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花(200珠加更)
檐下花(200珠加更)
今天周六,梁遇练了会排球,不到八点就骑车回家。 骑到中途,单车不知道哪里掉了螺丝,后轮突然不转了,他只好一路推回去。 院子静悄悄的,还只是初夏,夜晚已不再清凉,暑气热烈,夹杂聒噪的蝉鸣涌流如洪,无可抵挡地将他淹没。 推着单车穿过庭院,他心里生出几分烦躁。 不喜欢夏天。 尤其是今年的夏天。 梁遇压着眉,把单车平放摆置在地上,去后屋拿了工具箱,预备修车。 原来是后下叉有几枚螺丝掉了,导致其他零件都错位。他将部分零件一个个取下,再重新组装好。不知怎么,今晚格外热,才cao作一小会儿,他就热得满头大汗。 梁徽正好抱着一大捧洁白花束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院子里的他。 “阿遇?你刚刚回来吗?” 梁遇稍作歇息,抬手把汗抹到衣袖上:“没,回来挺久了,在这里修车。”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摇摇头。 “嗯。” 梁遇继续用螺丝刀拧着螺丝,他拧好一个,就看梁徽一眼。 她搬了把塑料小矮凳出来,站在上面,小心翼翼握着花束,慢慢用橡皮筋把它倒挂在房梁上。 那凳子由于材质的原因,四脚落在地上不太稳当,时不时一晃,看得梁遇心头一紧,担心她摔下来。 他撂下螺丝刀,走到她身边,抬头看她:“姐,我帮你挂吧。” 梁徽垂头望他:“你方便么?” “方便。”梁遇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扶她从凳子上下来,接过那一束花:“我来吧。” 他个子生得高,手臂自然十分修长,踮脚就能够到屋梁。 梁遇摸索到房梁上的小铁钩,拉长花束底部的皮筋,把它套在铁钩上。 花束垂吊,白玫瑰和洋桔梗柔软的花瓣扫过他的脸,清香馥郁,弥漫在燥热的夜间,竟叫他烦闷的心境平静下来。 他随口问:“是今天买的花吗?” “不是,是谢渝送的。”她轻声道。 梁遇的动作迟滞了半秒。 他仰起头,看向那平直的房梁——娇艳的鲜花已经挂好,给了无生气的屋檐增添一抹柔和的亮色。 “哦。”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回。 热恋中的人,讲话语气都沾了蜜,现在又带上一丝遗憾的苦恼:“就是太容易凋谢了,所以做成干花,能保存更久。” ——不希望它轻易凋落,就像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短暂在手,倏忽流逝。 这句话,和它的言外之意猛烈撞击着他的意识,他感到眩晕,心脏也无法抑制地开始钝痛。 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到单车畔,默不作声继续拧螺丝。 “我帮你吧。” 梁徽看他热得汗流浃背,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也拿起一把螺丝刀,和他一起修车。 她装好一枚螺丝,忽然想到什么,朝他笑道:“明天是周日,我们去海边玩吗?明翡说她要带她表哥过来。” 如果只有她和谢渝出去,留他一个人在家中,会感到冷落和孤单吧。 “嗯。”梁遇思绪游离在外,只分出一点心神潦草答应。 梁徽听出他语气中的怏怏不乐,忧心忡忡转头看他:“阿遇,你今天不开心么?” 梁遇想回一个微笑,让她不必担心,可这笑意难以轻盈,反而溢满了沉甸甸的苦涩。 他索性垂下头,一点情绪都不再展露:“没有,心情还不错。” 梁徽不相信他的说辞,目光长久停驻在他的脸上。 少年精致的侧脸浸在月光中,似乎也染上了月色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带有一丝不安的脆弱。 她很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很想开解他。 可是总有一层乌云似的隔阂拦在二人之间,始终无法跨越。 弟弟终归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她了。 她眉目怅然,低低叹口气,语气带上埋怨:“连我也不能说吗?” 梁遇牵牵唇角,扯谎:“真的没有不开心。” 她终于不再追问。 月亮潜入树影,光芒逐渐黯淡,单车构造已经看不清了。梁徽起身去洗手,再过来,打开手机电筒,给他照明。 电筒光雪亮到微微发蓝。 他收敛眉眼,极力专心于快要修好的单车,可是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被吸引到她的身上。 她蹲下时变得更为急促的吐息。 近在咫尺的皎洁面庞。 还有纠缠在夜来香烈香中,几不可闻又被他敏锐捕捉到的,她身上的香气。 它们隐藏在黑夜,却依然能够成形,被他条条缕缕织入感官中,折叠到记忆里,然后深深埋藏在塞满秘密的树洞,不再被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