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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好包裹,翻身上马,说:“路上小心,就此别过。”她抱着东西站在渡口,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终于忍不住叫他:“恩人,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救我?”他停下了马,回头看着她。那双清澈明净的眼中,有薄薄的忧思与恍惚飘过。但他终究还是掩去了所有愁思,只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曾在大理寺门口,看见你抱着阿宝,温柔小心的模样。我想,这样的女子,肯定不是坏人。希望日后,你也能这样抱着自己孩子,好好活下去。”她怔怔地仰头看他,喉口哽住,微有艰涩:“可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有这样的一天……”“会有的,上天不会亏待好人。”他说着,轻轻朝她点点头,拨转马身而去。她目送着他离去,强忍住眼泪,在竹林之中披上了他的衣服,踏上了那艘船。船老大在催促客人登船,客商们东倒西歪抱着自己的货物坐在甲板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热情地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满满当当的船吃了深深的水,摇摇晃晃地顺着芦苇荡一路往前。禹宣的衣服偏大许多,滴翠勉强拢住袖口与下摆,坐在船舱之内,将头靠在竹篾编织的窗上。船行水上,水面如同微微抖动的光滑丝绸。滴翠呆呆凝视着水面,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想着那些重要的人,和那些重要的事。但无论如何,伤害她的人都已经受到惩罚,遮掩她的阴霾也已经渐渐消散。她想,她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张二哥,也为了她的父亲。像每个最普通的女人一样,终有一日,她要与自己的爱人重逢,要抱着自己与爱人的孩子,在日光之下宁静而从容,忘却曾侵蚀过她的一切悲哀。二十三大唐暮色(二)夔王府,枕流榭。景毓回来禀报自己的任务:“王爷,那个吕滴翠……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李舒白微微皱眉,搁下手中笔问:“不是让你从大理寺外就一直跟着她吗?”“是,但到了城门外时,她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奴婢正在想如何上去保护她,结果有个路过的人将她救下了。”景毓说道,“奴婢想起王爷的吩咐是护送她离开京城,又见她已经上船离开,便不再跟下去了。”“嗯,夔王府可以帮她一时,但总不能管她一世,随她去吧。”李舒白听说她已脱险,便说道。景毓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李舒白见他这样,明白他还有话说,便示意他说完。“当时救了吕滴翠的那个人,是刚刚辞去职务的国子监学正禹宣。”李舒白沉吟片刻,嗯了一声,却没有其他反应。景毓十分聪明地行礼:“奴婢告退。”李舒白扬扬手,等他退下之后,他一个人坐在水榭之中,却觉得四面水风侵袭,尽是灼热。他不觉站起来,沿着曲桥穿过荷花开遍的湖面,走向前院。今日当值的景雎正坐在偏厅,一边眉飞色舞地和对面的黄梓瑕说话,一边和她一起剥莲蓬吃。“哎,崇古,我听说你要跟王爷去蜀中了?蜀中可好啊,天府之国,听说景色特别美呢!”“嗯,估计很快就要出发了。”她托着下巴,望着外面的荷塘,轻声说。她的目光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仿佛正在看着遥远的,又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李舒白在窗外看着她,想起说好要在益州等待她的禹宣。禹宣。一个颇有点复杂,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人。他有杀人嫌疑,或许与她父母之死有关,可他又心地纯善,对幼童孤女施以援手,从不留名求报;他孤儿出身自强不息,可他又自甘堕落,与郭淑妃这样的女人都敢有纠葛。若说他喜欢黄梓瑕,为何要将她的情书作为罪证上呈,并一意认为她是凶手;若说他恨她,又为何真的抛弃自己的前途,回益州等待她回去洗雪冤屈?黄梓瑕与景雎已经看见他了,赶紧站起走出,听候他吩咐。他示意她跟上,两人一起沿着荷塘边的柳荫走着。荷风徐来,卷起他们的衣服下摆,偶尔轻微触碰在一起,却又立即分开了。李舒白停下了脚步,站在柳荫下望着近处一朵开得正好的红莲,终于还是撇开了那个念头,没有说禹宣的事情。“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一看。”他说着,带着她向语冰阁走去。这里是暖阁,如今天气炎热,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两人走进去时,里面闷热的气息,让他们都瞬间想到了同昌公主的那个库房。李舒白从柜子中取出那个九宫格盒子打开,又打开如同木莲般的内盒,将里面那张符咒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黄梓瑕伸双手接过,不由得愕然睁大双眼。厚实微黄的纸张之上,诡异的底纹之间,“鳏残孤独废疾”六个字,依旧鲜明如刚刚写上。而在此时,除了一开始圈定的那个“孤”字之外,另外出现了一个隐隐的红圈,圈定在“废”字之上。衰败萎弃,谓之废。那一个红圈,颜色尚且浅淡,似乎刚刚从纸中生出来一般。但那种淋漓涂抹他人命运的模样,仿佛带着血腥味般,令人不寒而栗。黄梓瑕愕然抬头看着他,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王爷……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自从立妃那件事过去,上面圈定‘鳏’字的红圈褪色之后,我便忙于事务,再也没有想起。直到前几日心绪不宁,忽然又想到它,于是拿出来看了一下。”他的手按在符纸之上,脸上的神情似有错愕,却并不惊惧,“看来,又有一件难以避免的风波,要在我的身边涌现了。”黄梓瑕问:“近日进出语冰阁的人,都有谁?”“不少,从景毓、景祐,到花匠、杂役,何况还有我不在的几日,巡逻的侍卫过去之后,若有人要潜入,总有办法。”李舒白微微皱眉道,“嫌疑范围太大,恐怕不易一一彻查。”“嗯,最好能有另一个突破口。”她点头道。“等从益州回来再说吧。”他将符咒又放回盒中,反正也防不住,索性只随意往身后一放。黄梓瑕皱眉望着那个盒子,说道:“其实我一开始,还以为公主府的九鸾钗失窃手法,会与这张符咒上的红圈出现与消失类似。”“这个盒子的开关存取,我从不假手于人。”黄梓瑕点头,说道:“是,所以究竟对方如何下手,又是什么人下手……我至今也毫无头绪。”“它既给了我预兆,我便直面这预兆。”李舒白面容冷峻,平静之极地说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一张纸左右我的命运,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