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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62 化险直道是偶然

    回到墨竹斋的聿琤不发一语,心底除了挫败之外,还夹杂着一丝不解与不甘。

    「就差临门一脚……」她愤恨的把书简全给扫落,重重的往案上一拍。「想不到那床上的人真是聿珏!」

    裴少懿差左右太监收拾这片狼藉,随着聿琤踏入阁内;她喃喃自语,「莫非二公主当真没离开宫里……」

    聿琤一把坐进躺椅,怒极反笑的低吼:「她方才说的话你信?」

    裴少懿咬着唇,默不作声。听她又道:「那金丝软甲就是她出宫去的证据!本宫瞧她那苍白脸色,不似得了风寒,反而像是负伤而归;她肯定是随着藺湘君出宫去了!」

    「既然是出宫……」裴少懿想到的,自是每个宫门所佈下的眼线。「咱们怎地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不知道聿珏摸出宫也就罢了,连藺湘君都看漏!」聿琤紧抿着唇,不住摇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本宫瞧母后那双眼,一点都不像知情的样子……」若是聿珏早在宫里,皇后大可高枕无忧,又何必千方百计拖住她们脚步。

    「还是,有人出宫去助了她们一把?」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错过这次扳倒母后的机会,下次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聿琤拂袖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都怪本宫后知后觉……母后果然老谋深算!」

    沉默了半晌,裴少懿终是抬起脸来,「殿下,少懿能否说句话?」

    「你说。」

    她微微一笑,柔声劝慰道:「失去这回良机固然可惜,殿下却也无须失望;娘娘能逃过此劫实属侥倖,主导权仍掌握在您手中。」

    「主导权?你是说……」

    「与二公主的主导权。」裴少懿拱手靠近聿琤几步,「娘娘之所以甘冒欺君之罪也要掩盖此事,全是因为您那席话的缘故。」

    『您所亲授的那门狠心绝情的学问,我终将青出于蓝。』

    聿琤瞇起眼来,「继续说!」

    「二公主了无机心,您是知道的,娘娘虽老谋深算,到底是狠不下心来与您相斗,又需费神保护二公主,时日一久,难免左支右絀。」

    「嗯,依你之见呢?本宫该怎么做?」

    「少懿说过了,与二公主之间的主导权掌握在您手里,您方才关心着她,必定令她想起了孩提时你们之间的亲近;为了避免她提早对您起了防备之心,您得尽量与她交好才行。」

    交好?她都要夺聿珏的人了!「你以为本宫斗不过聿珏?」

    「论相斗,手无实权的二公主自然不及您,可别忘了,二公主身后还有娘娘作为靠山。这回没能得手,正是因娘娘拚尽全力护之所致。」裴少懿迎向聿琤盛怒的眼眸,苦口婆心的劝着。「殿下一定要沉住气!这回没能扳倒娘娘,不代表之后就没机会。您与二公主乃是亲姊妹,两人交好,也能降低娘娘的戒心,直到……」

    终于觉得少懿说得话有些中听了,聿琤微微露出笑容,「直到什么?」

    「直到您当上那太子,得以一展拳脚之时。」她抚过娇顏,贴近聿琤耳际低吐,「等到那时候,您便可拉倒二公主背后那座靠山,势单力孤的她,便是任您鱼rou……」

    拉倒聿珏身后的那座靠山!

    与聿珏交好,以便等待机会,一击中的!

    「我的好少懿!」她展眉,得意又欣慰的笑了。「到底是没白白把你自母后那儿抢来。」

    ***

    事后想起,聿珏不禁大叹整桩事件发展,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当湘君抱着她入殿,柳蒔松迎了上来,直搓着颤抖的双手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娘娘有救了,您终于……终于回来啦!」假扮成她的画眉自床上跳起来,聿珏始知这几日她随湘君出宫,究竟是惹来怎般波盪。

    「殿下!圣上与长公主方纔摆驾过来,肯定是衝着您来的,您得赶快躺到床上去……」间不容发,柳蒔松一边让她披上衣裳,一边对她说着娘娘如何谎称她的病情等细节,好让她一齐圆谎。「……殿下?咱瞧您脸色不大对……」

    「殿下身上有伤!」跟在后头的湘君很是自责。「是湘君没能好好……」

    柳蒔松一脸凝重,让知更、画眉带着聿珏躺上病榻,「殿下伤得怎么样?」

    「心口遭人打了一掌,幸亏有那金丝软甲……」湘君还没能解释来龙去脉,已听见仪仗高喊「圣上、长公主驾到」。

    「好!先别说这么多了,你这样穿可不行……圣上随时会进来!」就算皇后再怎么样能言善道,面对别有居心的长公主,恐怕是也遮掩不了多久。「咱家再跟殿下说一些这几日来的经过,你先躲到后头去,有官服么?」

    湘君指着苑以菡给她的包袱,「快去换上!」柳蒔松再度靠近床榻交代事宜,等到他出寝殿大门,皇后一行已是近在眼前。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可就如上述所言;过程虽有波折,终能凭藉着机智化险为夷。

    好容易也送走了皇帝,皇后连忙回头探望女儿,时值柳蒔松正打算派人去请袁既琳,她抓着人便问:「珏儿如何?安顿妥了么?」

    积鬱几日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老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容。他点点头,「奴才正要去请袁太医!」

    「去罢!本宫探探珏儿!」

    心底只有聿珏一人的皇后什么也不管了,迈开了步子赶至床榻旁,直是又见聿珏,眼眶的热泪终于守不住的掉了下来。她紧紧地将宝贝女儿给搂在怀里,双手不住颤抖。

    「娘……对不起。」聿珏自知有愧,与皇后相拥时不禁改了口。

    「你还知道要回来!急死我了!你就不知道这一声不吭出了宫,连人也没带上,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娘该怎么办?」皇后闭上眼,环住聿珏肩头,「你去了哪儿了?这五日在外可安好?」

    「我、我带了湘君返乡去,在外头这几日,我身边都有湘君、谷燁卿跟司徒勒,还有侯爷府里的几名亲卫大哥相伴,安全的很。」聿珏暗自叹了一声。

    她这是因祸得福,只因受了那一掌,身上确有苦痛,才能自在的在皇帝、聿琤面前装病,又因皇帝与皇后单独谈话,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她才能把软甲,连同沾了血的短匕、筒靴与襦衣全给换了。

    「带着湘君……」皇后回头撩开纱帐,还不及喊人,身穿官服、纱帽的湘君已是长跪于她眼前。

    「娘、娘!湘君离家数月未归,你也知道,她是怎样孝顺长辈的,聿珏之前答应过她要带她回去,她是听了大姊差人去她老家打探的消息,于心未安,这才向聿珏告假来着;聿珏是任性妄为……才买通了太监,私自驾着车带着她混出宫去,她毫不知情!」

    「本宫让她跟着你,是看上她一片孝心,武艺精湛,却没想到她却是让你屡屡犯险!」

    「娘!娘您别生气,是聿珏错了,聿珏拉着湘君下水,连谷燁卿也是,您要罚就罚我吧!不管是谷燁卿也好,还是湘君也好,都是因为我而受连累……」聿珏咬牙,这回当真是痛在身上也疼入心底。「差点连您都给害了……」

    聿珏的哽咽与眼泪,无一不打在皇后心底。她这几日来心系女儿,当真是食不下嚥,也没能好好睡上一宿,一个怒极攻心,脚步没站稳,是又跌回榻上。

    「娘!您没事吧?」聿珏赶紧伸手来扶,皇后用力闭了闭眼,轻抚着额。

    「不知怎地,眼前一黑……」她微喘着,聿珏轻拍她的背,顺了顺气。「好了,娘没事……琤儿跟你单独谈话,说了什么没有?」

    聿珏摇摇头,「大姊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问候我几句。」

    「当真?」皇后很是意外,她以为聿琤肯定是要来套聿珏的话,试图自meimei这里找到一些破绽。

    聿琤的确是做了;可聿珏想起先前皇后要她离聿琤远点,以为母女之间尚有疙瘩,是也不愿在皇后面前说那些是非,以免让母女间再起衝突,含糊答来:「当然是真的!大姊只问咱的身子,还说要给我再送药过来!她今儿个那件衣袍与刺绣抹胸我瞧来挺美的,她也大方的说要送我呢!」

    她撒娇的往皇后肩头倚靠,握了握皇后的手,「大姊还是真疼咱的……当然您更是啦!还派人出宫助我来着,当真神机妙算!」

    皇后宠爱的抚着她的脸,「还敢说!娘可是想方设法的避开聿琤与你父皇,就要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回宫来……那苑以菡,果真说到做到。」

    母女间的气氛于是轻松起来,聿珏说了湘君家里的近况,惟避开自个儿受伤的经过;不久袁既琳随着柳蒔松来到。「这几日袁既琳来这儿,不是治你的嗽疾,反而却是将药都用在这两个ㄚ头片子上了!」

    知道两人因没看紧她而挨了鞭打,聿珏是一脸愧疚的望着知更与画眉,直到此刻,才忽地想起——「知更!本宫的海东青呢?」

    围绕在她身边的眾人没料到她会爆出这么一番话,全都笑开怀——只有仍然长跪着的湘君除外。

    「您的海东青就养在娘娘这儿,知更立刻给您取来!」

    皇后又揶揄了聿珏几句,「既然袁既琳来了,就算是做个样子也得给你瞧瞧;本宫终于能好生歇息一番了。」

    「娘快去歇息吧,莫要累着了。」

    皇后不禁苦笑,「为娘的这几日还不够累?真是……」她盈盈起身,趁袁既琳贴近,吸引了聿珏全副注意之后,她踱至湘君身边,低声道:「你,随本宫过来!」

    早已做足了受罚准备的湘君静静地跟上,毫无二话。

    *

    把湘君给带到殿外,听见那淅沥沥的雨声,皇后微偏过头,「知道本宫为何找你过来?」

    「湘君知错,请娘娘责罚。」她再度长跪,那凛然态度,活像是慷慨就义般。

    「自作主张!」皇后抿紧朱唇,用力搧了她一记响亮亮的耳光。「本宫问过柳蒔松,你自入宫之后从未回家探望娘亲,论情论理,你这回返家都称得上天经地义!错在珏儿对你太过依恋贪玩,不知宫外险恶,你何错之有?」

    湘君懵了,是以忘了脸颊受痛,她在皇后亲手搀扶下起身,「那……娘娘单独与湘君谈话的意思……」

    「琤儿,莫不是与你说了些什么?」皇后最担心的,莫过于她派来保护聿珏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受了聿琤的威逼利诱。「否则珏儿怎说琤儿派人上你家一趟。」

    湘君于是把聿琤与她密谈一事交代清楚,连同聿琤欲卖她一个人情所交还的断簪都一併呈上。

    捧着那断簪,皇后叹了一声,「琤儿果然厉害,本宫可没忘她当初是怎么从我这儿将那裴少懿给抽走的。」她交还断簪,不免也嘉许的握了握湘君。「也难为你了……哎,不说给予功名,若只是钱财,本宫还做得到。」

    「无功不受禄!湘君多谢娘娘美意,但湘君与爹爹的薪餉用以安家已是足够,娘娘与殿下于我有恩,湘君除了一片赤诚之外,无以为报。」

    皇后却是笑了,「天底下没人嫌钱财多的……好罢!那本宫便暗地差人去保护你们藺家,以防万一。」

    湘君霎时瞠目结舌,她挑眉反问:「你莫不是以为拒绝了琤儿的劝诱还能相安无事?她动不了你,未必就不会把脑筋动到你家里去。」

    见湘君有些慌了,皇后赶忙劝慰着,「此乃本宫心底最坏的打算,琤儿未必会想到对你娘亲下黑手。」她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回寝殿。「这次能有惊无险,本宫只道是天幸,往后未必能有这般好运气。」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湘君与殿下,往后定是加倍小心,不会再给娘娘多添麻烦。」

    「要珏儿不惹麻烦何其难?见招拆招罢!」知女莫若母!皇后哼笑两声,回道:「本宫当真是累了……你去陪陪珏儿,我歇息去。」

    「湘君恭送娘娘,谢娘娘恩典!」

    凝望着俯跪于眼前的湘君,皇后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