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
怜无疑是件可耻的事,浪费心情又浪费时间。我轻轻避开沈宴的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发烧而已,毕竟死不了人。我掀开被子下床,脚下自然不着力,不过我也不怎么在意。“小景你做什么?”沈宴着急地扶住我的胳膊,因为离的近,说话的气息甚至喷到我耳侧,让我忍不住犯恶心。“给你看点东西。”我说。“不着急啊,你先躺回去休息好了再说。”“我着急。”走到客厅却碰到我爸正好从他的房间出来,手里拿了一大把东西,见到沈宴和我,脸色僵了一僵,自个儿消化了好一阵,才冷冷地开口:“站着好看是不是?还不过来帮我把对联贴上。”到此时此刻,要惊掉眼睛的恐怕只有我了。我爸居然叫我贴对联?就在他刚扇了我一巴掌之后?我真有点怀疑沈宴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说起贴对联,记忆里这事从来跟我不相干。以前周景文在的时候,我爸叫人搭手也只叫他,后来他出事,我们家连年都不过,自然也就没有对联这回事。所以尽管我爸什么都没说,但在我看来,贴对联,光耀门楣,从来都是周景文的事。玩玩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也有这样的荣幸,就在今天。第三十八章,烟火我们家的对联是我爸自己写的。他早年酷爱书法,备课上课之余大多关在房里练字,顺带也押着我和周景文一起。我因为从小就爱画画,练毛笔字对我来说并不为难。周景文却不同,他性格外向好动,篮球是他的最爱,很难静下心一坐两小时。为了应付我爸的检查,周景文动了不少脑子,后来烦了,索性连这个脑子都不动,傍晚从外面回来,把篮球往我书桌下一惯,手也不洗,抢过我的字帖说看看,看完笑嘻嘻一把全撕了。周景文堵我爸责不罚众,可我爸显然想得比我们都要远,不但完不成作业要罚,而且挥下来的棍子一点力道都不收。但打着打着,我爸真的突然改了主意,再不叫我们练字。后来听我妈说,我爸偷偷去看过周景文打球,终于相信他的天赋不在书法,这才死了要培养出一代书法大家的野心。周景文获得特赦之后,我爸对我的监管兴致也日渐淡薄,最终止于我在学校的某次段考。而我的书法水平,同样止步于此。沈宴对书法却似乎颇有些研究。这一点我从前一无所知,也从未见他写过。只是我爸这人有个习惯,喜欢听人点评他的作品,沈宴顶着被扫地出门的压力,竟也说得条条是道,有板有眼,连我拢手站在旁边听着,也不得不惊叹他哄人的本事。我爸被夸得十分受用,脸上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声音倒缓和不少,不甘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难得还有年轻人懂这些。沈宴照例一脸谦恭:“我哥喜欢收藏名人字画,听他说的多了,自然也懂一些。叔叔的字笔力遒劲潇洒,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做不到这样游刃有余。”开团年饭。沈宴也上了桌子,我爸什么都没说,我自然也不管。不过气氛还是有点怪。四方的桌子,我对面坐着我妈,沈宴对着的则是我爸。而他那个位子,从前坐的只有周景文。我爸大概也是突然想到这个,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一句话一个表情也没有了,真正像谁欠了他几千几百万的钱。欠我爸的这个人无疑是我。我心里非常清楚,因此更加夹紧尾巴做人。只是我忘了,我爸要逮我的错,我就是缝上嘴巴,他一样可以抓到把柄。“好菜好饭伺候着,你这脸还要甩给谁看!”我爸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挑挑拣拣的,不吃就滚下去。”我妈护着我,马上帮我顶回去:“又来了又来了!我就想问问,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个年?”说着还不忘往我面前的碟子里送一块糖醋排骨,笑着劝我,“特意选的进口料,说是容易脱骨,rou还特别香,你多吃点。”我望着早已经堆成山的菜犯难,想劝我妈少夹一点,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想勉强自己多吃几口,胃里却抗议得比我爸发火还激烈。“爸,妈……”“叔你别怪小景,他昨天才胃不舒服,吃多了真怕不消化。”沈宴总算眼力还不错,加上最近演技爆发,简直演什么像什么。他一面装得无比懂我,一面笑着将我面前的碟子移到他面前,然后又另舀了一碗汤递到我手里,说:“阿姨这个汤熬得特别鲜,回头我也学学,你想什么时候喝都有。”守岁也是件痛苦的事。但让我痛苦的,是我搞不清楚我爸现在对我的态度,到底有多少是因为沈宴,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四个人各怀心事地看着电视,今年的春节晚会比去年更无厘头,小品生硬却偏要强行挑起人的笑点,魔术穿帮看得我隔着屏幕都嫌尴尬。看不到一半,我终于熬不下去,打算回房睡觉。我妈飞快跟进来,站在床边问我沈宴要怎么安排。我这才意识到还有这个现实的问题。我家只有三房,我爸妈一间,我和周景文各一间。让沈宴住周景文那屋子,我猜我爸第一个要跳出来发火。可要让他跟我挤一张床,别说我爸同样有意见,我自己心里都转不过这个弯。“他睡我这儿,我睡文文那屋吧。”我说,这几乎是唯一能两全的选择。我妈显然也想到了,只是愿意尊重我的意见才来问我,见我这样回答,她先是舒一口气,却慢慢红了眼眶,低声说:“要实在不行就让他睡客厅。”我笑着摇头:“没什么不行。”周景文的房间,自从他走后,我再也没进来过,到如今已超过十年。时间过去这么久,记忆都发黄破碎,想不到屋里的东西却保存得很好,周景文从前用过的东西,篮球,运动鞋,衣服还有课本,几乎都在原来的位置放着。我愣在屋子中间,眼前的一切勾起无限往事,窒息的感觉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记忆撞得移了位。周景文走了,而我还在。我妈正低头帮我整理床铺,这时也顿下手,靠着书桌那头在床沿坐下,随手抽出一本书,边漫不经心地翻着,边哽着声音说:“这些早该扔了,我舍不得……”犹如被扇了一个耳光,我陡然梦醒,忍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走到我妈边上挨着她坐下,心虚地轻轻叫了她一声:“妈。”我妈揩了一下眼,抬头对我笑笑,摇摇头说:“我没事,他走都走了,我还能想他一辈子不成。这房间里的东西,很多都不是原来的了。还有这床铺,也都是更换过的,你看看能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