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67 祸福难测纵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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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是你呀!聿珏啊……」褚千虹当真是性情中人,抱着她哭了一阵,「咱们……咱们找了你许久,皇天不负苦心人!燁卿跟檀华、萼雪她们都等不及要迎接你回家了!」 许久没喊出一双女儿的名,聿珏抹着泪,「檀华、萼雪……两个娃儿可好?给大嫂添麻烦了吧?」 「亲娘怎么说自己的女儿麻烦了?两个孩子身强体壮的,不仅贴心玲瓏,还平添了不少笑话……不过爹爹跟娘他们都还留在京城,迁至兰州的,只有我跟燁卿,整个谷家,说来的确是显得冷清了。」褚千虹笑里掺杂了些许寂寥,可转瞬又立刻笑开,「哎!瞧我说什么呢?你好不容易歷劫归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却一不小心说了这么些丧气话!」 「怎么会呢?」 「聿珏,事不宜迟,得先问问褚将军备战的事。」妯娌见面虽欢喜,到底还有正经事得办。 褚千虹凝望着湘君,微抽了一口气;聿珏经她提醒,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大嫂看过了我的计策了没有?」 「当然看过了!」褚千虹掏出哨探送来的信函,不禁对聿珏刮目相看,「没想到聿珏你还能有这般见地,我还真给你吓了一跳……资材我沿途蒐罗了一些,不过要用来打仗恐怕稍微勉强。」 「王后那儿我也已经通知了,她说她会再给我们想办法;如今最欠缺的,是工匠跟人手!」 一听资材无虞,褚千虹登时眉宇轻舒,「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与王后会合罢!等空间时咱们再来好好谈一谈,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急性子的她边说边上马;司徒勒将原先所领的五千名兵马编入她带来的人当中,声势更显浩大。 「我等着呢!」聿珏露齿一笑,给湘君搀着回到车内;大军即刻拔营,往都庆府的方向去了。 * 『将计就计?』 『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娜仁其木格与湘君的疑惑,聿珏勾唇,气定神间,『既然大汗要咱们赔偿,我就赔给他。』 『你打算怎么赔?』湘君心头浮出了不祥的预感。 『大汗把黑的说成白的,不过是为了掩饰绑我的罪行;他知道以王后与我的交情,加上自己理亏在先,就算身为王后的亲生父亲,王后也决计不会站在他那头……不过王后身为主帅,听大汗这么一告,就算知道他话里有假,也碍于种种原因而无法拆穿。』 『你说得对,王后就这么被夹在谎言与人情之中了。』娜仁其木格皱着眉头,而聿珏胸有成竹的击了击掌。『聿珏?』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顺着王后的意思,把该赔的赔给他!』 『哪有偷了东西还有好处可拿的道理?』 『湘君,你听我说……美其名是咱们因杀了哈日伊罕来赔罪,实则好处全都给了王后。』聿珏环顾着两人,眼眉含笑,『我要把兵马借给王后,帮助她夺下都庆府!既是不让大汗从中得取利益,又能保住王后身为主帅的顏面……这不是将计就计又是什么?』 娜仁其木格听明白了,转瞬笑开,湘君没她这么乐观,勾住她的手腕质问:『我知道你的目的了,可你打算怎么打?你得记住,你眼下这些兵马,都是将来要助你夺下皇位的子弟兵!』 『我知道的,我也没说我的计谋要靠这些子弟兵扛起胜败……决胜的关键,就在即将来会合的大嫂身上。』 褚千虹?『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我与布姊姊商讨着决战时,曾见过都庆府内外的地图;城池北面有座西湖;刘咸之前为拖住咱们的脚步,先后派了三支兵马来突袭咱们,全都吃了败仗,死伤惨重,现下他们据城固守恐怕不足六万人……而无论西荻的将士还是大汗麾下的各旗,都没有擅长造船水战的将领。』聿珏眸间一片清明,对着两人朗声道:『直到我大嫂前来助阵为止!』 这就是聿珏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原因。 褚千虹当年入营从军时,跟其父兄所在的营伍并非京城,而是江陵水军,即便之后因为姻亲之便嫁给谷燁樊,又辗转来到兰州,善使水战、造船的技艺肯定仍在。谷家军的将士有一部份也在开凿运河时帮了大忙,如此助力,怎能等间视之? 大军向西而行半日,与围城下寨的西荻兵马正式会师;早已接获通知的布塔娜亲自来迎,聿珏藉着湘君的搀扶下车。布塔娜笑望着两人,「终于又见你们主僕!真没想到……整件事情阴错阳差,你没顺利回到兰州,可终究还是与自家人相会了!」 聿珏瞅着紧守在身边的湘君,柔声道:「是湘君鍥而不捨地找到我……若非她领兵赶来,我真要惨死在哈日伊罕的手上了。」 「聿珏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时日,多谢王后出手照顾她。」湘君身躯僵硬,勉强行了礼。 布塔娜面有赧色,「别这么说!聿珏替咱们出征,着实吃了不少苦……」眼前两人靠得极近,许是因为聿珏伤重,湘君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举止亲暱得不似主僕,反而更像是一对…… 「不管是察哈尔旗还是王后,都待我不薄!」聿珏主动打了圆场,提议先安排己军下寨,褚千虹赶紧领了一班工匠着手造船,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先前所提过的计画实行。 「布塔娜!布塔娜!」 在满是大煌将士的营伍,以及高高竖起的「谷」字大旗之下,大汗气急败坏的领着几名驍勇的勇士向三人奔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就让杀害哈日伊罕的仇人堂而皇之来此处下寨?」说话的同时瞥见了给湘君簇拥着的聿珏,他脸色一沉,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欲将她生吞活剥! 湘君以眼神问聿珏此人身分,聿珏无声说着「大汗」,随着湘君不着痕跡的握紧柳叶刀,布塔娜已是挡在两人跟前,「父亲何出此言?这不正是您的要求?」 「我的要求?」简直一派胡言! 「那天您击退来犯的刘咸兵马时,我曾说一旦查明之后,肯定要大煌给咱们个合理的赔偿。」布塔娜指向身后的聿珏,「经过几日联系,我与云暘公主已经说好了;她借我兵马一用,并且还加紧打造战船,助我夺下都城;有她们相助,各旗旗主,乃至于父亲都能高枕无忧了!」 原来布塔娜与聿珏早有密谋!女儿非但不打算派兵与大煌为敌,反而更利用这批人手来加以排除各旗的影响力;他此时就算撤出围城行列,对布塔娜已是不痛不痒! 「好……好!果真是我的好女儿!」他怒极反笑,「好个兔死狗烹之计,你翅膀硬了,以为光靠着这群娘子军就能够替你夺下城池?」 「父亲言重了,您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这恩情,我不敢或忘,只是……」布塔娜心口一抽,她强迫自己冷下声调,「您究竟是为了我跟弘儿,还是您自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瞠目低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父亲心里应该有数;对了,方才我说阿碧是云暘公主时,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好像您早就知道她是公主一般!」 布塔娜狠瞪着大汗,向他走近,「在发兵当夜,聿珏身上带着要给她夫君的信函,听说好像是给您抢了?哈日伊罕受您所託派到我身边来,除了『保护』我之外,还曾三番两次偷听我与她的对谈!说也奇怪,哈日伊罕死去的地点根本不在营寨里,若大煌的兵马真的偷袭父亲,营里肯定能够寻着几名士卒的尸首……可却一个也没有!」 「不必再说了!」 「确实!我只想问您一句,您为何要说谎?还是您以为哈日伊罕在自知自己逃不过追击时,一定也会将聿珏杀了灭口,死无对证?」 面对布塔娜的步步进逼,大汗仅是愤恨的瞪了聿珏一眼,「走……我们走!」他大喝一声,领着身后的勇士迅速离开此地。 湘君提着刀跟到布塔娜身边,方才她们以族语交谈,她一句也没听懂。「王后打算拿这位大汗怎么办?」 布塔娜眼眶微热,「就……就让他去吧!」她语调哀戚地丢下这么一句,草草对聿珏点了个头后,也跟着离开了。 当夜,大汗一声不吭的领着各旗兵马迅速离去,没有说明任何原因,而布塔娜召集西荻各营将领,说是大汗心系各旗族人,领兵离去,所幸聿珏派遣兵马来援,维系住了全军士气。 「……最后依旧还是给那个大汗逃了。」 湘君偕同聿珏眺望着都庆府,高耸的城墙上满是篝火,刘咸的军旗高耸入天,在萧索秋风间格外醒目。 「嗯,我早就知道布姊姊肯定无法多做置喙;揭穿他的谎言,迫使其知难而退,已经是最好最好的办法了。」聿珏迎向湖畔,褚千虹在那儿正加紧动用资材製作船隻,工匠依照安排轮流歇息,儼然已有不眠不休的打算。 「你觉得他这算是知难而退?我可不这么认为!」 「大汗退兵是事实,即使我也以为布姊姊纵虎归山……可父女之情血浓于水,总不可能因为一句谎言,就要她对父亲兵戎相见;此事谁是谁非,相信就算是旗主们也看在眼里。」 「看在眼里又如何?还不是得听命于他!」湘君撇了撇嘴,扳过她的身子来替她系紧披风。「倒是你的姊妹,还有她夫君等人留了下来呢……没跟着其他族人一齐回去;不知她们是为了王后,还是为了你呢?」 聿珏抿嘴一笑,「想必是阿日善放不下王后的安危!你别多想……虽然,我是不讨厌你因我而吃味就是!」 「谁吃味了?」湘君硬是不愿承认,「湖畔风有些大,风沙也强;咱们还是回营帐里吧?」 「嗯。」 * 如此又等了十多日,褚千虹在有充足资材支持下,连夜赶造了近五十艘战船,船的规模虽不大,要在守城军伍手上撑过几轮箭袭,并且一口气送上四、五千名将士仍是不难。 况且,准备攻城的人手绝非只有褚千虹而已。 眼看时机成熟,布塔娜召集负责指挥各路兵马的将领,详细陈述了攻城之道。 北面交付给大煌水军,由褚千虹带领,东面则是布塔娜率主力亲征叫战,至于南侧与西侧则尽力以云梯、箭袭尽可能牵制住守军注意;她已连络城中内应,在她们四面同时进军之时打开城门迎接,只要四面当中其中之一能够确切取得优势,相信就能顺利将龟缩在城里的刘咸给赶出来! 原本的三面作战,在褚千虹造妥战船之后成了四面进攻,等同每一面所迎接的敌兵减少许多,再加上布塔娜先前并未因急着攻下城池而妄动内应,才能得此良机;诸将于是信心满满,彷彿已提前预知了此战夺胜。 军议过后,布塔娜邀聿珏与褚千虹留下来品酒;能与聿珏再度共饮马奶酒,乃是她在心头搁置许久的想望。 「经过这些时日养伤,你也痊癒得差不多;所幸这一回无须你再披掛上阵,省得你身边的护卫继续用那双冷冰冰的眼儿瞪着我看!」 聿珏掩唇而笑,瞥见褚千虹同时递来的揶揄眼神,她浅尝一口,「我替她向王后说声抱歉;湘君她仍是对于大汗耿耿于怀……」 「别说她,我又何尝不是?」香甜的马奶酒入喉,布塔娜忽觉一阵苦涩,「父亲懂得盘算,已故的大王也非省油的灯……其实,父亲在我出嫁前,曾要我找个机会,下手杀了大王。」 聿珏与褚千虹互望一眼,布塔娜掩唇一笑,「当然!大王最后是得急病而亡……自长安回来后不久,我便怀有身孕;仔细想想,若非我生了弘儿,我兴许真会依照父亲的计划行事。」 褚千虹难得品尝到马奶酒,乐得连饮数杯,「常言道,为母则强;王后与聿珏都可称得上同一类人了!」 「褚将军说的极是!」见她喝得豪快,布塔娜亲手又给她添满。「话说回来了……你那形影不离的护卫呢?」她身后也只见阿日善,没瞧见娜仁其木格。 聿珏回过头,确实除了跟随而来的李梅、徐朗之外,没看见湘君。「你们可知湘君去哪了?」明明军议时还在的。 李梅夸张的左顾右盼,「好像跟着方才那群人离开了?是不是?」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李梅与徐朗面面相覷;聿珏望向待在布塔娜身后的阿日善,不禁微微蹙起眉来。 * 「碰」的一声,自娜仁其木格手里飞出的箭矢,不偏不倚的射中靶心。 今日的风势小了些,她一连射了十几支箭;许久没拉弓,练没几下便感到双手痠麻,她的头巾已湿透了,颊边珠饰给她甩在后头,伊勒德替她拔去垛上箭矢,颇感无奈的道:「你还要练?」 她撇着嘴,随手自案上又抓一枚箭矢上弓,许是因为用了不合自身气力的弓箭,拉弓的右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她咬牙,勉强再放一箭,只是弓却没顺着转开,弓弦向内偏移,猛烈弹中持弓的左手内侧! 「呀!」她尖叫出声,因吃痛而捂着左臂;偏移的箭矢向左斜拋,差一点就往伊勒德身上招呼! 可就在此刻,又一枚羽箭天外飞来,不偏不倚的击中那枚偏斜的箭矢! 「这把硬弓应不是你惯用的,要发洩什么的,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方法,又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某人冷不防靠近,弯腰拾起她所拋下的弓。娜仁其木格痛得含泪,可那抹月牙白的衣襬,乃至于这副清冷嗓音,她都认得。 来者腰间掛着柳叶刀,视线从伊勒德身上挪回,与她四目相望。「能借一步说话吗?」 藺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