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蟾宫折桂

    牧溪深呼吸一口气，险些没被这个不着调的父亲气死，沉声问：“父亲，你找我和子音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听出牧溪语气中压抑的怒火和警告，紫霄真人不敢再闹腾，只好恢复正经样子，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捋着胡须，满脸严峻之色，瞧得林朝喧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看来重要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子音，为师近日推测卦象，午阴城将有覆灭灾难，你不若便和牧溪一块下山，去午阴城查探一番罢。再者，那里有凤雏彤鹤的气息。”

    上一世，师子音打听到凤雏彤鹤的消息，便来请他出山，去午阴城猎杀凤雏彤鹤。

    为了牧溪的病情，他没有耽搁，立马御剑前往午阴城，这才发现那里居然窝藏了一大帮妖魔鬼怪，正通过蛊｜惑凡人，吸取凡人精｜血修炼邪功，凤雏彤鹤便是这群妖魔鬼怪豢｜养的魔兽，平日里没少帮着他们迷惑凡人。

    他堂堂一介受尽百姓敬仰的修仙大能，对于这等危害百姓的妖魔鬼怪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出手灭了这帮妖魔鬼怪，也顺利猎杀了凤雏彤鹤。

    不过，这一世，因为他强行帮牧溪回溯时空，导致自个儿道心破碎，师子音便没有来请他出山，而是默不作声地将九华山的事务都安排好，打算自己下山去猎杀凤雏彤鹤。

    这可不行，师子音修炼无情道多年，一颗心冷得不能再冷，她对于从小一块长大的牧溪都能狠心痛下杀手，他更加不敢指望她肯出手拯救那些凡人。

    只好通过耍宝的方式将她找来，又装模作样地提出这番话，为的就是惹师子音上钩。

    通过上一世，他彻底摸清了师子音的性格，她性子沉稳，擅长伪装，万事只求一个“稳”字，现在，他虽然道心破碎，但好歹明面上是她师傅，她总会卖他几分面子。

    果不其然，听完他的话，师子音面容微微露出一点震惊之色，嘴上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凤雏彤鹤居然在午阴城？”

    又看向牧溪，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点惊喜之色，“牧溪，太好了，你的病情总算有救了。”

    牧溪冲她微微一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子音啊子音，你还真是会装啊。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段，你不是早就打听清楚凤雏彤鹤的消息了吗？

    这一世倒是默不作声，打算自个儿去午阴城了。

    师子音立刻应下了紫霄的吩咐，严明这两天就会出发前去午阴城。

    不过，牧溪就不必跟着一块去了，免得她还要费尽心思，隐藏修为。

    “师傅，我一人即可，牧溪还是待在九华山好生歇着吧，不必劳烦他陪我跑一趟。”

    紫霄真人当然不肯同意，他清楚此刻牧溪不好开口，以免引起师子音对他的怀疑，只好由他来坚持这个提议。

    “子音，凤雏彤鹤可不好对付，再者，你还要处理午阴城的事情，牧溪还是跟你一块去比较好。”

    师子音面露不赞同之色，刚想开口接着推辞，牧溪也跟着附和起来。

    “子音，你一个人去找凤雏彤鹤我不放心，你若是不肯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倒宁愿你不要为了我去找凤雏彤鹤。”

    他勾唇浅浅一笑，笑意竟有几分满不在乎的凉薄：“左右，每次月中发作一次的心绞痛，我也不是无法忍受。”

    他如此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紫霄真人眼角不由湿润起来，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初的那件往事，他飞快眨眨眼，将情绪收住，又接着说服师子音。

    “子音，你就莫要太过体贴牧溪了，他身体虽然不好，但毕竟是天眷圣子，老是窝在九华山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们父子二人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师子音如果再拒绝的话，未免太过专横，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只好点头同意下来。

    林朝喧见状，紧跟着开口：“师傅，我也要去！”

    “去去去，你一个毛头小子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紫霄真人抬手赶林朝喧。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到底还是对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郎卸下了心防。

    总归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牧溪又是个有能耐的，未必就真的需要林朝喧帮他做些什么，既如此，他还是私心里希望林朝喧不要受到伤害才好。

    小黄鸭在识海中来回蹦跶，“宿主，这可是重要剧情，你一定要跟着一块去才行！”

    林朝喧点点头，又磨着紫霄真人：“师傅，我也想跟着师兄师姐出去历练一番。”

    他举起手掌，“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师兄师姐添乱！”

    牧溪静静瞧着这一幕，林朝喧和紫霄真人如此亲近熟稔的模样让他觉得刺眼，他眉眼间隐隐露出不喜之色，转瞬又莞尔一笑，又是往常那般温润模样。

    “父亲，既然林师弟有心想去帮忙的话，那便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吧。”

    紫霄真人自觉对不起牧溪这个孩子，对他总是顺从迁就的，听见牧溪这么说，他心底虽然很无奈，却还是松口答应了。

    “你要去就去吧。”

    又不放心地叮咛：“不过，降妖除魔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到时候要是落得一身伤，回来后可别抱着师傅哭哦~”

    "哇！好耶！"

    林朝喧兴奋大叫，又不满地抱怨：“师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受伤了，我也不会哭的。”

    紫霄真人连连点头，满脸不信：“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他又拽着林朝喧的袖子往殿外走。

    “你既然要出远门，为师便送你一样好东西，你快跟为师来。”

    林朝喧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出门，走出好一段路程的时候，他没忍住回头看向殿内。

    师子音与牧溪正站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很登对，不知怎的，他心里的雀跃感忽然落了下来，心情变得沉甸甸的，恹恹地回过头，不再往后瞧了。

    反正，再看下去，嫦娥仙子也不属于他这个普通凡人。

    *

    主峰内有一处藏剑阁，专门用于收藏紫霄真人早些年得来的各式宝剑。

    剑阁内，数百种刀剑兵器依次排开，悬于空中，剑光湛湛，晃得林朝喧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兴奋地在剑阁内跑了两圈，眼珠子黏在那些宝剑上，简直移不开视线。

    紫霄真人总算找到了一点做师傅的主场，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瞧着林朝喧，颇为自豪地道：“乖徒儿，你随意挑一把喜欢的剑做本命剑吧，到时候也好有个趁手的兵器可以斩妖除魔。”

    林朝喧感动得不行：“师傅，你真是太好了！”

    这种感动简直就跟小时候他老爸给他买各种超人玩具赛车的时候是一样的，看着这些绝世宝剑，他瞬间对紫霄真人充满了崇拜仰慕之情，比之前紫霄真人指点他修炼还要来得浓烈。

    他一把一把专注地看过去，简直快要挑花眼了，大半个时辰过去，他还没选定，紫霄真人已经不耐烦了，他脚不停在地上抖动着，催促道：“你小子快点，随手捡一把趁手的，麻溜点，为师还要回去补觉呢。”

    林朝喧敷衍应答了一声，目光凝在一把不起眼的剑上，那把剑通体漆黑，浑然无迹，但是，很奇怪的是，这把利剑给人的感觉不是它的锋锐，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

    他走过去，郑重地拿起这把剑，回头冲紫霄道：“师傅，我选好了。”

    紫霄抬头一瞧，登时乐了，“你小子倒真是好眼光，居然挑中了这把剑。”

    林朝喧好奇追问：“师傅，这把剑有什么来历吗？”

    “当然有，这可是古代君王配备的尚方宝剑，名曰‘湛卢’。”

    一听这把宝剑的名号，林朝喧立马就知晓了，湛卢剑可是名家欧冶子铸造的，这是一把无坚不摧却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

    他不由想起一句古话来：“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紫霄真人一听，大感稀奇，“哟，你小子不错嘛，居然连这句话都知道。”

    他颇有深意地瞧着林朝喧，低声自语：“看来，天道选中你未必没有原因。”

    他说得很小声，几乎压在喉咙底，林朝喧没有听清楚，刚想追问，紫霄真人便抬起一只手放在他脑袋上，一脸感慨。

    “朝喧，你要记住，当你握着手中的剑，那就永远不要忘了你的道心，为师不求你能够将降妖除魔、保卫世人当成己任，但求你本心澄澈，不愧修道二字。”

    又嘱咐：“记住，你的剑锋，永远不要对着爱你的人。”

    林朝喧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紫霄真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严肃的话题，他还是比较习惯那个爱喝酒，又不正经的装死师傅。

    他将紫霄真人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拿下来，不解地道：“师傅，徒儿当然不会拿剑对着爱我的人，我又不是师姐。”

    说完这句话，他立马后悔起来，糟糕，一不小心透露剧情了！

    师子音后期魔化可是亲手杀了牧溪，用的就是她的本命剑——惊鸿。

    紫霄真人假装没有听见他这句话，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随意道：“对了，既然你已经选中了湛卢剑，那你就给它取个新的名字吧。”

    虽然湛卢剑已经有名字了，但剑修对着陪伴自己一生的本命剑，还是习惯性要给它取个新名字。

    湛卢剑通体漆黑如墨玉，跟师子音的惊鸿剑完全不一样，惊鸿剑剑身很薄，通体泛着锐利的冰晶银光，就连收着的时候，林朝喧都能隐约感觉到那把剑身上的浓重杀气。

    也不知湛卢剑能否将惊鸿剑的杀气压住。

    林朝喧出神地想。

    “蟾宫折桂此时有,鱼跃龙门在今朝。”

    他握紧湛卢剑的剑柄，低声道：“那就叫它蟾宫折桂吧。”

    “什么？”

    紫霄真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嘴里的酒液险些喷了出来，看着林朝喧的眼神瞬间不对劲起来。

    好呀，这个死小子，竟然不长眼地喜欢上师子音了，而且，他居然还敢妄想蟾宫折桂，企图将师子音这个如霜冰冷的广寒仙子从月宫里拉下来，他是觉得牧溪是吃素的吗？

    他抬手用力打了林朝喧后脑勺一下，雪白胡须都急得翘起来了，恨铁不成钢地骂：“什么破名字，娘们兮兮的，换一个！”

    林朝喧捂住后脑勺，疼得“嘶”了一声，坚持不换：“师傅，这可是我的本命剑，我就爱叫它蟾宫折桂，你管我！”

    他一向听话，难得如此叛逆，竟然忤逆紫霄真人的意见，紫霄真人登时更气了，又担心牧溪将来会因为吃醋对林朝喧不利，一颗老人心简直都要为这两个不省心的小辈累死了。

    “你快换一个！”

    他提着林朝喧耳朵，冲他耳朵大声呵斥。

    林朝喧难得刚了一次，咬牙忍受紫霄真人的狮吼功，死也不肯换掉，最后把紫霄真人气得炸毛，胡子都倒竖起来了，连声直骂他是“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