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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样子,便解释道:“温阳好静,喜欢书法,而禹宣的书法在成都府是佼佼者,所以他常借故接近禹宣,千方百计与之交往——你们谁还记得上次那钟会手书的事情?是不是从那事之后,他们开始交恶的?”“是的,这事我记得!”有个年轻人赶紧说道,“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那时温阳说自己得了一幅钟会手书的信笺,请禹宣过去品评。禹宣欣然前往,但回来后却自此再不理会温阳,别人问起也只字不提。我还曾问过禹宣,那张信笺他怎么看,究竟是不是真迹。”周子秦赶紧问:“禹宣怎么说?”“他当时神情挺奇怪的,可能你们不熟悉他不知道,禹宣是我们诗社顶出色的一个人,那种飘然出尘的举止神态,是谁也比不上的。我与他也认识几年了,未曾见他生气过。但那一次他却神情冷淡,语气也十分僵硬,说,嘉平元年十二月的信,钟会自称尚书郎,怎么可能是真迹。”陈伦云点头道:“正是啊,我们一开始也不解,后来翻了书才发现,原来嘉平元年钟会已经迁中书侍郎了,是以他一眼就认出是伪造的。”周子秦忍不住说:“就算是伪造的,那也是温阳受骗买了伪迹啊,为什么会因此交恶?”“是啊,但就是此事之后,禹宣与温阳再无来往了,平时诗社碰面,温阳倒是还对禹宣一头热,但禹宣对他退避三舍,甚至因此好几次诗会也不来了。”黄梓瑕的目光转向周子秦,见他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便转开了话题,问:“那么齐腾与禹宣的交往呢?”陈伦云说道:“这个我倒是清楚,他们之前一直也是普通关系,但自从禹宣那一次自杀未遂之后,他们便有了交往,甚至有段时间十分频繁。”黄梓瑕之前听禹宣提起过这事,但他却并未详说。如今听陈伦云提起,她的心口猛地一跳,脱口而出:“自杀未遂?”十五落尽酴醾(三)黄梓瑕之前听禹宣提起过这事,但他却并未详说。如今听陈伦云提起,她的心口猛地一跳,脱口而出:“自杀未遂?”“是,就是在黄郡守一家出事,黄家姑娘出逃之后。成都府人人都知道,黄姑娘与禹宣关系亲密,而谁也想不到,在黄郡守出事之后,会是禹宣出首告发黄姑娘;又谁也没想到,在黄姑娘出逃,下落不明之后,禹宣会在黄郡守出殡的那一日,在郡守墓前自尽——又谁也没想到,把他救回来的,居然是平时与他似乎并无来往的齐腾。”陈伦云叹道,“此事也只我们诗社几个人知道,因为禹宣和齐腾都是我们朋友,所以几个人虽然知道了,但也都没有说出去。”黄梓瑕只觉得胸口隐隐阵痛,只能茫然靠在后面的椅背上,一言不发。“但是,禹宣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造成了损伤……你们不觉得他性情都变了吗?”陈伦云听其他人这样说,也点头道:“是啊,他原本是那样超凡脱俗的一个人,可那一场大变之后,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又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又好像对每个人都充满戒心。而且前一天与我们说过的话,常常第二天就忘了……”“而且啊,我们偶有不慎,提起郡守府之类的话,他就头痛,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伤痛郡守的死,谁知他痛得全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虚脱了,差点没再死一次,所以我们……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提起他的伤心事。”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疑惑不解。“这个在病理上来说,也是有的。比如受了太大的打击,再度提起某些事,感觉承受不住时,便会下意识地排斥,然后就会发生激烈反应。”周子秦在旁分析,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一个,就是他自杀的时候,体内或许哪根弦被触到了,自此后性情变了,也是有的,比如说当年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例……”众人和他一起研究了死而复生和重大打击之后的人格转变等各种传言和案例,黄梓瑕在旁边听了许久,也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她便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坐在椅上,表面安安静静,心里思索着这个案子的各条线索纠葛关联。眼看时间不早,可同在诗社之中的禹宣还没有来。周子秦见众人都没什么可说的了,几个人尴尬地坐在那里。他便说:“多谢诸位替我答疑解惑,我便先走了,改日你们晴园聚会通知我一声,我也去附庸一下风雅。”“哎,少捕头自长安而来,言谈风趣,见解不凡,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乡野之民,是对我们的抬举!”“是啊是啊,少捕头给我们面子,可真是我们造化了!”周子秦又一次发挥了他朋友遍天下的体质,一番闲谈鬼扯,成了晴园诗社所有人的好友了。几人将他们送到清溪口,依依惜别。清溪原是一条大山谷,丛树环绕之中,一条清澈的溪流自谷口被山石地势分成三四条溪流,又在谷尾汇聚成一条,奔涌向前。等他们上马沿着溪水走到谷口之外时,却发现清溪的对面,正有一人喁喁独行。正是禹宣。他听到马蹄声,转头向这边看来。隔着溪水,他一个人站在林间背阴之处,任由水风吹拂他的衣襟下摆,只静静地望着她。黄梓瑕犹豫了一下,见前面周子秦转头看她,她便对着他说道:“你先出谷,我好像有个东西掉了,要回去找找。”周子秦“哦”了一声,回头在左右看了看,但他旁边是块巨石,刚好挡住了溪水对面禹宣的身影,他见深林幽幽,溪水潺潺,并没什么异常,便对她说:“那你快点。”等他出了林子,向着官道去了,黄梓瑕才催马溯溪而过,走到他的身边,翻身下马。她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疲倦的喑涩,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阿瑕……”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恍如隔世。在成都府之中,在郡守府之内,他曾多少次这样轻唤她:“阿瑕。”他曾埋怨说,阿瑕,你又光顾着查案,忘记吃饭了吧?然后笑吟吟从身后拿出尚且温热的食物来。他曾欢欣说,阿瑕,昨晚帮你查阅了涉案的所有账本,终于找出前年四月有一笔不对劲的账目了。他曾忧虑说,阿瑕,我很担心死者留下的幼子,我们再去善堂悄悄探望一下他,给他送点好吃的?往日种种,铺天盖地涌上她的脑海。那些她曾觉得琐碎麻烦的殷殷叮嘱,那些她曾觉得没有意义的细微末节,如今重新面对着他,回想起来,都让她伤感。他低声问她:“昨日齐腾的死,你是否有线索了?”这么熟悉的话语,就像之前所有案件,他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