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姊姊,我觉得好饿喔!」当我把胡魅语那张名片随手丢到梳妆台后,小男孩围着浴巾从被子里鑽出来,扯着我的衣袖嚷嚷。 「呃……」我跟李莫生便当盒几尽全空,我看向李莫生,对着他开口要求:「你去帮他买些吃的跟衣服吧?」 「欸?」李莫生迟疑了好一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皮夹走出旅馆房间,临走前还不停地碎念说自己今天未免跑太多路了。 房间里只剩我跟小男孩两人,少了老爱偏离主题的李莫生,我马上进入正题,以认真的目光看向小男孩,语气十分严肃:「你怎么会变成小海龟?」 「我住在孤儿院,有一天突然有好心人说要养我们,而且还说要捐很多很多钱给孤儿院,我们知道之后很开心,觉得可以跟朋友继续待在一起,认为自己遇到了好人!」 小男孩偏着头回想自己所经歷的遭遇,我点点头,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院长说那个好心人说要请我们到他家用餐,我跟其他几个朋友坐着很漂亮的黑色车子,我们很兴奋,一路上不停唱歌,因为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孤儿院到外头看看。」 「那……接下来呢?」虽然逼着小男孩回忆变成小海龟的过程似乎很残忍,但我还是得釐清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到一栋大大的房子里,有个拿扇子的阿姨笑笑地说要请我们吃饭,我们被带到长桌子旁边,上头摆满了香喷喷的食物,而且除了我们孤儿院几个朋友外,那边还有很多小朋友。」 小男孩巨细靡遗地说着,一边用手比画,讲得口沫横飞。 「我们很开心地吃食物,也跟旁边的朋友玩,那个拿扇子的阿姨在我们吃饱后,就发给我们一人一张那个卡片。」 小男孩说到这时,回头看向梳妆台上的卡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我拿起被子盖在他身上,一边拍拍他的肩膀,希望能藉此给他温暖。 「拿到卡片后,那上面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动了起来!紧紧缠绕在我身上,我痛得倒在地上打滚,一旁的朋友跟我遇到同样的情形,而且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变成海龟,那个拿扇子的阿姨看到我们这样,她笑得很快乐,还说她多年愿望终于可以达成了。」 回忆这段不愉快的经验,小男孩脸上的神情显得黯淡失色,我拍拍小男孩的肩膀,提出了我的疑问:「愿望是什么?」 「阿姨说……我们都会变成桌上的海龟汤,可以卖很多很多钱。」小男孩最终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哇啊──我最好的朋友在变成海龟的第二天,就被抓去厨房了!」 「别哭了。」我感到鼻酸,这些人居然把歪脑筋动在小孩子头上,而且仅仅只是为了赚钱,竟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姊姊……」小男孩搂着我痛哭失声,我用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直到他哭到睡着了,我才把他抱到枕头上,拿卫生纸抹去他脸颊的泪水,一边将被子盖妥,以免他着凉。 而我确定小男孩妥适无虞后,无聊地打开电视乱转,就在此时,房间里的门铃声响起,我从门上的小孔看见是李莫生的脸孔后,这才打开门让他进来。 「喂!吃饭啦!」李莫生没注意到小男孩正在睡觉,大嗓门地喊着,我拍了他的头一下,示意他要小声一点。 「唔……赵聆都没对我这么好过。」李莫生小声地咕噥着,我充耳不闻,李莫生叹了口长气,把买回来的东西摆到小矮桌上,抓起还没吃完的便当盒,用竹筷扒着冷掉的白饭。 刚听完小男孩的故事,我实在没胃口吃任何东西,一想到前几天胡魅语要请我跟李莫生喝的汤是小孩子做的rou汤,我只想趴在马桶前呕吐。 为什么胡魅语可以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而且还能够舔不知耻、心安理得地把海龟汤卖给其他人饮用呢? 「对了,我们该把这小孩送去哪?」李莫生吃完饭后,喝饮料润喉,舔舔嘴唇,盯着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男孩,困扰地说着。 「这个……」面对李莫生所提出来的疑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把小男孩送去哪,而且现在发生这种大事,小男孩的心灵肯定是满目疮痍,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痊癒,会有人愿意有耐心地陪在小男孩身边吗? 「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地先让他来我家好了。」李莫生见我没有下定论,他耸耸肩膀,对我说出他的决定。 「你方便吗?」一开始来旅馆前,听李莫生的语气,他似乎不太有意愿让人过去他的住处,怎么现在突然回心转意,居然肯让小男孩待在他家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跟这小孩住一块啊!要收留的话,也是住我这。」李莫生以夸大的语气地说着,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他只是个孩子耶?」 「男人从八岁到八十岁都有危险性!」李莫生沉痛地点头,我忍不住噗哧一笑,这傢伙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了? 「嘖,你没问题的话,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我妥协接受李莫生的意见,一边继续拿着遥控器转频道,李莫生拿出智慧型手机在上头滑动,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当我转到新闻台时,焦点新闻的跑马灯上,赫然发现北华市场的名字,我停下手中的遥控器,仔细一看,上头的文字赫然提到今天的爆炸事件。 虽然现在报导的事情跟北华市场完全没关联,不过,反正现在的新闻几乎是每小时重播一次,我索性将频道停在新闻台上,耐性地等着北华市场的爆炸新闻。 「各位观眾好,记者现在在北华市场的尾端,这个知名的市场平常是婆婆mama最爱来的地方……」 不到五分鐘,新闻画面就跳到北华市场的连线实况,李莫生停下手上滑石头的手机游戏,睁大眼睛观看报导内容。 「……今天却发生了爆炸事件,离奇的是这起爆炸事件不是瓦斯气爆,而是最近新开幕的『海龟汤』,门前布置的玻璃长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破裂,导致有多位排队民眾被玻璃划伤,以上就是记者的报导,如果有最新情形,记者会再做连线报导。」 听完记者的话,我跟李莫生相对无语了好一会,我还没说话,李莫生就抢先开口:「云幻水族馆上新闻了耶!」 「……这是重点吗?」对于李莫生常常画错主题这件事,我感到相当神奇,这傢伙当年在课堂上,肯定是那种会误解老师意思的学生。 「唉,可惜我不在场,不然我就多要求那记者拍我们的云幻水族馆,好吸引大家的目光做行销。」李莫生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说着,我则是完全不想理他,乾脆把他放置play,毕竟继续跟李莫生纠结在这话题上,绝对没有下文。 「万耘董事长,听说您最近赞助开设的『海龟汤』爆炸了?您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电视新闻上的画面一下从北华市场跳到高楼大厦的门口,只见万耘神色凝重,面对记者的询问,他不发一语,一律交由他身旁的人员发言处理。 「海龟汤……是万耘开的?」我错愕地接受这项资讯,所以前几天晚上,袁紫藤苦苦纠缠要我去的地方,就是海龟汤? 回想起跟胡魅语初见面时,胡魅语似乎也有将我拉拢过去的意思,这样一来,这几天搞不清楚的谜团似乎全都说得通了。 海龟汤是万耘投资开设的。 胡魅语是万耘的员工,这几天碰面时,她一直靠近我,反而不太管李莫生。 海龟汤是小孩子拿到胡魅语的名片后转化而成的。 前几天有新闻讚扬万耘帮助育幼院小孩的消息。 而袁紫藤说过喝下万耘的產品就会乖乖听话,那应该就是指海龟汤吧? 而且原本昨天早上还有说有笑的餐馆伙伴,进去海龟汤后,晚上就性情大变,这肯定跟胡魅语他们脱离不了关係。 一想到万耘居然进展到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内心对他的厌恶指数直接衝破极限,达到max等级。 而且万耘明明早就晋升为当地有钱人的行列,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做出这种事呢? 有这么缺钱吗? 「你怎么对万耘的事情这么关心啊?」李莫生困惑地盯着我瞧,我立马露出嫌憎的神情,巴不得跟他划清界线,最好像楚河汉界一般清晰。 「少噁心了,我才不想跟他有关係!」我厉声说道。 「赵聆,你到底经歷过怎么样的事情?明明没有背学贷,但你却一直想着钱的事情,而且只要新闻出现万耘的消息,你总会特别激动?」平常像二愣子傻不隆咚、整天懒懒样的李莫生,现在以认真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我,似乎是想分析我的行为模式。 「这不关你的事。」我用手遮掩住我的脸,不想看到李莫生,这傢伙……没事观察我干嘛? 然而,我这副鸵鸟心态的模样,反而更加显得脆弱,李莫生长叹一口气,用手不停地拍着我的肩膀,温言开口:「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待在云幻水族馆很无聊、浪费时间,也觉得我一事无成。」 「咦?」李莫生居然有自知之明?我张大嘴,久久无法合拢,而李莫生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个好老闆,不过,关心员工是老闆该做的事吧?」 「知道我的事情会很麻烦,而且说不定水族馆被砸就是我害的……」我囁嚅地开口,把所有事情串起来后,云幻水族馆被破坏,似乎也是意料中之事,毕竟万耘都可以把小孩变成珍饈端上桌,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那又怎样?」李莫生无所谓地摊手,他揉揉我的头发,动作十分轻巧:「反正我们可以等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后,再重新开张。」 李莫生突然变得如此温柔,我简直快招架不住,不过,李莫生接下来说的话,倒是差点把我气到吐血:「被破坏的费用到时再从你薪水扣就好啦,哈哈──」 「我就知道。」瞪了李莫生一眼,我抓抓头发,烦恼该从哪说起,毕竟我跟万耘的恩怨可说是歷史悠久。 虽然李莫生大多时候都很不可靠,但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而不是弃我而去,光凭这一点,我对他稍稍改观了,也因此,我没瞒他,从我父亲过世、母亲再嫁,以及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口。 讲了半小时多,我感到口乾舌燥,李莫生体贴地将饮料递给我,而在床上熟睡的小男孩,翻过身,从床上坐起,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长长地打个呵欠:「姊姊,吃饭了吗?」 我把李莫生买回来的鲁rou饭、贡丸汤摆在小矮桌上,李莫生则是把小男孩抓进浴室换衣服,当小男孩从浴室走出来后,他坐在地上,抓起鲁rou饭的纸盒,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我跟李莫生相视一眼,李莫生诧异地开口:「这小子是饿多久了啊?」 「唔,好好吃!」不到五分鐘的时间,小男孩把桌上的饭以及汤一扫而空,他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开心地眉开眼笑:「虽然只有三分饱,不过比吃水草好多了。」 「我买大碗的耶?」李莫生吓得目瞪口呆,脸全黑了,据他所述,这间鲁rou饭和贡丸汤的份量惊人,平常这样吃的话,他早就饱到喉咙,快撑死了。 「小孩子成长期吧?」我倒是没多惊讶,毕竟在育幼院里,肯定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吃饭,要养这么多小孩,绝对有预算的限制,而且在小男孩被万耘领出来后,也就吃了那顿「最后的晚餐」,接下来就是变成小海龟的生涯,哪能吃得好? 「谢谢叔叔和姊姊。」小男孩有礼貌地跟我们道谢,李莫生听到叔叔两字,额头上的青筋像是快爆了:「喂,我从刚刚就很在意,你为什么叫我叔叔,喊她姊姊?我们年纪又没差很多!」 「呃……」对于李莫生发这幼稚脾气,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小男孩微偏着头,笑得是灿烂千阳:「因为姊姊比较年轻啊?」 小男孩的言论彻底刺激到李莫生,他哇哇大叫,开始跟小男孩展开无意义的争论,看得我是直摇头,过了五分鐘后,我才咳咳几声,试图把话题转回正事:「被喊叔叔又不会怎样,是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像我这种青年才俊,怎么会被喊叔叔……」李莫生一脸鬱鬱寡欢,我乾脆直接忽略他,把目光移到小男孩身上:「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小男孩说话,李莫生抢在他前头开口,以报復性的口吻说着:「喊他『喂』就好啦!哼──」 对于李莫生不成熟的幼稚行径,我彻底感到无言,幸好小男孩根本不管李莫生的言论,逕自对着我说道:「我叫做刘飞,大家都叫我小飞。」 「嗯,小飞,为什么你会说这个很温暖?」对于小飞睡前所说的话,我还是很在意,毕竟这女媧石摸起来又没有温度,为什么小飞会提到摸起来很温暖呢? 这其中必有蹊翘。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几天在长缸里生活的时候,看到姊姊手上的石头,还有对面那间黑店桌上的石头,我们就会觉得很温暖,周边的水流也不再像寒冰一样刺骨。」小飞把心中的感受全盘托出,我思索着其中的关连性时,李莫生又再次和小飞槓上:「什么黑店?那是我开的水族馆!」 「可是外表看起来黑黑的啊?这样不是黑店吗?」小飞露出无辜的神色,李莫生简直快气死了,他跟小飞宛若斗鸡般吵嘴,而我则是直接把他们放生,看着手上的女媧石,感到心事重重。 我们三个人不可能直接硬闯去万耘的宅邸或是胡魅语的海龟汤吧?要是这样擅入,下场不是被万耘身旁的人给轰出来,就是被胡魅语的妖术给控制,但是,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万耘和胡魅语应该会如吸血虫般,继续利用这些小孩子赚钱……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事情给解决呢? 女媧石……温暖…… 总不会拿女媧石丢胡魅语吧? 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只觉得好笑,这女媧石是李莫生买的…… 「咦?」就就李莫生被小飞闹得头昏眼花,就要举白旗投降时,我想通当中的关节,忍不住右手握拳打了自己左手掌,开心地喊道:「去找那个老人!」 「老人?」小飞和李莫生异口同声的齐喊道,我晃晃手上的女媧石,说出我的看法:「这是我跟李莫生在北华市场买的,那老人当时说我很需要这副手练,而且那老人离开之前还说市场里有股诡异的气氛,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小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李莫生考虑了好一会,这才附和我的意见:「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吧?」 「要去哪里找他?」小飞直接切入核心,问出了关键点。 「这个……」原先有进展的想法,被小飞一问,顿时躑躅不前,跟那老人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他将女媧石卖给李莫生后,就瀟洒地悄然离去,天底下怎么大,人海茫茫,我还真不知到要去哪寻他。 「噢,我好像有他的名片!」李莫生兴致勃勃地打开皮夹,再次把那叠名片拿出来放在床舖上,我回想那天跟李莫生买东西的情形,忍不住质疑他:「那天买东西你又没有拿名片?」 「咦?那老人第一天来摆摊时,我就已经过去拿名片啦!」李莫生回覆我的疑问,答得理所当然,看到李莫生手上那叠名片,我颓败地抚住额头,这傢伙……根本不是做生意在交换名片,只不过是单纯在收集名片吧? 不过,也多亏李莫生收集名片的嗜好,我们才能解开这僵局,往找老人的方向迈进。 「啊──就是这张!」李莫生从五十几张名片逐一细看筛选,花了约莫十分鐘的时间,他才拿出一张朴素的名片,兴奋地在我跟小飞的眼前晃。 接过李莫生手上的名片,我赫然发现,这张名片的设计跟胡魅语那张简直是如出一辙,差别只在于这张名片还有电话跟住址。 名片上头写着「古石店胡夜语」,同样以篆体写成,而且胡夜语跟胡魅语仅仅只差一个字…… 他们会不会有关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手微微颤抖,毕竟,如果找错门道的话,说不定就自寻死路,直接走到badend,势单力薄的我们,能够冒上这风险吗? 「姊姊,这张名片不会冷耶?」不同于畏惧胡魅语的名片,小飞好奇地把头凑向前,用手摸摸胡夜语的名片。 「名片就名片,哪有什么冷不冷的?」李莫生不以为然地说着,小飞嘟着嘴,小小声地开口:「叔叔太迟钝了。」 「什么迟钝?我的感觉好的很!」李莫生又跟小飞吵了起来,不理会他们男生间的打闹行为,听到小飞这句话,我将胡夜语的名片紧握在手上,做出了决定:「我们去找这个人吧,说不定可以找出制住胡魅语的办法。」 打定主意后,我把胡魅语跟胡夜语的名片收在一块交给李莫生,牵起小飞的手,走到旅馆柜檯退房,虽然柜檯人员对于小飞的出现感到诧异,不过小飞个头小,并不用额外再收费,所以他们也不细究这问题,我们走出旅馆大门后,随手在路上招揽一台的计程车,便往胡夜语名片上的地址疾驰而去。 「姊姊,我还有朋友在那里,我们真的有办法可以救他们吗?」我们三人坐在后座,小飞在中间的位置,扯扯我的手,担忧地开口。 「可以吧?」虽然表面上我装作很淡定、很有自信,然而,心里却是相当不安,毕竟我们在明,敌在暗,而且对方手上又有那么多资源,我们像是螳臂挡车般,彷彿在做垂死间的挣扎。 「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不就好了?」李莫生一如往常的乐天知命,明明遭逢这种诡异的事情,他却还是一样乐观,真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太大条的关係。 「这地址很远喔?」计程车司机开了约莫十分鐘,从卫星导航观看地图后,好心地对我们提醒。 「没关係,我们会付钱的。」我篤定地说着,一旁的李莫生倒是苦了张脸,从他的表情看来,我知道他今天的花费应该会所费不貲,不过,反正他之后还是会从我的薪水扣回来,管他的。 在得到我们的首肯之后,计程车司机安心地开车,在市区左弯右绕走了很久,才进入郊区,李莫生眼看周边的路越来越荒凉,忍不住开口碎碎念:「没事为什么要住这么远啊?」 我跟小飞没说话,虽然小飞尽量表现出很冷静的样子,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内心还是会焦虑的吧? 我护着小飞,将他抱在怀里,小飞先是张嘴惊讶了一下,然后就把头靠在我身上,沉沉地睡着了,李莫生以怨妒的眼神看着小飞,酸溜溜地开口:「哼哼,这臭小孩的待遇还真好?」 「拜託,他只是小孩子耶?」我白了李莫生一眼,这傢伙真的是很幼稚,幸好小飞跟李莫生的个性截然不同,不然带两个小孩子到处乱跑,我大概会先累死吧? 「到了!」计程车司机打断我跟李莫生之前的争执,他指着外头的房子,对着我们示意到达目的地。 晃晃小飞的肩膀,他迷迷糊糊地醒来,跟着我下车,李莫生把钱结清后,这才跟在我们后头,看着眼前的房子惊呼:「哇靠──这房子多老啦?」 在我们眼前是栋三合院,白色的油漆斑驳,上头的墙面布满裂痕,都可以看见红色砖头的踪影,屋顶上瓦片碎裂,门前古石店的招牌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不过既然都来了,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有人在吗?」传统的三合院根本没有门铃这个选项,我站在三合院前的广场,放大声量喊着。 「没人回应耶?」过了两分鐘后,小飞陈述事实,李莫生左顾右盼,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可是……都花钱过来一趟了。」我不想什么都没做,结果鎩羽而归,我看着三合院半闔起来的木门,说出我的想法:「乾脆我们自己走进去找人好了。」 「谁在外面?」 就在我们喋喋不休地争论是不是要擅入三合院,而李莫生不断地坚持这么做是违法时,三合院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我们三人顿时安静下来,紧盯着那扇木门,等待声音的主人出现。 「是你们啊?」身穿着藏青色的唐装的老人拉开大门,他对于我们的出现没有太大的惊讶,反而做出请的手势,邀我们入坐。 我们三人这才放心地走进三合院,老人拉开板凳坐下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唉,我早该知道跟这件事拖离不了关係的。」 「欸?为什么?」我拉着小飞坐在老人的对面,李莫生则是坐在我们左边,对着老人询问。 「你们什么不好买,偏偏选了加持过的女媧石,这就是徵兆之一,还有那几天北华市场一直有股奇怪的能量,可惜我老了,心有馀而力不足,不想插手管,只好躲得远远地。」老人分别将三个杯子摆在我们面前,悠悠地开口解释。 「那怎么会脱离不了关係?」我从老人的话抓出语病,如果他真心想远走,而不想插手的话,那怎么又会说出这句话? 「呵呵,把这东西卖给你们,就算我拿到相对应的回报,我还是已经介入啦!」虽然对于扯入麻烦事感到莫可奈何,但老人还是爽朗地笑了。 「你是胡夜语?」李莫生把皮夹里的名片拿出来,指着古石店那张问着。 「唉,本来以为立刻把东西打包带走,你们就不会再跟我有所牵连,看来我还是少算了一步。」胡夜语接过自己的名片,若有所思地感叹。 「那胡魅语跟你是……」我指着李莫生手上另外一张名片询问。 胡夜语把目光移到李莫生手上的名片,他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微颤颤地抖着手,语气十分惊恐:「禁术!她用了禁术!」 「禁术?」 我跟李莫生面面相覷,不太懂胡夜语口中的禁术究竟是在指什么。 「本来还以为是其他人做的事,想说自然会有人处理,我才放任不管,没想到居然是她。」胡夜语抢过李莫生手上的名片,语气沉闷,看到胡夜语这样,我们三人是满头的问号,毕竟按照胡夜语这种打哑语的言论,大概只有鬼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这张名片很危险。」或许是发现我们的理解力跟不上他的脚步,胡夜语放慢速度,耐着性子跟我们慢慢解释:「虽然这名片看起来很普通,不过里头却已经下了恶毒的诅咒,只要是特定的目标碰到的话,咒术就会啟动。」 「像他吗?」李莫生用手指着小飞问着。 「他?」胡夜语仔细端详小飞的面容,神色凝重,他招招手,示意小飞走到他身边:「把衣服掀开。」 小飞听到老人的要求后,求助地看向我,我拍拍小飞的背,用言语安抚他:「别怕,叔叔跟姊姊都在这。」 「什么叔叔,我才不是!」李莫生大声抗议,不过却被我们刻意忽略,小飞听闻我的话以后,这才放下心,走到胡夜语面前,把上衣拉开给胡夜语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出乎我跟李莫生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用沐浴乳擦掉的符文,现在却像烙铁般印在小飞的胸腹上,彷彿在讥笑我跟李莫生刚刚所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