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两个女人

    早晨醒来，室内洒落一片和煦的晨曦，静到只听见自己的心音，韩皓彬仍闭目熟睡，均匀的呼息声。

    彷彿全世界仅剩下他与她，回味着昨夜的缠绵，她无法移开双眼，仔细的看着这个深爱的男人，她的眼光如蝶吻般细细的滑过他身上的每一吋肌肤，即使全身赤裸也丝毫没有猥琐，仍是带着正直的性感，他的眉睫好密、好浓，熟睡的嘴角，轻轻笑起，密浓的眉睫飞扬，释出温暖亲人的友善。

    回想起前几次无心插柳的见面，总觉得他温朗俊秀的脸庞有着转折，虽是友善，却无法更亲近，整张沉静的脸带着淡淡的距离，那时她疼惜，这张俊脸不适合这种轻鬱。

    慢慢相恋以后，他总算再敞开心胸，全新接纳、全心付出，此刻，熟睡中的她比日时多了份不设防的无辜与纯真…

    当韩皓彬细微的伸展身体，她害羞地别过脸装睡。

    「可瑜，你醒了吧…」他侧过身，强健臂膀宠溺地环在她腰侧，将她包覆在身下，被单下两人的躯体紧密贴合，丝毫不扭捏，她的心鶩然的一阵狂跳…

    偽装失败，她反身紧紧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享受片刻温柔，闪避害悉情绪，「原来在你怀里醒来是这种滋味…」

    「原来抱着你醒来是这种滋味…」

    软软的，甜滋滋的，身体和心里都放松的不可思议。

    她心满意足地逸出叹息，心情轻颤。指尖忍不住轻轻滑过他光裸的肌肤，看着他全身长满鸡皮疙瘩的模样，有种恶作剧的刺激感。

    驀然间，被单下她扭动无措的小手被穏穏握住，压在他的裸胸上。他眉睫慵懒却意味深长地瞅着她，弯成一抹弧度，半假半真的玩笑：「怀里拥着暖香美人，光溜溜的多诱人，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如果你继续不安份…」

    「好了好了…放过我吧…」

    「真的不玩了吗…」

    调笑爱语，他颯爽的俊脸凑近，鼻尖相触，他温热的躯体摩挲她纤细的娇驱，手掌徐缓漫游，揉抚她胸前那片春光。

    「皓彬…」什么多馀的心思也没有，只想轻唤他的名。安可瑜娇喘着，稍退的情慾热潮再度盘据，把她雪白身躯染成嫣红。

    「喜欢听你细语呢喃叫我的名字…又害怕你会让我变成一个无用的人，只想赖在你怀里，哪里也不想去，不想起床…」

    起床？起床！

    「喔，天啊，爸妈一定起床了！怎么办啦！」

    ＊＊＊

    站在门口按电铃的不速之客原来是前妻irene，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食材。韩皓彬感觉很意外，不喜欢这种意外的惊吓。

    「你打算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吗？」她故作无辜地玩笑，却没有达到效果，韩皓彬仍然沉着脸。

    半餉，他皱了皱眉头，解开环绕胸前的双臂，「进来吧。」

    「哇，好久没回来了…」irene扫视印象中每个角落和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熟悉的味道…」

    「请你不要再擅自回到这个家，这样不适合。」

    「芊芊呢？」她对他不可置否的拒绝丝毫没放在心上，依然故我。

    「在房间里看卡通。」

    「太好了，我今天作午餐给你们吃，」她在厨房里忙近忙出，「就吃中菜吧！好久没吃到道地的口味，外国的中餐厅难吃死了，那种不伦不类的口味，大概只有从来没吃过真正中餐的老外会觉得好吃。」

    从使用到的调味罐、餐具等，全安然摆在印象中的位置，厨房是女人的圣地，她敏锐的观察着这里并没有其他女人进驻的蛛丝马跡，暗自窃喜，熟悉的一切都没有变动，一切自然地，彷彿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

    但当她打开冰箱，眼前的保鲜盒里装着削好的水果、各式饮料和食物整齐的摆放着，印象中的皓彬，应该不可能来准备这些东西吧，她吃惊的怀疑，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还是有了点改变…

    「冰箱的东西是打扫阿姨准备的吗？」

    「不是。」

    「那是谁弄的？」她的语气中充满质问和些许不安。

    「这应该跟你没有关係吧。」他不作正面回应，觉得没有任何必要解释。「你不需要这么费心，我和芊芊等下要出门。」

    「不管是谁，打电话取消吧，我们有事谈谈…」irene还是一派自信，就算教授寿宴那天皓彬带着女伴出席，但事情一定有转圜馀地，她非常有把握，他们一路从研究所到现在，七年的感情，这么长时间累积的点点滴滴不可能像海边的沙雕，这么容易被海水流走，只消一阵努力，这个家，还是会像两年前一样毫无保留接纳她。

    只要再努力一阵子，让皓彬重新回忆起她们的点点滴滴…

    她从厨房端出一盘心机菜，酱炒毛豆，毛豆特殊的爽脆口感和香气，裹着碎rou和豆乾丁，简单却香气四溢，这是以前皓彬最喜欢的菜餚之一，只要有这个，他能很满足的吃下两大碗白饭，「把汤小火滚好就可以开饭啦，」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自负，只在乎自己…

    「我去带芊芊出来，你把碗筷摆好吧。」irene端出热汤，脱下围裙，很满意的看了桌上丰盛的菜餚：酱炒毛豆、豆干炒空心菜、红烧狮子头等等…「芊芊，妈咪来囉…要出来吗…」

    小女孩很顺从地从房间走出来，隔了这么久没见面，她知道两人之间一定很生疏，只能讨好似的想拉拢关係。「过来这边坐坐…」

    芊芊张着无辜的双眼，望向爹地，再看回妈咪脸上，像是想找回一丝记忆残留的痕跡，却徒劳无功。

    「坐妈咪身边没有关係。」

    就算有千百个不是，irene是芊芊的妈咪，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关于她任何的不是，当然现在也不会这么做。

    就算两个大人间相处的再不愉快，也不能让小朋友发现，他极力隐忍着。

    「芊芊是不是作了个好长的梦，梦见妈咪不见了？」

    妈咪。

    芊芊显然不知道作何反应，在幼稚园里，上学和放学的时间，总是可以看见很多妈咪牵着小朋友上学，有时候她怀疑，是不是自己作错了什么事情，她才没有妈咪…

    她曾经问过，爹地、奶奶和爷爷，所有人都不告诉她妈咪去哪里了，

    只是，如果她一直哭一直吵闹，大家看起来都很难过，所以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让爹地难过了…

    渐渐的，她不太期待，最近，也不再感到寂寞，因为jiejie常常陪伴她，就像别人的mama一样，jiejie会从幼稚园牵她回家，会陪她一起画图、唸故事书，爹地看起来也很开心…

    「妈咪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妈咪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现在妈咪回来了，爹地应该更开心吧…

    芊芊怯生生地观察着爹地的表情，却没有确定的答案。

    irene问了芊芊很多事情，这些时间作了什么事，唸了什么书，交了哪些朋友，她一边吃饭一边滔滔不绝的说着问着，韩皓彬在旁静默的吃饭，只见女儿乖巧的把碗盘的的食物都吃完，一点挑剔也没有。

    直到芊芊累了，irene带她回熟悉的方向，安抚她睡午觉。

    「她睡着了，模样好可爱…我以前怎么会这么傻，竟然为了理想而拋弃她…」她的语气里有丝懊悔，也有着试探意味，想看看韩皓彬会怎么回话。

    谁料韩皓彬根本没打算搭腔，只希望淡淡的拒绝不伤感情地结束这一切，这一切都已经变样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皓彬，拜託你别不讲话。」

    「该说什么？跟你报告这几年我和芊芊孤苦的生活吗？还是若无其事间话家常？抱歉，言不及意的话，我说不出口。」

    「不要这样对待我，我知道你生气，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生气，根本没有必要，现在的我和芊芊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道歉和补偿，没有意义，我们需要的只是平淡的过生活…如果你真的为芊芊好，就不该造成她的混乱…」

    韩皓彬隐忍着在心中积压多时的慍怒，尽量平静的陈述事实，不想继续纠缠。

    「你没看见她的眼神吗？她根本认不出来你是谁，妈咪这个字对她来说代表的是孤独和痛苦，既然她都忘了，就算了吧…」

    能让激烈情绪最不着痕跡烟消云散的就是淡然处理，越不甘心，只会让『执着』更纠缠不休而已。

    「不对，不对…我已经想通了，曾经深深地伤害你，我向你道歉，只要能让我找回曾经拥有的一切，要我下跪都可以…」

    「你还是搞不懂吗？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和芊芊，也有自主意识，事情不是你认为该怎样就会变成那样的…」

    「你现在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我，是因为老师寿宴上那个女人吗？」irene尖锐的提问，表情咄咄逼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一直提醒她，他们之间没那么简单。

    「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我和她的事情没义务向你交代，而我和你的事情很早以前就结束了，你忘了吗，是你的决定…」

    「我已经向你认错了啊…我们曾经这么快乐，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吗…你从来不曾对我绝情，就是因为心底还为我留一个位置不是吗…」

    「不，你才大错特错…曾经我也以为这几年来没让任何人进入我心中，是因为还在等你，直到遇见她，我才发现，我只是藉着时间让自己平静，什么时我能走出回忆，才表示我又有能力可以带给其他人幸福…而我的幸福，已经不属于你…」

    「我不能接受…离婚两年你都没有让任何人进你心里那个位置，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就是变了，我不想再和你讨论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们一家三口之间的混乱，终究能解决的，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要那个女人不要夹在中间…我是芊芊的妈咪，我才是应该留在你身边的人…」

    「有没有可瑜，我都不可能回到你身边，这样，你清楚了吗…」

    两个人毫无交集的争论，就算再讲一百年也不会得到什么共识，最后韩皓彬只是面无表情，态度明确的下结论：「irene，即使感情消失，你和我都还是芊芊的爸妈，我不想对你说出更绝情的话，伤害彼此。但是你该知道，人是会变的，你会改变，我也会，芊芊也会，或许好好的过生活，走自己的路，才是解脱，也是对对方的最后一个祝福…」

    irene自信奕奕的脸蛋迅速掠过一股悵然若失，显然无法相信时间在他们之间造成的鸿沟，但她坚持不死心，不让事情这么轻易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