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狭隘的未来
按照约定艾莉诺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来到了校园西边的一个咖啡厅。西校区的气氛明显比东校区的活泼；军工类的专业楼都在东校区，而艺术类和人文类的专业楼则在西校区。西校区的学生们也往往穿着颜色更鲜艳的衣服，跟冷色调的东校区相比，东西校区像是两个完全不同学校。 艾莉诺在刚开学的时候被蕾雅拉着去过一次这个咖啡厅，但之后因为专业课都在东校区而再没去过。艾莉诺找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点的桌子后坐了下来，拿出终端告诉利桑德自己的大概位置。校园的美好之处就是可以心安理得地不买咖啡也能在咖啡馆里坐着学一下午，这是在现在资本至上的世界为数不多的净土了。本身对咖啡就不怎么热衷的艾莉诺毫无愧疚之情地拿出光脑，整理了一下之后要用到的资料。 利桑德没让她等太久。和大多数东校区的学生一样，他穿了件暗色系的连帽衫和短裤，一身黑压压的打扮显得和亮色的西校区格格不入，虽然他本身也不是西校区的学生。利桑德随手将背包放在艾莉诺对面的椅子，问道”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喝咖啡。”艾莉诺礼貌地回复。“那我去先买一杯咖啡了。”利桑德说完后便去排队买饮品了，不一会他拿着一杯咖啡一瓶气泡水回到了座位上。“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只给你买了瓶水。”利桑德将水推到了艾莉诺面前，停顿了一秒又补充道：“我请你。” “…谢谢，下次一定会回请的。”被莫名其妙卖了个人情的艾莉诺接过了水，在内心默默苦恼了一下这份日后必还的情义。但除此之外和利桑德一起写作业的过程却很顺利。利桑德和艾莉诺都是喜欢提前做好准备工作的学生，因此两人在会面前就已经大致过了下题，没有写具体的答案是出于对约定的礼貌。两人很快完成了作业，利桑德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向，有意地和艾莉诺聊起一些和学业无关的话题。但毕竟两人不算熟，对话间还是有些拘谨的意味。 “艾莉诺你是在奥萨星哪里长大的？” “我是在中城区出生的，但上初中的时候搬到了落河区。” “这么巧么？我也是中城区出生长大的。落河区的景色的确很美，小时候我去旅游过一次。” “我每年也会和我父母一起去中城区探望一下亲戚们，但今年估计不行了，毕竟要上课。” “你的室友呢？也是奥萨人？” “她是帝都星的，是个历史学生。” “有意思，大部分奥萨星来的学生还是学的工科啊。我不认识任何在这里学学人文奥萨人。你认识么？” “我也不认识，但也可能是我平时上课碰到不到学人文的学生吧。” 两人的闲聊到了一个可以礼貌地结束的阶段。艾莉诺趁机瞄了眼终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是时候结束往回走了。“你晚饭有安排么？我的一个朋友邀请我和几个奥萨学长聚餐，就在校外的一家餐厅，离学校不远。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一起来，至少可以听听学长的建议。”利桑德问道，虽然语气随意，但正经危坐地样子仿佛是在参加面试一样。 “不会很打扰么？毕竟举办者一开始没有邀请我。”艾莉诺面露难色。说实话，她不擅长和不怎么熟的人打交道，更何况今天和利桑德的会面已经将她的社交能量几乎抽干了。 “不会的，其中一个人突然来不了了，所以空出来了一个位置。” 人生中第一次远离父母并有了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的新生们总是会有种“不想错过任何机会”的压力。虽然艾莉诺并不是一个没有自己主见的人，但十几年的社会化规训也让她或多或少有同样的想法。既然对方都这么邀请你了，就去吧，也可以向前辈们请教一下。艾莉诺感谢了利桑德的邀请，再再三确认不会给他添麻烦之后决定和他一起去聚餐。 把书包放回寝室后利桑德带着艾莉诺前往餐馆。利桑德的朋友查理已经到了，热情地和艾莉诺打了招呼。查理是个平易近人的男alpha，在自我介绍后和艾莉诺礼貌性地闲聊几句。三人聊了没一段时间后就听到了嘈杂的对话与打闹声。 两名穿着军服的学生很是自然地坐到了桌子的对面，很明显是利桑德之前前说的“前辈”。查理向他们介绍了艾莉诺和利桑德，那两位前辈在简单的问候后便自顾自的和查理聊起了天。与其说是聊天，更像是那两位学长单方面输出自己的价值观。 “最近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很紧张，所以军队的拨款又多了些，我们这群军校的人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查理你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明年六月的军校入校考试了。竞争一年比一年激烈，但毕竟福利也一年比一年好了，哈哈。” “对于我们这些从奥萨星来的人，在军队里做蜂群师是唯一几个可以有尊严地留在帝都星的方式了。虽然训练很累，但毕竟不会真的打仗，正式入编后也是很爽的。” “要尽早开始做职业规划了哦？如果我再年轻个两岁，我一入学就积极参加训练。早早开始准备后面的入校考试。” 艾莉诺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军校部是个独立于理学部与人文部的特殊部门，虽然军校的学生也会和其他部门的学生一起上通识课，但一旦进入了军校就相当于编入伍了。当然，入伍也是需要通过测试的，做蜂群师更是需要专业的训练与一些理学的前置课程。艾莉诺之前也在理学专业楼见到过穿军服的前辈们，但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们说过话。 “而且说哦，”其中一名学长露出了坏笑，压低了声音，“自从上了军校之后，感觉更容易找omega伴侣了。之前那些Omega都不会待见我们这些从奥萨星来的家伙，但现在一看到我的军服就开始对我殷勤了。” “就你这个家伙这么猥琐，查理和利桑德才不是像你这种整天发情的alpha一样。“另一位学长调侃道，转向查理和利桑德，期待着他们的陪笑。查理应景地尴尬的憋出了几声陪笑，而利桑德则是板着脸，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我跟你们说，这个家伙曾经在食堂里搭讪omega，死缠烂打地要对方地电话，结果对方给了他一个假的号码，然后就溜了，哈哈！”另一位学长继续调侃道，似乎还有意继续说对方的糗事。 “玩咖”学长似乎是想转移话题，在张望了一下后终于注意到了被忽视许久地艾莉诺。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机会问道：“欸，你是读什么专业的？” “应用数学。”艾莉诺简短地回答道。 “应数啊，”学长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出了明显没有经过大脑的回复：“就业应该没有当蜂群师好吧？” “…说实话，我还没有太考虑未来的就业。”艾莉诺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角。对方的语气中带着天然的骄傲与漠视，让她感到不适。 “现在就得今早考虑了哦？当然也欢迎报考军校，在军校里omega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我是beta。”艾莉诺更正到。 “原来是beta么？”学长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随口说了句”可惜了“后便继续输出他的价值观了。 刚刚他的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如蛛网般粘腻，审视的目光。艾莉诺已经很擅长应付这种目光了；过去的十几年内，无论是老师，同学，政府工作人员，还是亲戚，都曾或多或少用这种眼神看过看。同情中参杂着不屑，不解中混入了轻蔑，这是身为beta的她亲身体验过许多次的。 –虽然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但可惜是个beta，过几年估计就比不过同龄地alpha了。 –脸长得还挺可爱的，虽然不是omega，但打扮打扮说不定也会有alpha喜欢上。 –不觉得为一个beta投资这么多很可惜么？毕竟，大多数女性beta的归宿就是嫁人啊。当然，如果你想让她钓个金龟婿当我没说，哈哈哈。 更年幼的时候，面对这种轻视她总是会加倍地努力，试图用成果证明自己的价值。但自己付出的努力越多，眼神中流露出的可怜就越多。在几乎所有人多坚信不疑地认为她最终会回归平庸的环境下，能够坚持努力反而是一种近乎于执念的勇气。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像儿时那样去顶嘴，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心情不受影响。艾莉诺选择无视他们的对话，低头玩起了盘中的食物。 聚餐终于结束了。学长们离开后，查理刚提议“大家一起回宿舍吧“后突然说自己想起有个东西还没买，就先走了。利桑德则和艾莉诺一起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默不作声也不会觉得尴尬的程度，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无关紧要的事情：数论课的期中快到了，之后要不要一起复习？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校园里哪家食堂最好吃？ 利桑德把艾莉诺送到beta和omega的宿舍门口，和她道别后踩着双月的月光离开了。结束了一天筋疲力尽的社交活动后的艾莉诺没有任何剩余的精力了，在敷衍地打发了蕾雅的八卦后瘫在了床上，不久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