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花园的女孩
摧毁花园的女孩
顾淮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大家耳中。 嘉音后退一步,只有顾淮站在她的对面,便也只有顾淮能看到她眼中藏不住的不耐烦与厌恶。 顾淮神色不动,他并不为嘉音的厌恶而生气。他在她的目光下心跳急速,体内汇聚一种向上攀升的快感。 当少年时代的顾淮明白喜欢这个词的含义的那一刻,他就像触及真理,一切不言而明,他喜欢乔嘉音。 他也只会爱乔嘉音。 顾淮记得遇见乔嘉音的那一天,女孩在花园里不体面地奔跑,多么突兀,她像是一柄利剑闯入这个人为打造的虚假花园。他善意的微笑被她误解,但她挑衅的眼神却将这个花园摧毁得更加彻底。顾淮站在台阶上,他穿着长袖长裤的儿童西装,遮掩了顾父用皮带抽打出来的痕迹。他站在美丽的花园里,心中震颤,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试图向她示好,可她不理睬他。但这也无所谓,因为他们始终是一样的,当他在顾父的棍棒教育下变得成绩优异时,乔嘉音也被人们妆点得文雅乖巧。 他们是共同的受害者,也是无言的同盟者。 顾淮没有告白。他想象不出嘉音知道他的心意后是怎样的反应,也许她愿意接受他,也可能她彻底远离他。顾淮不愿意赌,不如维持现状,他们最好维持现状。 顾淮的迷恋有异于常人,也许那抽得他皮开rou绽的皮带最终将他的灵魂也抽得扭曲。 如果知道乔嘉音会这么早结婚,顾淮是否会改变心意向嘉音表白? 在嘉音的婚礼上,顾淮认为不会。 他和乔嘉音不是时空可以分开的。 只要他们依然在这个社会上带着文明的面具活着,那么纵然天壤之隔也相去咫尺。从十几年前,她闯入禁锢他的花园并摧毁它,顾淮的灵魂便附着在她的利剑之上,他为她不一样的气息所吸引,又因他们共同的受难而深爱她。 顾淮一点也不嫉妒苏允,苏允见过吗?他见过乔嘉音横眉立目的样子?见过乔嘉音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是说他见过当年乔嘉音在草地上打滚后站起来那倔强又嚣张的眼神? 苏允什么都没有见过,他所遇见的乔嘉音只是个天真善良的普通女孩,就这样居然都会使他在婚礼上幸福到落泪。 顾淮不会嫉妒这样一个蠢人。 他认为乔嘉音迟早有一日会离婚。 婚姻是什么?婚姻是自由意志的坟墓,乔嘉音迟早会无法忍受。在学校里无法忍受统一作息,无意义的集体活动必然缺席的乔嘉音。 “多办一所学校,便能少建几所监狱。”她脱掉校服外套,露出松垮的运动装,很轻蔑地对顾淮道,“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一样。” 顾淮不说话,他一身校服规整,黑色头发修建整齐,是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模样。 “如果你想向老师告状就去告吧。”她轻嗤,“动作快点,不然我可就逃走了。” 顾淮知道乔嘉音会逃掉每周一的礼堂集会,她讨厌听老师那用于鞭策学生夹杂了各种心理暗示的规训。但这是他第一次逃出来,为了能够看一眼嘉音。 理所当然地被她骂。 他在她面前保持面无表情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心力,他僵在那,看她眉毛高挑,气势汹汹。 他不会去告状,告状也没人会相信,老师和家长眼中,乔嘉音一直是个省心听话的女孩。唯一不足的就是她经常“生病”请病假,这让老师们对她更加宽容。 他转身离开,听到嘉音在他背后唾了他一下,心中升腾起诡异的激动与满足。 顾淮回去后向老师解释自己只是去趟厕所,他从来都是好学生,老师也许相信、也许知道又也许懒得多管,总之他没有受到任何批评。 嘉音连学校这种短暂束缚身体自由的地方都无法忍受,怎么可能忍受长期束缚意志的婚姻。 她迟早会离婚。 她却迟迟不离婚,甚至和苏允的婚姻成为长辈们心中的典范。 顾淮的母亲潘谨催顾淮恋爱,居然拿乔嘉音和苏允举例子。 这实在荒谬,更荒谬的是顾淮发现世人眼中这是一场美好的如童话一般的婚姻。每当顾淮听到乔嘉音和苏允感情恩爱的消息,嫉妒就疯狂啮咬他的心,原来不是不嫉妒。 他在这种折磨下,不由愤恨地想也许她变了,人是会变的,如果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女孩,他便不会再爱她。一边这样劝解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想凭什么苏允可以他顾淮却不行,不就是一出浪漫婚姻吗?他不比苏允丑,更比苏允有钱,凭什么?他是乔嘉音的追随者,他永远不会约束她的行为和思想。 他比苏允更配得上她。 顾氏员工眼中是年轻不好招惹的继承人,心思深沉,神秘不可琢磨。确实,他们都不会知道,如此正统严肃的顾淮内心苦思冥想的却是如何插足别人的婚姻,如何破坏别人的婚姻。 现在,公司的业务大头已经由顾淮掌握,他不是当年那个无能的小男孩,顾父也不能再拿皮带去抽他了。 顾淮抱着花,他来电视台做嘉宾,有很多理由,那只是说给外人听的。 他来这,只是因为乔嘉音在。 他是站在花园里的被拯救者,无法挑剔前来拯救他的“骑士”,他恳求她来,甚至现在,他主动寻找她,哪怕她可能变了。 不过他相信她没变。 他相信,从八岁到十八岁,十年时间,他所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乔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