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二日伊寻睁眼的下一刻便感到脑袋里一阵炸裂式的疼，她抓着头发闷哼一声，侧头看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才回想起昨晚自己洗过澡后没去卧室和季明希一起睡，而季明希也没有像前一晚那样抱着枕头过来找她。

    季明希昨晚把她从身上推开时，伊寻是真的愣住了，洗澡的时候想起那一幕仍觉得太过难堪。不过她相信季明希所说的理由，因为如果季明希是不想继续抱她才推开她的，绝对会用更委婉的方式告诉伊寻。

    他一向那么绅士，伊寻了解的。

    伊寻呼了口气，在思考要不要挑个办法告诉季明希自己真的不介意季明希肚子上的那点赘rou，所以下次不要再这样推开自己了。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季明希此时已经去上班了。

    手机上跳出秘书发来的几条消息，伊寻点开一条一条读，看到秘书说收尾工作很顺利，外国合作方很满意，只是遗憾伊寻走得匆忙，没能参加庆功宴。

    伊寻放下手机，发现自己并未轻松多少，她恍然意识到工作上的事与季明希相比较，对自己心情的影响程度实在太低。她猜想，对于季明希来说，情况大概正好相反——无论是她伊寻，还是这段婚姻，对季明希都无足轻重，不然他也不会至今还肯继续和一个他不爱的人在一起。

    伊寻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脑袋沉得要让她往下栽，她的心情也似乎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变得更差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又自我暗示：季明希昨晚主动求卝欢，已经是远在她意料之外，她应该知足，她应该往积极的方向想，这样才能尽快修复这段婚姻。

    伊寻掀开被子，刚从床上起身眼前便倏地一黑，她蹙眉合上眼睛，等这阵眩晕过去才重新睁眼，眼前模糊的视野过了几秒后才变得清晰。这些天，她先是为了提前赶回国而透支着身体去完成工作，长途跋涉回家后又连着两夜都没休息好，直到此时身体才开始抗议，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伊寻捋了把头发，准备先在家里找些药吃，用后若没效果再去医院。

    家里的医药用品柜在楼下的储藏室，伊寻下楼时，头脑发胀，脚下无力，两手都撑在楼梯扶手上才没至于摔。她一边走一边在想，要不要和季明希商量一番，干脆买一座带电梯的别墅住好了。

    医药用品放了三柜子，伊寻慢慢蹲下卝身，皱着眉头一个一个翻，在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按说明书来说应是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她把药拿在手里，正准备合上柜门，又突然瞥到柜子最下面那一栏放的两排小盒子。

    长方形的小盒子里放的是验孕棒，还是之前她和季明希在备孕期买来的。伊寻记得清楚，这里本来有两排，一排五个，可是现在第一排却少了三盒。

    她拿额温计和退热贴的时候都没开过第三个柜子，所以直到现在才察觉。不过伊寻并不是强迫症严重的人，她对着那空缺的位置发了一会儿愣，便晕乎乎地站起来了。

    伊寻拿着头痛药，趿拉着拖鞋往储藏室外走，走到门边时眼前又浮现出那两排验孕棒。

    她后知后觉地想，第一排里为什么会少了三盒呢？

    肯定是有人用了，还用了不止一次。

    别墅只有两位主人，她用不上，那自然就是季明希用的了。

    可季明希为什么用掉了三盒验孕棒呢？他们明明没有再备孕了。

    伊寻眨了下眼，又往前走了一步，而后脚下一顿，她疼的快要炸裂的脑袋顷刻间恢复运转，得出了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结论。

    天呐……

    伊寻张着嘴巴，呼了口热气。

    她怎么这么傻？

    季明希不让她碰，季明希突然不饮酒、不喝咖啡，季明希在洗手间吐，季明希发烧却不肯吃药，季明希腹部的微小鼓起……

    竟是因为如此。

    她竟然还因为季明希的那些反常而感到不高兴，她竟然还怨他、怪他。

    昨晚季明希小心翼翼地问她想不想要孩子，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你想，我们就去收养一个。

    她怎能说出这样的混卝蛋话？

    她怎么……她怎么这么傻啊？！

    伊寻的心脏砰砰直跳，每一下跳动好像都砸在了她的骨头上，撞得她浑身发颤。

    下楼时她明明还脚步虚浮，几乎一阶一晃，此时再上楼拿手机时，她却一步三阶，跑得根本不像正头痛欲裂的人。

    之前她委婉地对季明希表示，自己不想要孩子，其实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想。

    季明希为她怀过两次孕，她却都没有护好他们，她觉得自己不配再让季明希辛苦了。

    可现在不同了，别管她配不配，季明希都已经把这份礼物给备好了，那她自然要好好收着，守着，惊喜欲狂，感恩戴德。

    等她跑回客房拿手机拨号时，已然在想，干脆便把总裁这份工作给暂时停了，在家全职照顾季明希好了。

    听筒响了六七声后才被接起，伊寻等不及对方应，就先叫了一声“明希”，二个字发出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那般哑，那般急。

    季明希显然也注意到了，“一一，你嗓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伊寻吞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稍微自然了一些，“我没事，你……”她没立刻说下去，想到季明希瞒着的秘密，心里就又喜又疼，眼眶倏地便热了。

    “你在哪儿呢？”她问——那些一说便真要流下泪来的话她不想放在电话里讲，“在公司吗？”

    “我……”伊寻听季明希停顿了一下，而后才小声回了个“是”。

    “‘季准爸爸是哪一位？您进来吧，轮到您做检查了。’”

    伊寻蹙眉，“谁在那边讲话？她说什么？”

    “没、没什么，一一，秘书叫我有事，晚会儿再联系！”

    通话被挂断了。

    伊寻仍皱着眉，回想方才听到的话，不难猜出季明希正在医院。

    ——“季准爸爸”“轮到您做检查了”？

    难道这家伙在一个人产检？

    伊寻心里狠狠一揪。

    离季氏公司和别墅最近的孕产医院只有一家，伊寻睡衣也顾不上换掉，随便拿了件外套，带着车钥匙便冲出了门。

    “是阿寻吗？”

    季明希心惊胆战地放下手机，虽然刚才护士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及时捂住话筒了，不过也不知道伊寻是否听到了，又听到了多少。

    他扭过头，又看到了让他更加糟心的问题。

    “……对。”季明希淡淡道。

    “阿寻要是知道明希哥哥正在做什么，一定会吓一跳！”芮可可笑道。

    季明希敷衍地点点头，没再去看芮可可。护士见季明希没进来，又过来礼貌地催了一次，季明希小声道歉，从座位上起身，坐在她旁边的芮可可理所当然地便也站了起来。

    季明希蹙起眉，纵使他脾气再好，也有些烦了。

    今早他来到医院，便在挂号处遇到芮可可。对方见到他后开心地过来打招呼，眨着眼睛说：“果然被我猜对了！”

    昨日季明希同芮可可一起吃馄饨时，拒绝了对方今日陪自己先来医院查孩子性别的提议。是，季明希明明说他想周末和伊寻一起来产检，却还是今天先跑过来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专门等着自己的芮可可。

    这份过头的好意，季明希实在消受不起。

    在诊室外等候的时候，芮可可就坐在旁边陪季明希一起等，季明希几次想开口，却实在说不出要赶她走的话，可此时见她竟然还打算和自己一起进去做B超，季明希终于忍不住了。

    “可可，我自己进去就好了。”季明希转身对芮可可道，语气尽量礼貌。

    “为什么啊？我陪你一起呗！”芮可可道，天真、迟钝得令人无奈，显然没有意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季明希见她这般反应，倒显得是自己多事似的，微微一叹，“不太方便。”

    “怎么啦？”芮可可显然仍旧不解，这下季明希是真的有些恼了——自昨夜伊寻从卧室出去后，季明希心里心情便不大好，此时简直烦躁到了极点。

    “没关系，准mama可以一起进来的。”在前引路的护士不明真相，回头道。

    季明希心里一气，脱口道，“因为你不是准mama。”

    芮可可一愣。

    走在前面的护士也是一惊——在季明希在座位上排队等待的时候，她便和值班的其他几个护士讨论起他的高颜值，也难免为他嫁的看上去比他逊色太多的女人而感到惋惜，此时听到季明希说出这句话，她才知道原来一直陪季明希在外面等候的那位并不是孩子的母亲，那……难道是季明希理直气壮地出轨怀了情人的孩子吗？

    哇……

    这什么狗血大剧？

    长得好看的人，世界就是精彩。

    季明希看到芮可可无措的模样，心里有些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诊室的门。

    几乎在门关上的下一瞬间，芮可可脸上无措的表情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荧光粉色的皮鞋，轻轻提了下嘴角。

    她留意着时间，在过了八分钟之后，芮可可上前几步，靠在诊室门边的墙上，抱膝坐在了地上。

    ——季明希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出来，而后便会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他刚刚已经后悔那般讲话了，芮可可看得出，而一会儿后季明希便会对自己更加愧疚。

    芮可可安静地等着，又过了五分钟，季明希仍没出来，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她丝毫不着急，也没有起身活动——麻一些正好，最好等她一会儿站起时能踉跄几步，跌在季明希怀里。

    她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没想到没等来季明希，却先等来了意料之外令她更加惊喜的人。

    伊寻从电梯里跑出来，在等候区没找到季明希后，又跑来B超室门口，一眼便看到墙上挂着的led显示器上“季＊希”几字，她心口猛地一紧，呼吸更加急促了，正要推门进去，却又注意到显示器下抱膝坐在墙边的女人。

    四目对视，伊寻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