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22 形影不离尽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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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声响,打更的宫人自斋堂外缓步通过,四更天方过,随着时节推移,天色已经有些濛濛亮。 在那温柔和煦的春风里,一道破风响声,伴随着绣鞋踩踏,稍稍惊扰了池塘里的鱼,连忙鑽进石缝里,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头。 湘君手中的柳叶刀轻灵游走,步子迅速稳健,舞刀之际夹杂着若干拳法,无论是攻是守都能应付自如。 几个旋身飞掠,湘君俯低身子俐落收招,她停顿了一会儿,感觉身子骨轻松自在,腰间的伤势几乎不疼了,只是歇息许久未能练习,刀法是未见生疏,气力却还未完全养妥;她收刀入鞘,掏出帕子抹汗之际,耳边忽闻几声细微跫音,方往声响处一瞄,一袭素白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湘君,我才想说怎么找不到你……」是聿珏!她一身单薄衣裳,揉着眼睛像是还未全醒,一头青丝乱翘着,模样显得娇憨可爱。 她快步迎上前去,「殿下……给我扰了清梦么?」 「不、不是,给打更的吵醒了。」聿珏闻到了她身上透着自然香气,又见着她额际的汗珠,与手上的柳叶刀。「瞧你练得起劲,伤好全了么?」 春天早晨的风还透着凉意,湘君跨进门槛,揽着聿珏入内,「嗯,托殿下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瞧湘君那笑意灿若春桃,聿珏不由挑眉,「看你乐不可支,除了能行动自如之外,莫不是昨儿个捎来的好消息让你心情大悦?」 这回告御状,除了自个儿入宫当差、爹亲沉冤得雪外,昨儿个是也收到了久违的家书;不仅如此,湘君掛心的那两位远在譙县的朋友,在聿珏介入关心之后,也终是无罪开释了。 一切的一切,都顺着湘君的意来走,也莫怪她如此开心了。 「湘君这点儿心思,都给您看得透了。」 「是说了,你入宫这么些日,还称得上习惯罢?」 「很习惯!」湘君连连称是,「湘君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纵使领了内务官衔,可几乎都只窝在翠华斋里养伤,总觉得没做什么事儿……」 聿珏噗哧一笑,湘君却是奇了,「殿下为何笑了?」 「虽然你是领了个八品官,可那也不过就是因举孝廉任官入宫的名目罢了!总不好要你当宫女吧?」宫女、太监需经过考核遴选,走得是另外一条路。 「是这么说没错……湘君其实也不排斥当宫女……」 「那可不成!」聿珏「欸」的一声,果决地摇摇头。「咱们皇子身边都各自有领着咱们习礼、服侍的内官,你来我身边,正巧补了柳蒔松不足之处,总之哪!除了给大姊、母后、父皇等身分地位比我大的人差遣外,你只消听我的吩咐就行啦!我不叫你做事,你就别做,别忘了……」她执起湘君的手,「你可是在母后面前允了说要保护咱的安危,要跟我形影不离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要待在聿珏身边,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全依主子的意思。湘君却是认真过了头,一脸凝肃的说:「湘君明白!是以,湘君才更加忧心自己的伤一日不痊癒,便无法恪尽职责。」 聿珏又是掩唇浅笑,「喂!我说湘君,藺家人可都像你这么一板一眼的?」 「啊?」湘君皱眉,「湘君初来乍到的,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不是么?」 「你……哎!」聿珏扠起腰,才想对她晓以大义,不料鼻尖一个搔痒,连打了几回喷嚏。 「殿下!您衣着单薄,还是多几件衣裳,免得着凉!」 「行了行了,我还想回去歇会儿;你去换一件乾净的衣裳,待会来陪我,知道么?」 「明白,湘君去去就来!」她拱手,随即飞快的奔到房去更衣。 望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恪尽职责……么?」似是想到了什么,聿珏不由露出古怪一笑,回过头又打了个喷嚏。 * 不知何时,随侍在聿珏身边的人,从老谋深算的柳蒔松,换成一个身穿翠绿官服的貌美女子。 那些没听说湘君告御状一事之人都猜测着湘君来歷,毕竟能够随侍在皇子身边的内官绝非简单人物,瞧其他皇子身旁的内官一字排开,不是身段柔软、深諳宫廷事务如裴少懿,要不便是学富五车的女状元傅迎春,就是医术高超,可比华佗再世的袁既琳。 在聿珏正式把湘君带上日课亮相之前,谷燁卿也属于只闻其名却不曾见过湘君的那群人其中之一;他还记得聿珏第一次带着大伤初癒的湘君,那志得意满的模样,好像得了个什么能人一般。在他眼里,湘君除了得天独厚的美貌之外什么都缺,不仅不懂察言观色,不识得他们这些往来宫中的王公贵族子弟,就连宫内的方位可能都还搞不清楚! 可聿珏却是对她很是上心,平常与这人形影不离不说,少数他们独处的时候,聿珏亦是三句不离此人。 谷燁卿听得额际都要发疼了,「停停停……」他们这一回难得在林苑里随意散散,大家都没带随从,迫使聿珏让湘君与其他人的奴僕跟班待在文图阁里候着,想不到她还是把此人掛在嘴边。「我早就听过你那新来的内官武艺高超,可也没像你说得这般厉害吧?」 聿珏仰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谷燁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你不信呀?哎……我就说你当日没留在宫里用饭真是可惜了,湘君可是揽着我,几个起落飞到九曲回廊那儿,而且身上还捱了杨师傅那把铁弓所射出来的箭哪!」 「真的假的?」开口是大将军之子聂武;那肥壮魁梧的体型宛如一座小山,跟年龄相仿的她们站在一块儿,活像是大了十岁有馀。「我说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身旁那看似弱不经风的姑娘,能跟杨师傅过个十来招?」 聿珏用力点头,「是呀!本宫亲眼看见的。」 那聂武瞪大了眼,摇头的力道直是让两颊边的rou都跟着起舞了。「不是咱不信殿下,而是这话……太夸张啦!」 「欸!你怎么说?你呢?」聿珏双手一摊,一连问了旁边几个王公大臣的儿女。「嗟!敢情你们全是在怀疑本宫瞎吹不成?」她鼓着颊,扠腰竖眉的模样不但未见凶狠,反而颇有几分撒娇般的可爱。 「岂敢、岂敢!」、「我瞧那姑娘……实在不像您说这般厉害。」、「我说殿下,那姑娘您说是绣花儿的我还信呢!」眾人七嘴八舌的,不是怀疑就是持保留态度,没一个相信湘君能有与杨悔互拆十数招的本事。 聿珏扬起一指,「是本宫把话说得满了点,不然这么着!口说无凭,明儿个上日课的时候我让她来跟杨师傅比试一番,给你们做个见证顺便开开眼界;好让你们懂得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哪!」 一听见有热闹可瞧,眾人忙不迭称好,谷燁卿怕她太过得意,一把揪住她的肩头,半强迫的把人给架走。 「欸、欸!我说你干什么……」 「聿珏!你真要让她跟杨师傅比划?」谷燁卿遥指着高耸入天的文图阁,差点没立刻叫她去把湘君给抓过来亲自问问意思。 「真的呀!我不是跟你提过了,她是先中了一箭,再抓着我从凰寧宫大殿玉阶一路奔到九曲回廊那儿以避禁军追捕的,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聿珏这回当真收敛起笑意,双手环胸。「怎么?你是怕咱吹破了牛皮,丢了自个儿脸面?」 「也不是……那姑娘我瞧来确实有几分功夫,可是给你讲成这样,万一杨师傅明儿个打起来动真格的,她能行么?」 「咱跑马回来那天夜里师傅把湘君当刺客来打,还不够真格?」 给聿珏这反问,谷燁卿却是一窒,忽地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 转瞬间,笑意又回到了聿珏脸上,她轻轻搥他胸膛一记,「算来咱们也是兄弟,你要是真不放心,待会儿上我翠华斋去喝杯茶水,我破例让湘君给你演示一番;你说你跟在身边的那个年轻跟班叫啥去了?」 「司徒勒。」 「哦!司徒勒。」聿珏反覆唸了几回,「他能打吧?」 「虽然他还未经战事歷练,好歹也在军中打滚过一段时日,领了个宣节校尉……还比本公子的军阶要高哪!」 「就他吧!让他跟湘君比试比试,你觉得如何?」 「那倒是可以!」谷燁卿一口应承,却在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不成不成,我们家今天好像……邀了人来作客。」他一讲到「人」,俊脸忽地一皱,讲话也不似往常那般豪爽明快。 聿珏没看出异状,「人?谁呀?你的客人?」 「唔!算来是咱爹娘的客人,可是这约也跟咱有关……不能不到。」他搔搔头,状似为难。 「跟你有关?怎么个『有关』法?」 谷燁卿忽觉得有些心烦,摆了摆手,「聿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十七了,咱兄长年方弱冠便是娶了妻;咱们从军的,爹娘无不希望早早生下个一男半女……」 「哦……哦!懂了、懂了!」聿珏笑靨如花,眼尾忽地向上吊,一副揶揄的模样。「原来是给你说亲来着!哦,兄弟的终身大事儿啊,那算了唄!喂!你跟我说说,是跟哪家姑娘相亲……」她话还没说完,谷燁卿一张俊脸又是红了,不是之前那般羞怯的微红,而是热得气呼呼的!「你、你怎么啦?」 「我、我不回去了!比就比吧!要喝茶还是下棋什么的都来,本公子倒想知道那位姑娘究竟多厉害!」谷燁卿像赌气般地丢下话,随后便迈开大步往文图阁去了;聿珏追他不上,从背后望上去,谷燁卿这活像是一头发怒的熊,叫见者无不退避三舍。 聿珏却是傻了眼,「这……吃错药了这?」 冷不防的,一旁老是拿他们俩寻开心的毓亲王千金飞来一句——「小俩口吵架啦?」 聿珏瞇细双眼向她狠瞪一记,「本宫去你的!少在那边搧风点火!」 「欸、欸,殿下怎地骂人啦?」 「我不揍人就不错了!嘴碎呀你……」就算是堂妹,真要气起来也是照揍不误!聿珏作势欲打,惹得那千金抱头鼠窜;她才赶紧运起轻功,往文图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