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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似定,前事又起

    

情似定,前事又起



    夏福好像睡了一个很沉很沉的觉。

    一点梦也没做。

    羽睫轻颤,有些肿胀的眼皮堪堪抬起,又因为眼中干涩重重落下。

    他想抬手去揉,颈间传来的钝痛却硬生生阻止了这一简单的动作。

    浑身跟散架了没什么两样,就好像是昨夜被扔进岩浆里滚了两圈,烫伤了眼睛,嘴巴,脖子,前胸和小腿。

    就连大腿根儿里面也火辣辣的。

    他痛苦地哼哼了两声。

    很快,一双有力的双手将他扶起。

    嘴唇碰上了温热的瓷杯。

    他本能地张口,咕嘟咕嘟地饮尽了杯中的水。

    清清嗓子。

    “你……”

    这还是他的声音吗?简直就和公鸭子叫没有任何区别吧?!

    “噤声吧。”

    亓官柏的声音从近边传来。

    下一刻,湿漉漉的巾帕贴上了他的脸,擦去了眼皮间黏糊糊的东西。

    夏福睁开眼,觉得世间都清明了。

    亓官柏面若冰霜,却还是尽力用柔软的嗓音跟他说话。

    “饿么?”

    他问。

    夏福头昏脑涨的,摇摇头,捂着自己的肚子。

    “想吐。”

    亓官柏听了皱起眉,脸色更加地不好看,转身端来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就在他低头去吹勺中的粥时,

    夏福不经意间瞥见他的后颈,

    那里,有几道结了痂的红痕。

    昨晚的情难自禁霎那间涌进混沌的脑中。

    煞白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亓官柏抬头见他的样子,两指贴上他的额头,担心地问:“可是发热了?”

    夏福心虚地移开视线,退开了一点,小声说:“没。”

    亓官柏误会他不愿与自己接触,尴尬地收回手指,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以后,若柏再困于心魔,莫要靠近。”

    只是一番好心的叮嘱,谁料夏福看上去竟然有些生气了。

    扭头躲过喂到嘴边的粥,背对着亓官柏又躺了下去。

    动作心理一气呵成,连夏福做完都有些心惊。

    自己算哪根葱,凭什么敢这么对亓官柏?

    但也不好破了自己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不去看他。

    良久,

    背后传来亓官柏的声音。

    “发病时,总是虚实难料,心不由身。恐……伤了你。”

    “下次,见如此,可打伤柏,速离开。”

    他看向夏福的后背。

    “你可有在听?”

    夏福依旧不理他,裹着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应了柏,”

    “可好?”

    一向端庄持重的亓官柏说话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好?”

    夏福的手攥紧了被子。

    已经这样了,索性随心到底。

    他道:

    “以后你再发疯,把我也关进博明塔吧。”

    话音刚落,身体被强硬掰过来,亓官柏看向他的双眼中有一丝恼怒。

    “你说什么?!”

    “都……

    为何还是如此不爱惜自己!?”

    夏福被吼得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脸红着气鼓鼓地反驳道:“我没有!只是你……”

    半天也你不出来。

    夏福又将自己摔回褥中。

    “先生今后还是别习术了!”

    所说不多,

    但那未言尽的,都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因为……

    我?

    想到这,亓官柏眼中残留的异色骤然消退。

    因为柏。

    夏福生气的侧脸一动一动地。

    亓官柏浅笑,心中一下子释怀了。

    俯下身去,想去亲一亲可爱的脸颊。

    谁料夏福突然转过头,

    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闭上眼,

    献祭似的,

    来了个始料未及的深吻。

    深冬已至,

    烈阳融雪。

    屋外静寒,

    榻上春暖。

    ……

    年末,

    城里也有了节的气氛。

    不过今年相较往年,更是格外热闹。

    因为从边境与古越谈判交割的使团与最后一批军队也即将抵达都城。

    他们的归来,象征着这次战争的全面胜利。

    百姓们夹道欢迎,陛下更是亲自于宫门迎接。

    镇国侯下马,拜见陛下。

    柿帝虚扶起当朝良将,情真意切地说:“爱卿,辛苦了。”

    镇国侯为国征战,戎马一生,身上自带凛然正气。

    朗声道,

    “臣不辱使命,古越城池尽数交割完毕。恭喜陛下开疆扩土,天佑我大柿!”

    “天佑我大柿!”

    百官与士兵齐呼,仿若要震碎这乾坤。

    “陛下。”镇国侯躬身又道,“您看这是谁?”

    说罢,一个身着粗布衣的男人从队伍中走出来。

    他一只眼用布条罩着,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柿帝定睛一看,神情突然变得很激动,迎上前紧紧握住男人的手,唤道:“兴怀兄!”

    昔日的称呼犹言在耳,身体残缺却目光刚毅的男人“扑通”一声跪下,仰望柿帝,双唇颤抖:

    “陛下!”

    皇帝眼眶含泪:“兴怀兄,这么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呀?”

    “那日草民命大,幸被边境一户猎户所救。多年来一直在养伤也是无忧,只是……”

    卓兴怀重重地回握住柿帝的手:“只是甚为思念家中的幼弟,也不知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当年革命团中,谁人不知其老大卓兴怀与韩阳舒虽无血缘却情同手足。

    他这一声幼弟,天子也欣然应承。

    “兄长辛苦。”

    镇国侯曾也是革命团的一员,虽然是后加入的被策反的贵族子弟,但也与卓兴怀共事过,都知兴国一路来的艰辛与牺牲。

    上前与柿帝一同扶起卓兴怀,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姬氏一族全部覆灭,连最后的夏也被陛下一箭射穿头颅,当场而亡。我们的目标得以实现,如今海晏河清,兴怀兄可以安心了。”

    本应是振奋人心的事,谁料他一把甩开镇国侯的胳臂:

    “什么?!”

    卓兴怀一脸惊愕地看着镇国侯,又看向柿帝。

    “阳舒……他说的,可是真的?”

    “你杀了太子夏?!!!”

    拐杖落于地,卓兴怀不顾一切地扑向皇帝,大声质问道:“你杀了他???!!!”

    韩阳舒不想去看兄长责备的眼神,但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

    卓兴怀似是难以置信,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手指着他,怒目圆瞪:“太子夏韬光养晦,谋略过人,又是皇家血脉,当为正统!我以为他是因病去世你不得已才得位为皇,”

    “未成想……”

    “竟然是你亲手杀了他?!”

    “韩阳舒!”

    “竟然是你亲手杀了他?!”

    “简直是大逆不道!”

    “狼子野心!”

    “谋朝篡位呀!!!”

    “你个娼……呜!”

    镇国侯见事不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不停咒骂的嘴,让人将卓兴怀拉了下去。

    也不知道残疾的人哪来得这么大力气,上了四个强壮的士兵将人制服。

    将人拖远了,镇国侯才敢去看陛下。

    只见皇帝缓缓收回定在空中本想去扶卓兴怀的手。

    转过身。

    “好好看顾,莫伤他。”

    远去的背影阴沉,却步伐坚定。

    一如那时登上皇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