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家双壁

    陵江城，一处小院土地上站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年，他弯着腰揉着刚被亲娘一脚踢着的屁股，一唱三叹地叫着。

    “哎呦——哎呦！别打了！娘我错了！我错了！您嗓门这么大我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那妇人横眉一竖起，食指点着那少年的眉心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黄小五！还在这里玩你那些木头！不学你哥在家里好好读书净浑玩！拿堂里桌上那三十文送到城西成大娘那里还了上次的账，别给我乱花买东西！”

    黄小五立马点头哈腰着将脚旁的木剑木刀拾掇到一边，跑去堂屋里拿了钱袋，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娘你能再给我一两不，我听城里书斋进了那江侍郎的新书，我给哥带上一本。”

    江侍郎名曰江枕寒，是五年前皇上在御前亲点的探花郎，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所作文章被文人雅士奉为圭臬。这时距离秋闱不到半年，江侍郎的书便让那些读书人如同乞儿看到那山珍海味般，这小小陵江城的书斋立马显得奇货可居了起来。黄小五素来不爱读书，却也知道这位江侍郎的鼎鼎大名，想着若是自家哥哥能看上那位大人的文章一二，凭着哥哥的勤奋刻苦说不定能考个解元也说不定。

    “你小子知道给你哥带本书怎不知自己好好念？”那妇人看着面前的小儿子到底是没了脾气，从怀中里取了一锭银子塞进黄小五的布袋里，千万叮嘱他装好，“快去快回，别四处逛着不知回家晚了还得老娘和你哥去找你。”

    “知道了！”

    话音刚落，黄小五便跑得没影了。

    虽然他瞧着瘦，却是从小就跟着城里的武馆师父习武并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过一刻的功夫，黄小五就气都不带喘一下跑到成大娘的铺子里将钱换上了。成大娘笑着塞给黄小五一只手心大的青梨，黄小五欢天喜地地接过说了一大串吉祥话，听得成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他大口吃着梨，又想到路上经过中道那攒动的人流，不禁好奇了起来，开口问道：“大娘，您可知今个发生了什么事，竟如此多的人赶在那中道上？莫不是天王老子来了不成？”

    成大娘笑道：“净说些混话，皇上哪能来我们这儿，还不是姜姐儿今个去铺里了，那书铺老板和她家铺子在一条道上，又是进了江大人的书，那可不是都堵得走不动道了。”

    黄小五心里一动，道：“原来是姜家jiejie到了，我这正要去书斋，正好一道去看看她和阿野。”

    “快去吧，我听说那江大人的书抢手得很呢！”

    黄小五一路疾跑到那书斋，费了老大得劲儿才挤了进去，往书童的手里塞了银子拿了书便跑，钻进隔壁的姜家茶楼才堪堪坐下，冲着柜台前的少年埋冤道：“平日里见这些书生一个个断胳膊断腿的，今个儿来抢书便是跟山里的泼猴一样！阿野，你看我的鞋子被踩了这么多印子，这可是我娘刚给我做的。”

    坐柜台前的少年恍若未闻，埋着头在柜台前拨着算盘。

    姜野是个容貌极盛的人，乌墨般的头发被发簪挽起，几缕额发垂在面前，肤若莹玉的脸上眉心生着一颗朱砂痣，徒生了几分妖异。

    黄小五看着他不做声，便也耐下性子等他做完事，他从小生在这陵江城中，要他说见过最好看的人，便是面前的姜野和他的jiejie姜玉衡，黄小五是个好美色的俗人，姜家jiejie让他好好学习，他便能捏着鼻子坐在家里看那些酸文臭诗小半个月，姜野对他放个眼刀他就能安静得像鹌鹑一样，当然姜野的话还是美色和yin威两两对半。

    站在一旁的掌柜恭恭敬敬地听着那少年的话，时不时应上两声，待到掌柜向那少年行完礼离开，他才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一旁茶桌前的黄小五。

    “哦。”

    黄小五等半天被这一声哦噎个半死，悻悻地掏出江侍郎的新书，扔到那柜前道：“阿野，我哥今年就要参加乡试，听这位江大人是文曲星下凡，你知道我不爱看书，书院里的先生都说你学问顶顶好，你且帮我看看这江侍郎的学问是否名如其人？”

    姜野抬头，伸出手拿起那书本翻了片刻，便皱着眉头丢给了黄小五。

    “华而不实，谄媚奉承，那江侍郎怕不是个大好喜功献媚圣上的小人。”

    “嘘——！”黄小五接过姜野丢来的书吓出一声冷汗，连忙向门口外茶馆内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扭头看向面前安稳坐在柜前的少年，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命啦！妄议朝廷命官让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姜野走上拍了他的背，淡漠疏离的脸上忽得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那些书生都在二楼参加诗会，一楼寥寥无几，这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不说又有何人知晓。”

    “真是说不过你......那这书我到底怎么办，这么薄薄一本就要一两银子，真是贵得我rou疼。”

    “话虽是这么说，但那江侍郎是亲点的探花郎，说不定今上就好听这些呢，”姜野面上嘲讽之色转瞬即逝，“你且拿回家给你哥哥便是，他是个聪慧之人，读了这书自是知道这江侍郎究竟是何人，若他急于功名，那这江侍郎的书便对他大有所益；若他不屑为伍，转手翻倍卖了也会有人求之不得，怎得都亏不了。”

    “翻倍卖了......”黄小五咽了咽口水。

    “我早就得知那书斋老板要进这江侍郎的书，便让他便宜我三成买了他一半的存货，再传出去今明两日要办的诗会赠上一本，那些书生听闻自然会趋之若鹜，我多添上些糕点茶水，涨上一二两也并非难以接受的事。”

    黄小五听完不禁咋舌：“阿野，这有些生意还是得你做。”

    “走吧，去看看我姐应付完那些人没有。”

    黄小五跟着姜野上了二楼，才刚走到楼梯转角处，便听到婉转悠扬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入他的耳中，好似那青雀啼语般悦耳，走上楼梯站定，便看着一位面着轻纱的年轻女子立于庭中，正与几位书生行礼道别，几人眼中的倾慕之色不言而喻，依依不舍地向她拱手离去。黄小五也不禁理了理自己地衣襟，身旁的姜野早已快步走上去。

    “阿姐。”

    “阿野！”

    姜玉衡快步走上去，抬手理了理垂在姜野鬓间额发：“辛苦你看账了，你且再稍等片刻，等他们收拾完我们就回家。”

    黄小五在楼梯口想到自家大哥教导自己那古板严厉的模样，又看到姜家姐弟站在一起恨不得时刻粘着的样子，忍不住酸了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