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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流或多或少猜到，这薄薄一张纸无非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不至于晴天霹雳，只觉得像罪犯迎来了最终的审判，悬着的心终于踏实沉下，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明明他先来，先占有了李忘生的整个青春期，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李忘生的第一个孩子却是别人的。

    明明该是他的。

    谢云流浑身无力，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至于需要一个幼小的孩子的拥抱来安慰。他对洛风说：“风儿，过来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洛风不明所以，乖乖走过去抱住谢云流：“谢伯伯，水彩笔找到了吗？”

    谢云流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那温热鲜活的一团总算给了他些依靠，让他心情平复些许。怀中这个孩子聪明可爱，让他迫切地也想要一个李忘生的孩子。

    不单是李忘生一个人的，是有着二人共同血脉的孩子。至少李忘生现在身边没有旁人，他还有机会，他们未来还会有孩子，洛风还会有弟弟meimei。

    “对不起，我没找到。明天谢伯伯送你新的好不好？”

    有这个慷慨又惯着他的伯伯在，洛风难得可以放肆，他开心极了，完全将李忘生不可以乱要东西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在谢云流怀中拱来拱去：“我要48色的！”

    谢云流松开他，摸了摸他那张酷似李忘生的脸，温柔地应：“好，48色的。”

    “拉勾上吊！”

    谢云流伸出手：“拉勾上吊。”

    李忘生在厨房忙了半晌，做好几个简单的菜，叫谢云流出来吃饭。

    洛风俨然已经成了谢云流的跟屁虫，玩具也不玩了，跟着谢云流上了餐桌。李忘生给他冲了瓶奶，他坐在一旁抱着奶瓶慢慢喝着，眼巴巴等谢云流吃完饭继续陪自己玩。

    谢云流情绪不高，心不在焉地夹几筷子，李忘生亲手做的他爱吃的菜尝起来也索然无味。李忘生当他是被精力旺盛的洛风烦着了，有些歉疚：“师兄，麻烦你带风儿了。”

    “不麻烦，风儿很可爱。”

    “谢伯伯明天还会来接我放学吗？”

    “风儿，你不要老麻烦……”

    谢云流截断他的话：“会。”

    洛风兴奋地耶一下：“谢伯伯最好了！”

    李忘生忧心忡忡：“师兄，你别太惯着他……”

    谢云流摆摆手：“没有的事。”

    谢云流和李忘生吃过晚饭，把碗洗了，又陪着洛风玩了一个钟头。孩子的活泼快乐不由感染了谢云流，让他稍稍缓和。

    李忘生催着洛风洗澡睡觉了，谢云流也颇有眼色地说自己该走了，洛风才恋恋不舍地把谢云流送到家门口，又想起什么，颠颠跑回书房将自己的奥特曼送给谢云流，神秘兮兮地要和他说悄悄话。

    谢云流蹲下身让他附到耳边，洛风双手挡在他耳旁，小声地说：“记得我的水彩笔！”

    谢云流笑一下：“好，记住了。”

    洛风甜甜地笑起来，在谢云流脸上亲了响亮的一口：“谢伯伯再见！”

    谢云流对洛风挤一下眼睛，借着孩子的由头才能和李忘生说：“晚安，宝贝。”

    他转身要出门离去，李忘生突然想起什么，又拉住了谢云流：“师兄，你等一下，东西还没给你。”

    谢云流自然宁愿在李忘生家多呆一会儿，让他先去伺候孩子睡下，自己不急。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顶着天花板发呆，想着李忘生，想着洛风。他之前不清楚自己对李忘生是爱是恨，以为和李忘生来日方长，总要纠缠到天荒地老。他自己从没想过再接受别人，就理所应当地认为李忘生也该是如此，即使知道两人分手，另觅他欢也是正常，李忘生毕竟也从没喜欢过别人，他也从未有过实感。见面之后事情却如脱轨的火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李忘生早已有了别人，甚至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如此一刺激，谢云流才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紧迫感，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依然还想和李忘生结婚生子。想和他像所有平常幸福的小夫妻一样，一起接孩子放学，一起逛超市，一起坐在一张餐桌上吃最普通的家常菜。

    今天倒是给了他很好的体验卡。

    谢云流一想到李忘生可能和别人真正过过这样的日子，就妒嫉得发慌，至于生出孩子一样的委屈。

    李忘生让谢云流等着，不由有些心急，草草给洛风洗好，将孩子三言两语哄睡。他又回到客厅时，谢云流已经rou眼可见地满脸不高兴，看得李忘生更为紧张。他在书房找了一会儿，才从压箱底的收纳箱里找出专属于谢云流的那一个。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交还给谢云流。其实这个收纳箱里属于谢云流的东西还有很多，他该交还给他的也还有很多，只是那些零零碎碎的都不太重要，除了他现在要给谢云流的，就是谢云流当初订的那一对戒指最为珍贵。

    但他舍不得把戒指还给谢云流，祈祷谢云流早已忘记。纵使他没有身份再戴上这对对戒，李忘生也想留作纪念。

    李忘生把东西交给谢云流。

    “师兄，当年老师亲自去找了李隆基，帮你要回来的。”李忘生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能不引起谢云流的抵触，只好捡最无关紧要的说，轻描淡写地带过。“当初我们联系不上你，老师就交给我了。现在还给师兄。”

    那是谢云流的学历证和学位证。

    谢云流怎么也想不到李忘生要给他的竟是这个，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早就没有作用，却是当年李隆基用来威胁他、又被他主动割舍放弃的东西。

    ……谢云流割舍的又何止这个，这已经是所有东西里最无足轻重的一样。当年看来天大的事，脱离了年少气盛时的幼稚冲动，站在如今的视角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无需一言，不需一问，当初吕岩和李忘生对他的真心实意已经不言而喻。

    是他把事情搞砸了，是他辜负了恩师和恋人。师父还会在原地等他，但李忘生早已有了新的选择。

    谢云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他眼睛有些酸涩，今天他的情绪反复起落，他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到现在已经有些受不了。他想抱住李忘生，想窝在他怀里肆意落泪，叫他忘生，要他安慰，但他早已没有立场，李忘生也早已不是他的omega。

    “……谢谢。”谢云流只能接过那两本薄薄的证书，手中似有千斤重。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和造成的伤害非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以扯平，还是对李忘生说：“对不起。”

    “没关系。”

    李忘生在等谢云流像从前一样抱上来，最终也没有等到。他不确定谢云流现在情绪激荡，是否会接受他，只能矜持地停在原地，乖乖生生叫他一声：“师兄。”

    或许谢云流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