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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是坐车来的,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我们在跨江大桥上行驶,无数夜灯瞬间被甩在身后,连同被抛弃的往事。 汽车里十分安静,我手里端着手机,听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排我的未来,他说他是我爸爸,他叫白金阳。 我知道,因为我也姓白。 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他和我妈好像从来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我妈也没有提起过他。 小时候,单亲家庭在同学中很常见,我认识的女生大都是跟着mama生活。那些爸妈没有分开的同学看上去也没有很开心,反而经常膝盖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总是阴沉着脸,放学后坐在教室后面哭。家长会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也很少来,我听到班主任打电话给家长,却总是没有结果。 起码我妈出场率不低,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闪耀登场的机会。 再大一点后,我们开始明白单亲家庭的含义,明白父母一方的缺席终究是较少数。 同学会在背后议论单亲家庭的母亲,因为这是他们和我们不同的地方。男生们说我mama很sao,男朋友换得很勤,首饰衣服包包鞋子都是男人给她买的。 在我印象中,我妈总是不缺乏追求者。 她年轻、放肆、美艳,是男生口中的荡妇、小三、sao货。 我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他们时常忘记关上卧室的门,在昏暗的房间里上床。女人细长绷紧的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尖叫,扭动,不同的男人把自己性具插进她的下身,抽打她的rufang和屁股,啃咬她的胴体,用言语羞辱她。他们的液体喷洒出来,那种气味留在我的童年。 高潮后,他们像失去生命力的死rou瘫软在一起,接吻,拥抱,男的说宝贝我爱你,我妈说你真棒。他们依偎在一起,过不了多久我妈会突然发现我,从床上跳下来,匆匆裹上外袍出来,摸摸我的头,毫无歉意地向我道歉,说忘记做饭了。 这时候房间里的男人就会走出来,说别做饭了,想吃什么?出去吃吧。 虽然我妈总是被男人辱骂,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有讨好过谁,也没有为谁失态过,她谁也不在意。反倒是那些男人不停地来敲门,在门后怒吼,骂她是个没有心的婊子,冷血无情。 我妈就在家里冷笑,坐在沙发上点一支烟,等烟抽完了,起身去厨房给我煮面。 我从来没有问过mama为什么我们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她不讨厌我,也不苛待我,但从不允许我喊她mama。 她不愿意做我的母亲,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母亲,不愿意做世人眼中的好母亲,她只愿意做自己。 但她偶尔也会在我放学的时候来接我回家,会辅导我写作业,帮我在考试卷上签字,她会送给我生日礼物,哪怕那是男人送给她的。 她会和男人接吻,和男人深情款款,成双入对。但等那个叔叔走后,她扭头飞快地漱口,擦拭嘴巴。她总是教我,别人口中的话听一听就算了,誓言是最不需要付出成本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会爱你的,只有你自己。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我五年级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长到我把作业写完拿给她签字。 她以往每次打电话都是酥软着喊对面某总某董,娇滴滴的,像小女孩一样,但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很平淡,表情也很平淡。期间她一直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偶尔烦躁地啧几声,然后漫不经心地应答。 “就是你的,你动动脑子,她今年九岁啊……没有……不了,我不乐意……你别逼我了我不想回去……那就让她过去吧……”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阴郁,它横亘在她漂亮的眉眼间,沉重得无法消磨。 打完电话后她问我:“钱和我,你选一个吧。” 我说我选你。mama听后笑了一下,说那她就选不到钱了。 周五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停了一辆很贵的车,有的男生认识这种车,说几百万一辆特别贵,话音刚落,我mama就从车上风情万种地下来了,我冲出人群,冲到她面前。 我不能拥抱她,因为她的裙子一直都很贵,我乱碰很容易搞坏它们。 mama蹲下来,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拍了拍我的头。 “白振雪,你跟你爸爸过吧,你爸爸特有钱,你跟着他富贵一辈子。咱娘俩得分道扬镳了,凑一块儿都没钱,分开才有各自的活路。” 她把我抱起来,放在车后座上,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得那么稳,然后再次拍了拍我的头,把车门关上了。 那是她第一次抱我,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mama大概不相信我会在财富的诱惑面前选择她,所以她先扔下了我,带着绿卡和钱头也不回地飞往南半球去了。 后来哥哥说,白金阳能把我接回来也是机缘巧合,他在某次饭局上听闻了她的风流韵事,那些男人惋惜她年纪轻轻有了孩子,对她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又垂涎她的美貌和rou体。 当一个聪明的女人太漂亮、又没有男人的财富作为标签时,她就会在他们眼中失去衣服。 我见到白金阳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丑,起码比不上我妈身边那些男人风度翩翩,年轻英俊。 白金阳站在十几个人中间,是唯一一个没有穿西装的男人,他把我抱起来,朝周围的人展示我,就像展示一件商品。 “还好你长得随你的妈。” 白金阳的确很有钱,他和我妈各自教会我一个道理,只不过白金阳的道理更粗暴,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我半路转学,拿钱给校长。 我升学的名额,用钱买。 我初中上学太远,买个房子。 我去补习班,买辆车再找个司机接送。 白金阳对我很好,他把我接回来就像养条狗一样,对我别无要求,只需要活着就行。 他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在客厅吃饭,会非常高兴,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家里有个女儿就是好,你瞧你meimei,多可爱。哥哥跟在后面,说雪雪漂亮,讨人喜欢,白金阳无不惆怅地叹息,仿佛又想起我那风流潇洒的娘,然后肯定了我哥的观点。 “是啊,真漂亮。希望和她mama一样聪明能干。” 我上初中后开始搬出去住,房子很大,所有偶尔会有我不认识的人来,他们有的是来找我哥的,似乎是有工作上的要事,听闻他不在又打着电话匆匆离开。有的是来给我送东西的,带着大包小包冲进来,有的是我哥的助理,有的是白金阳的助理,还有的是被白金阳派来照顾我的。 他们端着饭,进贡似的一一打开饭盒,但是做饭阿姨总是嫌那些菜太咸太油,我吃了会对身体不好,于是全部倒掉重新做。 我的初中毫无烦恼,我不得不承认我妈的大智慧,在绝对的财富面前,人是不会不开心的。 直到我在升高中前的那个暑假第一次遇到张基。 我上完补习班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厨房里做饭,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袖口挽到手肘处,正在娴熟地切开鱼rou。我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没有冲我笑。 “白董的千金吗?我是张基。稍坐,饭马上做好了。” 我望向餐桌,那里已经摆放好了三盘菜和一锅汤,是我不熟悉的菜色,做饭阿姨不做这种菜。 他没笑,我也懒得朝他笑。我说:“张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