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雄虫坟场/是叶秋抛弃了伏丘!
“哥、哥，醒醒……” 说话的男孩十分瘦弱，统一提供的便装在他身上几乎挂不住，正焦急地推搡着倒在一旁比他大一些的少年，小声道：“外面的人走了……” 那少年比男孩好不到哪儿去，同样饿得脸颊凹陷，眼下更是青黑一片，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状态，刚刚也只是走了个神，没想到竟然一下子睡了过去。 少年把弟弟搂进怀里，在对方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声音嘶哑道：“没事，现在几点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弟弟稚嫩的声音，而是一道机械男声：“现在是8月16日下午14：27，还有一个小时即将到达泽菲利亚阿尔法号卫星城市。”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把两虫吓了一跳，年纪稍大的少年勉强冷静下来，声音有些发抖：“你是谁？” “您好，尊敬的雄虫阁下，我是星舰级AI吞日，目前服役于兴欣雇佣兵团。”那个机械音道，“您的营养水平已经低于标准值下限，需要立刻进行补充。” 少年睁大了眼睛，搂着弟弟的手下意识收紧：“什、什么？” “您的营养水平——” “不是这句！”少年雄虫的声音突然拔高，但因为长期没有摄入水分，嘶哑的嗓子毫不意外的破了音：“前面的……什么雇佣、雇佣兵！” 吞日道：“兴欣兵团，先生。” 少年正在剧烈的咳嗽，闻言按着胸口，暗淡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明亮逼人，咬着牙道：“我要见、团长！” 吞日不语。 “莫凡！”少年大声道，他的身体状况极差，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让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汗，“莫凡有话、要转告、兴欣！” － 苏沐橙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冷淡道：“都是临时找的打手和雇佣兵，什么也不知道，核心人员早就跑了。” 他的面前是瘫软在地上的雌虫，此刻已经陷入了昏迷。 叶修靠在另一边抽烟——刚从抽屉里搜出来的好货，闻言并不意外：“毕竟干的是被发现无期起步的大事儿，谨慎点也正常，方锐那边呢？” “别提了，”耳机里传来方锐的声音，“我就应该跟沐哥换个任务，我来对雌虫严刑逼供，他来哄雄虫开门，有那张脸什么门敲不开？” 苏沐橙懒洋洋插道：“方锐，我听得到。” “这你就不厚道了，免提都不说一声？”方锐的声音有些无奈，“大部分雄虫拒绝交谈，状态很差，也没办法强行突破，一两个可以交流的也只知道自己要被卖给权贵，去哪儿都不知道。” 苏沐橙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水：“那就回来吧，按原计划先去泽——”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随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带他们过来。” 叶修抬起头：“怎么了？” “莫凡有消息了，”苏沐橙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水，“吞日发来消息，说两个雄虫见过他，就在这艘船上！” 那是一对在现代法律对雄虫的极端偏爱的背景下简直像个灾难的雄虫兄弟，他们瘦得几乎皮包骨，小的那个看起来刚过十岁，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 最糟糕的是，大的那个的信息素水平正处于一种非常规的状态。 强制发情。 叶修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前所未有地阴沉下去。 两兄弟被吓了一跳，几乎摔倒在地上，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等叶修走近之后才发现对方也是雄虫。 和伏丘的雄虫完全不一样…… 少年张了张嘴，抖着声音道：“苏、苏团长贵安……” “我不是苏团长，他才是。”叶修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同样难看，却担心雌虫的信息素刺激到兄弟二人而没有过来的苏沐橙，伸手把外套披在兄弟两的身上，“我叫叶修。” 浓郁的雄虫信息素安抚了发抖的两虫，哥哥勉强冷静了些，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苏沐橙：“莫凡、莫凡、跟着陈夜辉、一起走了。” 叶修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没事，现在安全了，慢慢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少年立刻摇头，眼里透着恐惧：“他们去了泽菲利亚！” 叶修耐心问道：“为什么不能去？泽菲利亚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被少年一直搂在怀里的弟弟，用稚嫩的声音道：“不能去泽菲利亚，泽菲利亚是雄虫坟场。” 于此同时，乔一帆的连线进来了：“队长，泽菲利亚阿尔法已经批准了我们的降落请求，预计一个小时内可以开始登陆。” 苏沐橙看了雄虫兄弟一眼，站起身走向更远的角落：“保持高度，先别登陆。” “星舰能源不足，必须进行补充了。”乔一帆无奈道：“现在剩余能源不足百分之三十，坚持不到下一个补给港口的。” 苏沐橙略一思索：“我知道了。” 随后发了条信息，让方锐先别急着回来，以免太多雌虫刺激到两个年幼雄虫。 “——雄虫坟场？”叶修倒了杯温水递给两虫，“那是什么？” 年幼的那个看起来哽住了，又转头去看哥哥。 少年捏着水杯的手指节发白，咬了咬嘴唇，才慢慢给叶修和苏沐橙讲了个故事。 雄虫数量极端稀少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超过一百年，为了保证虫族的繁衍，中央主脑盖亚制定了一系列社会规则来最大程度的保护雄虫的权益，在法律层面近乎毫无底线地向雄虫倾斜，但也仅仅是扼住了雄虫数量进一步下降的趋势，整个社会的性别比例仍然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但古往今来，权贵的欲望和野心永不止息，遵循社会规则以高昂的代价向雄虫摇尾乞怜的方式逐渐令他们心生不满，这种用高压制度来强制体能和社会功能上稳居主流性别的模式终究还是在盖亚无法管辖到的边远地区引起了反弹。 一场名为“回归原始”的游戏不声不响地席卷了雌虫的权贵圈。 “每年的一月和八月，他们会找50个年龄介于16到35岁之间的雄虫，和20个雌虫一起投入游戏，进行为期两周的厮杀。”少年脸色惨白，轻声道，“这些雄虫多是边远星系被高价卖过来的，如果能活到最后就可以回到家乡，也可以留在看上他的雌虫身边，就像霍夫兰先生的夫人那样。” 叶修看向苏沐橙：“那老头结婚了？” 苏沐橙侧头看向舷窗外，冷冷道：“三年前突然和一个雄虫结婚了，但他夫人身体不好，不到一年就没了。” 少年似乎又有些害怕，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游戏场地就、就在泽菲利亚。” 苏沐橙声音冰冷：“泽菲利亚的雄协呢？都死了吗？” 少年脸色一白，说不出话。 “收。”叶修，“没事，他不是对你，别怕。” 顿了顿，又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没人举报？” 少年轻轻摇头：“是五年前开始的，密级很高的会员制，我们被植入了特殊芯片，联系不到盖亚，他们也不止一个地点，就算举报了也会迅速摧毁证据。”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嘉世不管吗？” 他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问题。 这是陈夜辉的私舰。 眼前的少年眼眶里蓄着的眼泪终于重重地砸下，他眼眶通红，表情有些扭曲，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委屈，又或者是麻木的绝望。 “联盟、抛弃了伏丘！”他咬着牙，强忍着哽咽道，“嘉世抛弃了伏丘——” 叶修顿住。 少年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他的眼泪却如同断线一般：“——是叶秋抛弃了伏丘！” 他的家乡伏丘，曾经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地方。 每天往来的星舰飞船在广袤深邃的天空上织成一片光网，地面城市的灯光如同是星云浓聚而成的海洋。 夜晚有风，风中有花香。 人们传唱着一个故事，有嘉世的地方就有家，这里有战无不胜的神明，护佑着每一个梦想。 他的家乡伏丘，在嘉世最边远的地方。 翡翠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巨人的雕像。 人们在这里彼此承诺，庄严宣誓。 所有人都相信， 巨人所在的地方，有整个伏丘的希望。 巨人啊巨人，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而他的家乡伏丘，却已经没有了继续等待的力量。 叶修摸了摸脸，心情复杂：“我……” “他没有。”苏沐橙说，“他没有抛弃任何人，六年前嘉世让他退役了。”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叶修皱眉：“沐橙。” 不远处的蝶族神情冷淡地抱着手，用下巴指了指雄虫的方向：“那个就是叶秋，五年前受了重伤，今天才醒，我们就是在去伏丘的路上拦下了这艘星舰。” 说着他露出了个讥讽的笑，不知道对谁：“他不是不救你们，他自己就躺在你隔壁。” 叶修：“……” 这么说倒也没错。 少年张大了嘴，通红的鼻头和眼睛甚至显得有些好笑。 面容姣美精致更胜雄虫的蝶族道：“虽说你的委屈并非无理取闹，但理所当然地觉得叶秋要来救你们，甚至因此生出怨恨，倒也是挺有意思。” 少年涨红了脸：“你这个雌虫、又是强大的蝶族你懂什么——” “我不懂什么？不懂美丽又毫无力量的幼年期还是不懂黑星？”蝶族头一次将那张美丽到摄人的面容转向了雄虫少年，掀了掀薄丽的唇，笑容不屑又冷淡，“我出生在阿拉隆科斯特，黑星我比你呆得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