它好像与生俱来,只因傲慢是原罪,常常就遭遇斥责,无论被锤炼打击多少次,它始终牢牢地固着在潘拉身上。 奥坦创造他时把自己的劣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刻意放大了这个缺陷,给他注定失败的命运。 这不公平,然而没有可解的办法。 87禁区忽然下起了暴雨,倾倒的疾风把海和天错了个个,要不然怎么会激烈汹涌到它留在收声的音卡里只有噼里啪啦的乱响。 它顺着泰希斯和潘拉的装甲往下淌,粗鲁地揉弄着废墟连接地面的厚重燃油里一道道锖色的兰紫脉络,它们变得细窄,丝丝缕缕,扣在一处又被截断,续到另一边,无可奈何地推去与另一缕同样身不由己的锖色汇和,打散。 “因为我后悔。”泰希斯说。 “他们总说你傲慢,我也一样傲慢,我有偏见。” “你活得太累,我总这么想,我要打败你,你才会正视现实。” “现实是什么,我注定失败?”潘拉说,“凭什么?” “你不适合做统领这一点是共识,你太自我,无法为团队牺牲。” “你既不干脆地当独狼,又不情愿屈就,可哪有不付出就事事顺遂的道理,不会融入群体借力使力,潘拉,这才是你失败的原因。” “趾高气昂的胜利者说辞而已,我不用你来说教。” “好吧,你真的特别讨厌。” “你就只有撒谎的时候会装得好脾气。” 以前他们还是朋友时,潘拉总追在萨隆后面,想要讨教一些东西,维纳斯从萨隆那里学到了时空旋,于是潘拉也希望自己能由萨隆的教导变得更加强大。 泰希斯看着潘拉小心翼翼地去请求,萨隆却漫不经心地拒绝:“不。” 潘拉忍住拔高调门的冲动,仍然平和的回问:“为什么?” “你太冲动,不适合。” “如果遇见敌人,我不会放心把后背交给你。” 这当然是实话,不过后来萨隆也没得选就是,不然绝不会接受他的投诚。 泰希斯明白潘拉为何总在愤怒,因为他总在被质疑,而萨隆和阿波罗就好像是两座越不过去的山。 潘拉敢怒不敢言地颔首:“我知道了。” 可转头他就找泰希斯撒气,泰希斯和他打了几轮败下阵来,习以为常地问:“怎么了。” “你看见了,明知故问。”潘拉恨恨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萨隆踩在脚底下。” “嗯,会有那一天。”泰希斯顺着他。 “敷衍了事。”潘拉冷哼。 “我会帮你,不要再生气,你再打我我就死了。”泰希斯摸了摸自己的肩甲,无赖地在真空中横躺着。 “又没毁你核心能量球,装死我就真的打死你。” “好凶啊,温柔点。” 同样的一句话泰希斯事隔经年用同样的语调说出,潘拉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是想,泰希斯为什么背叛他,明明他们以前那么好。 是他潘拉自以为的好吗? 可是他没有办法认错,他天生就不知道怎么尽善尽美地去用语言这种武器,他掌握的只有威逼利诱。 所以想到旧事他也只会恶狠狠地说:“废话真多。” “嗯,所以我决定去死。”泰希斯话锋一转,然后任尾音淹没在雨声里。 潘拉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怔了怔,顺着往下说:“那再好不过。” “我把壳子留给你,你出去吧。” “无论是一起死还是一起生,你都会厌烦我,而这样奥坦也不用费心再造一个壳子,皆大欢喜对吧。” “……”潘拉的CPU在回响嗡嗡的杂音,本能让他继续接话:“谁要用你的东西,恶心。” “是犯贱,是恶心,可我讨厌你觉得我欠你,互相欠着就扯平了。” “自作多情,我说了不要你的施舍。” 泰希斯又叹气了,他只好更进一步地去剖开自己给潘拉看:“你自己心疼一下你自己好吗?不然全部我来我会疼死。” “我打你眼睛就只是手误。” “你是谁啊?百步穿杨。” “好,我故意的,我气不过你去跟着萨隆。” “我嫉妒了,你懂吗?” “你眼里就只有强者,我永远就被撇在一边,你要是真的统治宇宙,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不能让你成功。” “谁在乎宇宙和平?爱谁谁吧。” “我只是卑劣地喜欢着你。” 雨还在下,只是速度稍有减缓,潘拉的怒气也没有消散。 “你又在扯什么?”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 泰希斯想我还要怎么说怎么做,这个小气鬼才会动容。 “如果只是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可我讨厌你顶着别人的名头来对付我。” “是你要一刀两断,”泰希斯反过来指责他,“从来都是你先犯错,我去承担不该我受的委屈。” “除了我,谁受得了你。” “别扯手下,他们都只是怕你。” “你就算真的统治宇宙,你能得到什么?” “我以前从来不敢想,想了会发疯,那个未来里没有我,盖亚找到我以前我已经绝望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已经拿到银河之星的结局。” “但是盖亚来了,他带了银河之星来。” “我碰了它就想,它应该归我,归了我,你就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潘拉,我害怕你懂吗?” “潘拉,这不公平,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你只在乎自己,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讨厌你,所以我背叛你。” “……”潘拉罕见地哑了,他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起头,泰希斯一示弱,他反而不能强硬地更进一步。 这段关系什么时候变的质,占有欲又如何支配种种行为其实都有迹可循,潘拉只是总不在意,或者注意到了也只当泰希斯偶发的情绪。 泰希斯喜欢喃喃自语,喜欢隐瞒,因为孤独没有安全感,这些他早就知道,可他只享受那种时刻被关注的感觉,反过来他对泰希斯只是可有可无地理会一番,反正泰希斯总会主动湊过来不是吗? 可为什么泰希斯一离开他就那么愤怒呢?不是可有可无吗?之前潘拉想不通,干脆也不想,…而现在泰希斯在逼他想:“潘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潘拉发现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发声器在振动,却合成不了半个音节。 一次一次,他在这个永恒之火的幻境里面自爆了八次,因为泰希斯来到他面前时他都是狼狈模样, 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敌人折腾一番后他只有怒气,奥坦反复侮辱他,他反抗不了。 泰希斯又居高临下地说:“跟我回去吧,一切重新开始。” 这算什么呢,奥坦来显示他予生予死的特权吗?而泰希斯屈从地去求了奥坦这件事本身更让他火光大盛,是用怎样谦卑的语句和低下的姿态换来的啊? 才不叫你称心如意,呵。 向我的敌人屈身,等同对我背叛。 潘拉思索时,泰希斯在等那同铡刀无别的致命答案当空斩下,是断头还是前路坦荡,全凭他一念之间。 “不知道,只是习惯了。”潘拉良久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他至今为止,为数不多举棋不定的时刻。 漆黑的,茫然的,又透着失落,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着,却不自觉要强自镇定。 “潘拉,跟我回去好吗?我们试一试,我们还有机会,有很多时间来厘清我们的关系。” “我不想看见你再受伤,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求你回来。” “你走吧。”潘拉说。 “你又要拒绝我?第九次?” “好,我会毁了壳子,我彻底进来陪你。我们互相折磨,不分开了。” 泰希斯简直出离愤怒,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脾气,他敏感极了,本质上他和潘拉一样偏激,这也恰是他们相互吸引的一个原因。 潘拉疲倦不堪,面对他的紧逼头一次萌生退意: “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 想啊,没有办法集中,雨还在下,一直下,甚至于冷了,它在汇成汪洋,淹没他的理智。 潘拉觉得身体外部很冷,CPU散发的热量却要从内部突围烫伤他整个躯壳,燃油浮在水上,污浊不堪。 就是这样含混不清,所以难以抉择,腹甲也痛,电流窜过断裂的开口,发麻发痒。 泰希斯的绝望则更加深刻,他孤注一掷,拿自己的阴暗去赌,去绑架,他把另一边膝盖也跪下去,用必死的决心把面甲的下部同潘拉的触在一起,这样也许就可地老天荒。 潘拉没有反应,泰希斯的目镜黯淡下去,他几乎要发出泣音,然后潘拉伸手按在他头甲后部,加重了这个触碰。 不想了,想不通,泰希斯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潘拉对敌人极其残忍,但他也对臣服者优待,比如钻头,潘拉从来没有直接指派过他干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倒是卡洛斯用得很顺手。 泰希斯表现得好像要献出一切,潘拉从来没有这么忠诚的追随者,一心一意要他复活,就像当年的阿雷斯特对萨隆一样。 虚荣心被满足以后,潘拉向来很好说话,他放开泰希斯,把泰希斯推开一些:“我不可能控制我的杀戮欲。” “你要么跟着我反叛,要么滚回去。” “潘拉,事物之间的关系不是只有征服与被征服,我和你也不是上下从属关系,”泰希斯冒着撕裂现在平稳局面的风险出声,“我们会互相占有,互相爱护,也偶尔互相折磨。” “可你现在要我为你妥协,这就是变相征服,我不接受征服。”潘拉说。 泰希斯笑了:“我变相征服你?我足以影响你?” 他空的手握住了潘拉的手腕,电子音的笑声低低的。 潘拉说不出的别扭:“干什么?” “你想征服我吗?征服我很难,很有挑战性,试一试吧。” “武力控制不了我,你要拿别的换。” “先和我在一起吧,我们去环游宇宙,去……” 潘拉听着烦躁极了,CPU里头的杂音更大了,把他按在自己核心能量球上的那只手扫开:“你话怎么这么多?” 唧唧歪歪还上头是吧。 “我不说话你又不会主动理我,除了骂我打我。”泰希斯还委屈上了,潘拉想,我还是掐死他吧,好烦啊。 潘拉觉得身上舒坦一点了,关闭视野,说:“我累了,你闭嘴。” 泰希斯不依不饶:“你不回我不回。” 潘拉声卡驱动卡了一下,然后电子音的响动直接拔了八个八度:“回,回回回,闭嘴。” 这个鬼地方,也的确是把他恶心够了,这么久以来他还没有看见过其他星神,当然也不排除奥坦故意隔离的可能性。 把其他造物像泥土一样揉圆搓扁地塑造 ,毁灭,潘拉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是什么,那是来自本能的胁迫感,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死被握在奥坦手中随意轧碾。 他和萨隆一同看过奥坦创造出一个新星神然后嫌弃有所瑕疵 ,便就地销毁的过程,轻飘飘的,不费吹灰之力。 奥坦全知全能,而他们连奥坦的来处都无法知晓,未知就是世上最大的恐惧来源。 奥坦死了,他们的欢喜难以言表,不过宇宙主宰当然只能有一个,潘拉要做支配者,他要杜绝一丝一毫自己被蹂躏的可能。 不过从现在的结果进行对未来的推测去看,除非奥坦自己把自己的灵魂给切了,扬了,不然他依然可以通过“托梦”去指使其他星神镇压反抗者。 正义来正义去,其实最不公平公正的就是这个创世神,说借口,是强词夺理也好,潘拉的野心勃勃的确有一部分是对他的愤慨。 可是仇恨到最后,潘拉却无力维持了,太累了,干脆彻底毁灭都好一些,奥坦却要留星神的残魂在永恒之火里游荡。 这是宽厚吗?不是吧,至少对潘拉来说不是。潘拉想,我的秉性由来自奥坦的不可抗力塑造,然后他在后期玩一个扭正计划,我却要顺从地去配合。 去他的考验。 泰希斯不知道他那些弯弯绕绕的晦暗想法,潘拉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问,因为潘拉会烦。 说到底他们走到这步……泰希斯看着他无言以对一阵,好长的时间后缓缓道:“一起逃吧。” 泰希斯从不否认自己性格里的懦弱部分,他们都不完美,也谈不上谁宽恕谁 他很高兴潘拉从来不在他面前将就,他们说潘拉骄纵蛮横,不可理喻,泰希斯也困扰着,但是也荣幸之至。 做什么要耿耿于怀呢,世上总有难解的命题,水涨船行,风到树摇,有一段前路坦荡或茫茫,泰希斯永不缺乏耐心,他习惯了等待。 在荒诞无意义的磋磨中,泰希斯总被某些自顾自美丽的存在惊艳,比如蝴蝶,比如花,这些没有思维的生物或许才是真正快乐。 当然,也许也不快乐,泰希斯总陷入这种矛盾的怀疑中,对自我,对万物。 所以他也不能当统领,多疑,弱势,他只适合被强权领导。 “不管你想不想征服我,除职责以外,我终有一天会献上一切。”泰希斯喃喃自语,要引颈就戮。 潘拉感觉一种沉重的宿命感暗中拉紧了弓弦,在避免被射穿,尸骨无存之前,他的目镜亮起:“走吧。” 泰希斯是一个献祭徒,是一个狂者,当潘拉站到了87禁区的铁丝网前,泰希斯主动执起他的手,面对他再度单膝跪地:“潘拉,如果我让你厌烦,尽可以随意处置我,只是不要再离开。” 那根弓弦绷紧了,蓄势待发。 恢宏壮阔的金光刺穿深色厚重的雨积云,潘拉不愿喟叹,他一步一步踩着脏污前行,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也茫然了,由着泰希斯领他前进。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居然站到了一处陡坡上,潘拉还来不及确认周围环境,奥坦让他生厌的声音水波一样漾起:“,泰希斯,潘拉,你们志虑不纯,难堪大任,不如同去,不要再回。” 潘拉猛地前踏,却不甚失了重心,就要摔滚下去,泰希斯就势一抱,便一起滚下了山坡,山坡底下是铺排得声势浩大的紫藤花,它是一颗巨树,树冠周围撑出的网格架上,最高的主枝攀在十二米的位置,他们即使站立起来,空间也非常宽阔。 落地的紫藤花满满当当地铺了一层毯,被他们压得陷落进土里,潘拉许久没有用过有关嗅觉的电磁波受体激活了,它把紫藤花溢出的气味分子产生的低频振动接收,转换,最终那根弓弦断了,悍然冲杀出来,他惘然想,我是自由了吗? 还是已经投入更深重的束缚里面。 现在束缚他的说:“潘拉,春天已经过了,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把你变成一颗樱桃树。” 那是很久以前的诗文集,久远到泰希斯只记得那为数不多的片段或者一两首完整的: …… 你飞旋在烟雾缓慢的螺旋里。 我是绝望者,没有回声的言语, 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彷佛不在,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触不到你。 你的眼睛好像已经飞走, 好像一个吻已经封住了你的嘴巴。 由于万物都充满我的灵魂, 你从万物中浮现,充满我的灵魂。 梦之蝴蝶,你就像我的灵魂, 你就像“忧郁”这个词。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你彷佛在遥远的地方。 你彷佛在哀叹,一只喁喁私语的蝴蝶。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够不着你: 让我跟着你的静默一起沉默。 让我和你交谈,用你的静默—— 明亮如一盏灯,简单如一只戒指。 你彷佛是夜,默不作声,满布繁星。 你的静默是星子的静默,如此遥远而单纯。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彷佛不在, 遥远而令人心痛,彷佛你已经死去。 那时,一个词,一个微笑就够了, 而我感到欢喜,欢喜那并不是真的。 …… 恍惚间的变调声音里,泰希斯在久违的电子日记里记了这么一段话—— 你不喜欢多言,那就由我补上未尽之语,我顺从着,逆反着,就奔赴野地里的玫瑰,它不会像名画里的同类一样的用美丽杀人,我思索来思索去,最终还是残忍的地觉着: ——花堪折时直需折。 番外 永恒之火的内部并不是留在外面的星神们一样想的空茫茫一片,那样太寂寞,奥坦不喜欢。 他总在尝试各种可能性,尽力让漫长生命变得有趣,所以幻境是他为永恒之火选择的趣味,就好像进入的这里的还还活着。 潘拉太桀骜,奥坦为此苦恼过,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他参考了地球先民的思维方式分析一番觉得自己好像管理家族的大家长,要有张有弛,恩威并施才可以治住他。 不过孩子总是闹也很烦心,所以干脆踢远了跟别人去吧,希望不要把泰希斯欺负得太过分了,不然他过来哭哭啼啼,奥坦也头痛。 我要温柔,善良,奥坦想,不然不符合地球先民对创世神的看法,“小儿子”盖亚的幻想可不能破灭。 成人之美,成人之美,奥坦默念两遍,把潘拉的新躯壳的落地点安排在了一个山坡上,泰希斯的躯壳也从永恒之火外面的那片太空里拉过来,打开时空通道把他们扔进去,暗叹一声终于要清净了。 你侬我侬 ,没完没了,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