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互嗆
18.互嗆
週日很忙,但是大家心情都很輕鬆。易喜見到陳建群時,覺得他神采飛揚。 「昨天我走了以後,你和齊曉敏有進展嗎?」易喜問。 「她讓我送她回家。這樣應該算不討厭我吧?」陳建群說。 「她沒邀你進去?」 「可能有室友不方便。不過在門口還聊了一下天。」 「那就是捨不得分開?我覺得再約一次,就能到手了。」她說。易喜和陳建群因為彼此都很互相,一起工作這麼多天,也變得很有默契無話不聊。 「到手是甚麼意思?」陳建群突然眼睛亮了。易喜覺得他想歪了:「我說的到手,是交往的意思。」陳建群其實長得不差,乾乾淨淨的,很文青,瘦瘦長長的。剛開始相處的時候有些內向,但是熟了就無話不談。或許因為齊曉敏是大學生,他才有些沒自信。 「對了,昨天是妳男朋友來接你嗎?」陳建群想到齊曉敏說易喜上了一台藍色的車。齊曉敏回飯局提到這台車時,大家都沒多想,只想到金寅並沒有車。 「還只是朋友吧!」她趕緊帶開這個話題。不過陳建群很想聊齊曉敏這個人,根本沒有在意關於易喜的話題。 周日中午超忙。但易喜對工作也上手了,所以整個團隊合作得很順,忙歸忙,也順利得熬過去了。所以下午的員工餐時間顯得特別熱鬧。羅仲錫離開這麼多天,今天算是正式得回到工作岡位。被一堆人圍著閒聊。阿強師傅當然是沒好話的:「說甚麼出差,根本是跟佩娟出國爽五天。出國幹炮還可以報公帳,這種好事怎麼輪不到我。」大家都很習慣他講話低俗。低俗是他問候與關心人的一種方式。「她看不上我,師傅別亂說。而且你是十色的爐台台柱,廚房不能沒有你,所以輪不到你出國。」羅仲錫笑吟吟得回。阿強罵了聲幹,但是這種捧懶趴的回覆,就能逗得他喜孜孜。 阿咪就是一直圍著羅仲錫,盧他請客。「因為你的關係我連上六天班。」她抱怨著。 「可是你明天開始連休三。」 「我不管啦!你不在,你的工作都我在做,你要請喝酒。」阿咪確實幫羅仲錫分擔很多。除了調製各種飲料,外場還有各類的報表要處理,還有許多奧客糾紛,總之林林總總的事一堆。阿咪是領班,羅仲錫雖說都在吧檯,其實是掛經理職,阿咪自然是職務代理人。 「大家都辛苦了,請客是應該的。就約今天下班後,反正明天休假。宋師傅不贊助一下?」羅仲錫看向宋子祺。宋子祺冷冷得說:「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出差我去爽。」雖說如此,他還是從皮夾裡拿出集團出的高額禮物卡。 羅仲錫接過禮物卡,哈哈笑了兩聲:「你贊助這個,那我們只能去hobar喝。」 「那是一個喝酒的好地方。你不也有很多禮物卡,此時不用何時用?萬一今年尾牙又抽中怎麼辦?」宋子祺說。餐廳送員工禮物卡實在是很討厭的事,沒有人放假還想來自己工作的餐廳吃飯。只能送人或著請客時趕快用掉。 「拜託,你別咒我。我今年想中現金。」羅仲錫說:「你要不要去?」他問宋子祺。宋子祺無奈得搖搖頭,說:「週末耶!我最不自由的就是週末。」在場,似乎只有羅仲錫聽得懂他在說什麼。羅仲錫拍了拍他的肩膀。 雖然是去hobar,阿咪還是很開心,只要有團她就開心。有時易喜覺得她有揮霍不完的活力。「我負責揪人。」阿咪很嗨得大呼小叫,逢人就問:晚上要不要去。她又跑到陳建群面前說:「可惜齊曉敏晚上沒班,你現在約她,如果她願意出來,你就成功了。」 員工餐吃得熱鬧烘烘,易喜本來要去吧檯到咖啡,經過了卻又沒走進去,在職場裡該保持的距離到底多少?她現在覺得很難抓,連原本可以有的距離,她都不敢靠近了。不過她不會覺得無聊,昨天很晚睡,今天真的有點累,她坐在客席滑手機休息。 「這樣又太不自然了。」羅仲錫走過來,端了杯冰咖啡給她,小聲得說:「剛就幫你準備好了。」被看穿了,她覺得尷尬:「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累。所以這裡休息一下。」羅仲錫看她的眼裡有無盡的心疼,只是旁邊還有許多人,他也不便說什麼,正想握握她冰冷的手時。阿咪突然從後方湊過來說:「易喜,羅哥請客,晚上一起去。」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分開了一些。 「你們去吧!我有點累想休息。」她說。其實累是一回事,想到金寅也會在,易喜就覺得心裡好負擔,她無法想像要怎麼面對。 「不行,大家都要去,你不能不合群。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羅哥面子,而且…..」阿咪正要說而且什麼時,眉峰挑高,易喜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提到金寅,心理一緊。 剛好羅仲錫打斷她:「易喜如果覺得累,下次還有機會,下次再說也可以。」 「不行,體力是練出來的。而且…….」阿咪才不給易喜不去的機會。 「不然我喝兩杯就回家休息。我也不是很能喝酒的人。」易喜說。她知道她如果不同意,阿咪哪會放過她。 一得到易喜同意,阿咪又飄去邀請幾個年輕的假日工讀生。一但有年輕的meimei要去,聚會就會變得更熱鬧。 羅仲錫心理是這樣打算的。他把禮物卡和信用卡先放在櫃檯,他和易喜意思意思喝個兩輪就默默飄走,最後櫃台自己結帳就好。一開始答應去hobar請客時,並沒有想到金寅。看到阿咪對易喜擠眉弄眼得,就想到了金寅,並且覺得有點介意。他誠心的希望hobar很忙,金寅沒空出來和易喜講上話。 出外燴那晚他在香港,早在出國前就知道金寅會支援,其實外場人力就是他自己安排的。但他沒想到在出國前兩晚,會跟易喜發展出這樣的關係。一開始只是排解寂寞,但沒料到外場的群組在外燴後狂傳易喜和金寅同一部車,最後一起消失的八卦時。他竟然覺得焦躁不安,甚至失眠。 昨晚和易喜在一起,羅仲錫有想過:也許金寅真的和易喜在一起,然後易喜會拒絕他。但是易喜沒有。易喜看起來很猶豫,但是不抗拒他。他想過問清楚,但又覺得自己沒立場,更大一部分是沒勇氣面對真相。 羅仲錫比金寅和易喜都大了十歲以上,他以為他可以很成熟處理。但是晚上到了hobar ,他沒辦法用理智控制一切。酸澀的醋意讓他做了幼稚又無聊的事。 Hobar是信義區華麗的lounge bar。裝潢時髦,吧檯很長,吧檯背後牆上是各種品牌的基酒,藏酒量很豐富多元即使是周日晚上,客人還有七成滿。他們去的時間已經不算忙綠。 他們一行十多個人進門,便被安排在半開放式的包廂,圍繞式的沙發坐有半遮式的沙簾,但裡面能看到外面,外面也依稀能看到裡面。 易喜一進門,就看到在吧檯裡的金寅。他以顏質來看,絕對是引人注目。調起酒來,把雪克杯舉高,帥氣得搖著,更是女孩們的焦點。兩個穿著低胸短裙的辣妹,靠在吧檯和金寅調笑著。 阿咪一坐下就拿著酒單在看,然後說:「我要mojito。」陳佐川不太知道怎麼點,就說:「我跟阿咪一樣。」結果羅仲錫說不行點一樣的。 「那我點生啤好了。」陳佐川又說。他搞不懂為什麼mojito 不行。 「不行,那太簡單。」羅仲錫又拒絕了。一時大家都懵了,不知怎麼點餐。 羅仲錫舉手較外場過來。「在場有十二個人,給我十二杯調酒,都不要重複。十二杯裡面要包含有鹽口杯,糖口杯,冰沙的,水果的,顏色分層明顯的。然後我們都是金寅的朋友,這十二杯讓他調。」外場記下了他的要求,跑到吧檯跟金寅說。 金寅往這裡看來,剛好對上羅仲錫剖有深意的笑容。其他人不是很明白羅仲錫的用意,反正吃的東西能盡情點,等酒來再看順眼的,隨便挑就好。但是易喜明白他在找碴,心理覺得抱歉,頻頻回頭看吧檯裡,莫名超忙碌的金寅。她雙眉緊鎖,憂慮的樣子,羅仲錫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裡,心下很不是滋味。藉著夜店燈光黑暗,大家的焦點都在食物上面,羅仲錫的手緊緊扣住易喜的腰。 易喜想周邊這麼多人,她愈想拉開距離,他扣越緊。 十二杯對於金寅來說很簡單,只是全部都不一樣,就很令人心煩。 等酒都上桌了,羅仲錫就說:「酒不要慢慢喝,冰塊融了,味道就會淡了。所以大家盡量喝,快快喝。」他勸著酒。 金寅邊洗邊收剛用過的工具,不到十五分鐘,大家快喝完了。羅仲錫又點了一輪十二杯,跟剛一樣的指令,然後要金寅做。 「不要故意這樣鬧。」易喜忍不住在他耳邊呢喃。 「你喜歡甚麼基底調出來的酒?」羅仲錫問易喜,他故意忽略易喜說的話。他眼裡有一絲陰霾。但他很快用微笑掩蓋過一切,好像他仍是成熟包容大肚量的羅仲錫。「你還沒回答我,我想多認識你一些。」 「對於調酒,沒特別研究。」易喜說。 「沒關係,以後時間很多,我們慢慢找答案。」藉著一點酒意,他像也不是很在意大家的眼光,堂而皇之在易喜耳邊廝磨。或著大家都酒酣耳熱,也不太在意誰跟誰的一點放縱。可是易喜覺得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給金寅看。她稍微掙扎,想掙出一點距離:「我有點累,想早點走。」她說。 「不急,再喝一杯,我送妳回去。」他說,手又在她腰上摟得更緊。易喜愈是迴避,他心裡愈不舒服。他覺得就是金寅在,易喜才見外。 陳建群是一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即使他顧著和齊曉敏聊天,還是看到了羅仲錫與易喜的怪異之處。當然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前輩藉著酒意騷擾後輩。偏偏羅仲錫看起來也只有三分醉,他還是謹慎得Line她:「還好嗎?」 「沒事。」易喜簡短得回。她這樣回,陳建群也不便說什麼,只能上心觀察著。 同樣十二杯飲料的遊戲,羅仲錫玩了三輪,才停止。其實對於一般人,三杯調酒差不多,是個剛好的量。酒量好的,感覺微醺;不好的,就是有點醉,也不至於不舒服。金寅在放假的前一天莫名得被整了一小時,不過看不出他的情緒,覺得他臉上總是非常專業得掛著微笑。第三輪酒快喝完,陳建群假意去吧檯幫忙,實則把金寅拉出來,拉到包廂裡和大家一起喝。 金寅端了一杯酒到包廂裡。羅仲錫看到,就用一種有點開玩笑的態度說:「ㄟ,你現在上班時間,不能喝酒喔!」 「當然。我只是端了為易喜條的特調來給她。這杯我請她。」金寅端上一杯淡粉紅色馬卡龍綠色與天藍色交雜的冰沙,冰沙堆得高高的,看起來像棉花糖一樣柔軟,最頂上有獨角獸角金色角的翻糖裝飾,完全是夢幻獨角獸系列。在場所有女生都讚嘆得叫了出來。 「天啊!好美的飲料。」易喜驚喜得端過這杯,放在桌子上拍照,完全捨不得喝。 「基酒是伏特加,但是很淡,喝起來酸酸甜甜,主要的味道其實是情人果,很適合女生。我覺得你就是一個這麼清爽的女孩。所以調這杯飲料給你。」金寅解釋著。這杯飲料除了高顏質以外,還是金寅這般帥氣得男孩為她訂製的特調,易喜覺得自己身上都是她人羨慕的目光。當他端給她時,她覺得自己有點像被王子牽起手的公主。 阿咪瞇起眼說:「果然不是我八卦,我早就感覺到金寅對易喜不單純。」 「他對女人都是這樣,這招不知道用過幾次。」羅仲錫冷冷得說,語意剖酸。他轉頭跟易喜說:「真的不要輕易感動。你知道他是本集團有名的千人斬嗎?」 「她知道我的綽號。你們超壞,你們每個人都這樣介紹我。」金寅用撒嬌可愛的方式乎弄過去,重點是:他也沒有否認這個綽號。 羅仲錫警覺得看到易喜眼裡的開心,雖然易喜只是含蓄得微笑。他覺得她有被觸動,只是在他面前刻意壓抑。他感到超不是滋味。「我跟你說:bar tender把妹都用這一招。說什麼為你特別調製?同樣的東西不知騙過多少女孩。」羅仲錫和易喜說。他一直在假裝自己不是很上心,一切只是在虧金寅而已。 「羅哥真的很懂,他也是bar tender,就是他教我這樣虧妹的。」金寅四兩撥千金得回回去。兩人針鋒相對,但是只有陳建群覺得不太對勁,其他人都當他倆只是同事間講幹話。 阿咪本來就是嗨咖,喝了酒以後更嗨,一直瞎起鬨:「金寅再兩小時就下班了,易喜你一定要等他。」 「你們瞎起鬨什麼,人家易喜說不定有男友再等她,不要害她為難。」羅仲錫講得好像很成熟公允,其實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掐得緊緊,好似怕她跑掉一樣。 大家都有酒意,大家也都愛開玩笑,但是玩笑失控了就不好。易喜說:「這杯酒真的很爽口,看起來很少女心,好幾種顏色,但是喝起來很像吃情人果冰,然後帶點微微的酒味。本來以為淡粉紅色的冰沙,會有紅石榴糖漿的味道,以為淡藍色會有藍柑橘的味道。但是都沒有,味道很單一清爽,出乎我意料。金寅可以弄一壺讓大家都嚐嚐嗎?我覺得是很有在地特色的調酒。」她對食物認真分析起來,大家的玩笑就沒有無止盡得開下去了。某方面而言,她算是蠻有智慧的女生。陳建群其實有感覺到這三個人之中奇怪的張力,他有點提心吊膽,不知事情最後該怎麼圓融。而易喜這樣說時,他對她感到有些佩服。 金寅打了一壺,特別端了一杯給羅仲錫。回到食物,每個人的胡鬧似乎都停了下來,都拿出各自的專業。「確實清爽,但是伏特加為基底很沒個性,有點少女,如果換成琴酒呢?」羅仲錫說。雖然很不爽,可是這個飲料造型很可以成為暢銷商品。 羅仲錫還在思考著。可以說是今晚最認真的一刻了。但頭突然有點暈,四肢開始覺得沒力氣,大家討論的聲音逐漸得變成回音,在腦裡嗡嗡作響。他突然覺得有點惶恐「醉了嗎?這不像是醉的感覺。」他在心裡吶喊著。眼皮變得很重,重到用意志力也沒辦法睜開。 就在大家認真討論這杯飲料時,羅仲錫雙眼一閉,往前一倒,趴在桌子上面,像是醉了。金寅訝異得說:「羅哥怎麼這麼不能喝,出乎我意料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