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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 季明希大声喊道,然而这声质问丝毫没有影响沙发上的两人,男人的鼻子都快要陷进伊寻的胸部的沟壑里。 季明希疾步走过去,踩掉了本就没有穿好的鞋子,他头皮发麻,一股极度的恐惧与愤怒冲破心口,另他难以呼吸。 “滚开!”他低下身,单膝落在沙发上,一把拉开了男人。 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季明希知道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长相——年轻又漂亮,隆起的眉骨下长着一双总盛着笑意的桃花眼,伊寻自中学起,便对这种类型的男生独有好感。 季明希心里发凉,又连忙把不好的猜测赶出大脑,他推阻着男人的手,冷声道:“你出去。”——如果不是身怀重孕,他丝毫不怀疑今天便是他头一回动用暴力的日子。 “你是管我,还是管她啊?”男人挑衅地笑,丝毫没将面前的男主人放在眼里。 季明希眼神黯然,声音低了一些:“我管她。” “管她?凭什么?” “凭我是他丈夫。” “可她说你们已经离婚了。” 季明希眼神一空,似乎被噎住了。 男人冲季明希挑了下眉,又低头看着瘫坐在沙发上醉得似乎睁不开眼的伊寻,他开口对她说话时,从语气到音色,像是都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jiejie,你不是说你只有我了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伊寻抬起眼,视线没有分给季明希半点,满眼都是眼前的正冲自己撒娇的男人。她勾唇笑了笑,似乎没听清男人刚刚说了什么,只抬起手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轻声哄他道:“乖,别闹,我好困。” 她虽然没有赞同男人的话,可季明希却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这简单几个字捅了个对穿——上回伊寻这般温柔地对他讲话是在何时?季明希早已忘记了。 拦在男人身上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季明希浑身发冷,嗅着伊寻身上的酒气,突然觉得特别反胃。 男人得意地瞥了季明希一眼,得寸进尺地低下头又要去碰伊寻,却被再次阻拦。 “你又要做什么?”男人皱眉。 “她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你这时候做这种事,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季明希的声音透露出他不该有的平静,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等她醒酒后,若是还愿意,那你们随意,只是今晚就算了吧,今晚她需要休息。”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片刻后男人冷哼一声,错开了眼。 “她房间在哪儿?” 季明希没有回答。 男人烦躁地扭回头,瞥了一眼季明希的腹部:“怎么,还不是要靠我把她抱过去?” 季明希垂下眼,看着伊寻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低声说:“在楼上,如果你两分钟之内不下来,我就叫保安了。” 男人“嘁”了一声,轻轻握起伊寻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而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向楼上走去。 楼梯上了一半,男人低头对怀里的人轻声道:“他没跟来。” 伊寻仍闭着眼睛,没有理睬他这句话:“第一间。”——第一间是客房。 男人走进屋,刚将伊寻放在床上,便被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别急啊,多留一会儿,他会更难受。”男人半开玩笑道。 “如果你不走,他真的会叫人来赶你,”伊寻在盯着天花板,眨了下眼睛,“再说……”——再说她哪里想让季明希更难受啊。 男人笑:“你还说他不在乎你,你俩真是个顶个的虚伪,有钱人都这样吗?” “他只是绅士罢了,换成任意一个醉酒的女人,他都会这样做。”伊寻没再多说,她抬起手,用小臂盖着眼睛,挡住快要决堤的泪。 男人看他这样默默叹了口气:“我回去了,脚伤记得用药。” 从二楼下来往外走时,他在门口的沙发上看到了别墅的男主人。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冲他挥了挥手:“我走了啊,超过两分钟了吗?” 季明希没答话。他静静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不知正在想什么,右手边是伊寻刚才待过的地方,几分钟前她就坐在那里,看不见自己似的,和另一个男人调情。 房门被关上时传来一声闷响,砸碎了季明希装不下去的风平浪静。 眼泪滑落下去,一滴滴落在季明希隆起的腹部,每一滴泪都好似沉重无比,砸落在衣服上时甚至会发出响声。 季明希还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伊寻没回家的这些天,即便他强迫自己尽可能投入工作,依旧觉得度日如年,他的胸口好似压了块大石头,导致一呼一吸都是折磨。 他没敢奢求伊寻会给他同样的在意,也没敢奢求伊寻也能将他放在心上。 他还以为只要将自己的位置放得足够轻,再面对伊寻的冷漠时便不会那么难过,可他却没有想到,现实竟比他想过的最差结果还要残忍百倍——伊寻的心上原来早就有了别的人。 她会对那人宠溺地笑,会依赖地靠在那人肩头,还会用甜言蜜语哄那人开心。 季明希心里清楚,他没见过的事一定更多。 原来这就是伊寻喜欢一个人时的样子。 伊寻果真是不喜欢自己的——季明希之前只是有所怀疑,今晚头一回对此确信无比——两人在一起这么些年不过是得过且过,伊寻发现他犯了错,就把他丢掉就好了,甚至还这样明目张胆地告诉自己,她伊寻,根本懒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今天下午才从医院取来的那份亲子鉴定结果报告,可真是多余。 “嘘……没事的,没事的。” 季明希低头抚摸着腹部,轻声安抚着正在挥拳踢腿的两个小家伙,突然发作的胎动提醒季明希,他不能倒下的理由。 “爸爸又不是养不了你们,怕什么。”季明希笑了笑,满脸是泪。 次日六点左右,伊寻穿着睡衣推开了房间的门。 这一夜她睡了不足两个小时,还都是浅眠,刚才在屋里照了照镜子,被自己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隔壁卧室的门大开着,伊寻提心吊胆地瞥了一眼,确认屋里没人后松了口气,不然自己这幅形象被季明希看到,那可就太糗了。 她这么劝慰自己,可当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走的时候,又不由伤感起来。 季明希走了,两人马上就会彻底分开,这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可真正发生后,又怎能不让她难过? 伊寻一走一晃,头痛难忍,倒真像是宿醉醒来后的模样。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她刚一转身,便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季明希。 伊寻:“……” “早。”季明希面无表情地简短问候。 伊寻:“……” 季明希还穿着昨晚的居家服,此时的模样却像是坐在会议室正中间,在员工报告结束后给予批评和建议的领导。 伊寻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声:“早。” 季明希紧接着便说:“邮箱里的离婚协议书我看了,没什么大问题,我发给律师了,之后他会和你的律师联系。” “噢……行。”伊寻呆呆地看着桌角,似乎突然变得十分手足无措,她化解尴尬似的,抬手捋了把脸前的碎发。 不久前的场景在眼前重现,只不过这一回她和季明希换了个位子。 “对了,关于分割婚后财产的那一部分,这套别墅我不要,分给你吧。”季明希又说。 伊寻动了动唇,还没决定好措辞,便听继续季明希继续道:“毕竟你这么喜欢这里。” 这句就是在讽刺她了。 伊寻低头笑了一声,面上的无措与迷茫顿时散得一丝不剩,好似是突然醒了酒。 “何必这样说,你不让我碰,我也有需求的啊。” 季明希面部表情微微一僵,好似精心设计的面具碎了一角。 “我之前不让你碰,是因为我怀孕了。”他没忍住解释道,刚一说完,就有些懊恼,而伊寻的回答只让他更加后悔。 “你怀孕跟我有关系?” 季明希沉默了。 “既然你我都不想要,那就卖了吧,按照当年的出资比例分割。”片刻后,伊寻率先开口。 季明希没有立刻回答,他斟酌了一会儿,说道:“下个月东区有场慈善拍卖会,不如做件善事。” “以谁的名义?我们两个人吗?等离婚的消息一出,你猜猜拍下这套别墅的人会不会觉得晦气?”伊寻挑眉。 “你非要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跟我说话?”季明希抬起头,冷声道。 伊寻叹了口气,不知对方是不是一语双关,却还是妥协地迈步走向餐桌对面的椅子。 “脚怎么了?” 季明希发现得比伊寻预想中要快,不仅如此,他还立刻站了起来。 “不用。”伊寻说。 “什么不用?我渴了,去倒水。” “嗯。” 伊寻十分尴尬,她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下,而后便看到桌子正中央里被装满的茶水壶。 她低下头藏笑,心头久违的一丝甜倏地钻了出来,很快又被更多的苦涩滋味全然盖过。 “我早上还有别的事,关于别墅的归属,之后再联系吧。” 毕竟是她先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伊寻站起身,准备先离开餐厅,省得季明希走回来看到桌上的茶水壶感到为难。 “好,”季明希在厨房里应,又说,“晚上注意一些,别太过火弄伤自己。” 伊寻脚步一顿,倒没想到季明希想象力这么丰富。 “知道了,谢谢季总关心,您和那位也注意一些,肚子这么大,伤到了更要命。” 季明希浑身一滞,脸上漫起又羞又恼的红晕,他感到十分受辱,可又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自己刚才那一句确实不是纯粹的关心,得了她一句还击,也算公平。 只怪他一时忍不住,分开的最后一句都是这么不体面的话。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