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照夜玉狮子
其实可汗还真不是什么恶趣味到非要锁个人在自己帐子里。 主要是医生说，这位要是乱跑乱窜的话，那保不准腿上的箭伤裂开，那就要瘸了。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硬生生锁了莫尔赤一个来月。 而莫尔赤既然求了，他找来医生检查了伤口，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活动。 他放莫尔赤回到自己营帐去休息。 吉达很开心，他给莫大哥点了一个火盆，还烤热了被褥。 草原的夜晚，就算是已经入夏，依旧很冷。 次日清晨，可汗依旧早起，却发现有个人比他起得还来得早些。 一群晨练的骑兵正围着两个酣战的青年。 其中之一就是骑兵里的一个叫恩和的青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百夫长。 另一个，就是莫尔赤。 他已换下了本部落的衣服，现在身上穿着的，是这段时间可汗让人给他做的一身常服。上衣紫色的底子，捻了抽丝金线和孔雀毛的绣纹很显贵气；下身黑色的裤子，也是捻了金线织进去的，一看就是特供给王族的布料；脚底的靴子倒是常见的羊羔皮，可那精细的做工也够让人看的；唯一保留了青葛习俗的，就是头发，可汗那时好歹留下来几个跟着他的侍者，给他重新编了发，又跟着衣服添了几个紫玉发扣。 此时武场上的人并未注意到可汗的到来，依旧打得热络。 两人的刀锋皆是上了一层胶泥，到不至于真搞出什么人命，但打在身上还是会疼的。 恩和的武艺套路来自蒙古的传统刀术，实战很强也刚硬，但技巧就欠缺了点，好在他本就常年征战沙场，用鲜血和生命学来的技能绝不是吹的。而莫尔赤的武艺则是占了一点技巧上的便宜，青葛毕竟比邻中原，在武学上青葛王也是花了重金聘请中原武师前来青葛传教，所以他的招数更多，再加上这几年也算经历了大大小小几次对战，实战起来也并不逊色。 这就相当有看点了，也难怪那群汉子不好好放马，都围过来看热闹。 恩和见近二十回合依旧拿不下莫尔赤，便放了狠招。 就在莫尔赤借力飞身一个倒扣踢向他时，恩和看到了时机。 只见他左腿一旋，手里的刀快速插入土中，竟是双脚一个借力飞踢过去。 这就逼得正腾空而起的莫尔赤不得不用受了伤的左脚去接了这一下。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且在腿上，但终究是新伤。 莫尔赤疼得咧嘴，向后一个翻身落定又踉跄着退了一步。 对方确实是冲着他的伤口去的。 不过他也的确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 “我输了。” 恩和大抵没想到莫尔赤说认输就认输，也自知理亏，丢了酒囊过去示好。 整场比武还是很精彩的，看客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恩和的小把戏，也知道这个小王子的伤势如何。 能撑住这么多招，已是不易。 最后若不是恩和专打对方的伤处，这个胜负到底如何还真是难说。 不过毕竟是自己部落的人赢了，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对于恩和的小把戏也没人多嘴。 而这个青葛来的质子，很难得竟然快速融入了这个部落。 毕竟，强者不管是到哪里，都还是值得尊敬的。 莫尔赤喝了两口烈酒后，周身的汗水发出来，倒是比早起的时候清爽了些。他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恩和，拧上酒囊冲他笑了笑，又丢还回去。 俩人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恩和还想带着这人去认识一下军队里的其他人，却见可汗走来，只能行礼离开。 莫尔赤回头，看着可汗，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的马死了。” 可汗这才想起，这位为啥一大清早起来不骑马改习武了。 人家的马一个多月前被他杀了。 此时的天边已经蒙蒙亮着，雾气未散。 莫尔赤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着，手里的刀沾着泥，打斗虽未脏了衣服，头发却是垂下来几缕。 这么看，倒是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了。 可汗回头对跟着他的侍卫招了招手。 “去把玉狮给本王牵过来。” 这句话在宁静的清晨，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营地炸响。 可汗居然想要把自己的马给这个青葛来的质子？！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马来自西域，又称照夜玉狮子。 这可是名马里的名马，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日行千里不见疲累。 牵出来的马儿见到可汗立马凑过去蹭了又蹭，一副熟络的样子。 可汗见莫尔赤两眼简直快要放绿光，却不敢上前来，倒也不急着喊他，又叫人拿来了辔头亲自给玉狮戴了，再紧了紧马鞍，才转头看着莫尔赤。 “敢骑吗？” 周围的人发出了极轻的嗤笑声来，虽不明显，却也足够让人听到了。 这匹马可是跟着可汗征战沙场多少回的。 从未见过另一个人可以成功骑上去。 甚至有人有些恶意地揣测，看来可汗是真的想要当众折辱这个青葛来的王子。 对于众人的猜测可汗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莫尔赤，问他。 “敢吗？” 莫尔赤走到玉狮身边，就听到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想来是见到陌生的人并不欢迎，但碍于可汗的面子还是忍了下来。 如果直接跳上马，就算不被掀下来，怕也是要被折腾掉半条命。 “有马栉吗？” 可汗愣了一下，但还是叫人拿来一个。 草原人爱马，自然这种打理马驹用的东西到处都有。 轻轻抚摸着马背，莫尔赤见可汗竟然后退几步走到不远处，心中难免有点慌神。 暗骂几句后稳了稳心神，他一边轻抚马儿，一边手持马栉慢慢给玉狮梳毛说话。玉狮显然是被伺候舒服了，甩了甩头，看了看他也没什么过激反应。莫尔赤心说好在自己当年也是亲自照拂过战马，否则这次不被马踢死，也要被笑死。 想到这里，又恶狠狠瞪了可汗一眼，但也只是聊胜于无，人家根本没反应。 只能认命继续刷。 当然，此时的莫尔赤也并不知道，玉狮是听得懂他说话的。 待前前后后把玉狮刷舒服了，莫尔赤走到玉狮头侧，摸了摸它的鬃毛。 “让我骑一下？” 对于可汗来说，这简直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事件。 被玉狮吓到，被玉狮撂下马，被玉狮拒绝，等等等等。 他站得不远不近就是想要在关键时候帮一把。 毕竟这小子的伤才刚好起来，别再摔瘸了。 玉狮和莫尔赤对视良久，似乎一人一马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玉狮伏下了头。 可汗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个青葛质子翻身上马，随后，可汗的玉狮便载着他狂奔在了草原上。 就在玉狮恍若一道闪电般穿梭时，天边的太阳终于露出的本该有的光芒。 可汗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个在马上欢笑的人。 身着紫衣的挺拔身姿，嘶鸣着的雪白骏马，金色的阳光。 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