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种时间

    沐浴在漫延的银河灯流下，朝婵一边仰头欣赏窗外巨大得不像真实的月亮，一边穿过身边同样停下脚步，惊叹万分的人群。

    大幅的玻璃顶窗完美链接了大自然带来的超现实感，人类再次被时空摄去心魄。

    她的下巴就没有闭上过，走到昨晚的围桌处，裴燦、林菡月和南芝华坐在桌前。相比于裴燦和林菡月眼中的隐隐惊叹，南芝华仍然保持着那份优雅神秘的微笑，朝婵对视上那双柔和宁静的眼睛，不禁抒发出隐忍已久的感叹：“好神奇。”

    莫名的，朝婵从他漂亮的双眸中看出了某种隐秘的自豪感，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可能知道什么，她问道：“这是只在度假区还是全世界？   ”

    “当然只在度假区。我们还没有那么强大。”南芝华耐心地回答，“而且只是改变了昼夜，并没有真的倒流时间。”

    男人谦虚地用了“只是”这个词，虽然并没有削减多少整件事的不现实感。

    朝婵注意到他说了“我们”这个主语，微微睁大眼睛，“你在现实里也是大楼的董事长……？”

    “生命树很凑巧地把一模一样的身份分配给了我。”南芝华两手在膝上交握，优雅的举止间展露出上位者的风范。

    裴燦和林菡月也一脸惊讶，显然才领悟到自己竟然在陪集团大佬玩游戏。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乘着电梯从楼上下来。崔宇宙依旧戴着自己的耳机，两手插在连帽短袖的口袋里，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摘下耳机抬起头，凝望夜空良久。

    凌璿好像已经见过这幅场面，直接向南芝华发问：“它的范围只在度假区里面？”

    “对。”

    他脸上没有展露什么，只是冷厉的五官看起来更沉重了一些。现实中的凌家公司当初为了表示合作意愿，同南家这个新兴的跨国集团交换了最新的AI系统成果，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研究已经快速发展到如此尖端的地步。

    这样下去，行业颠覆是迟早的事。

    楚淳乘着熟悉的电动轮椅，一脸郁闷地移出电梯，在看到星空的瞬间傻傻张大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换掉了那件颜色老气的中式常服，朝婵总觉得他今天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他换了一身暖色调的无袖和短裤，肌rou发达，头发蓬松，看起来更像个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因为打球逞能摔了一跤，不得不呆在轮椅上。

    他傻笑着打了声招呼，浓重的五官放松下来，看起来更加不聪明了。

    伊依和冉柏仍然敬业地穿着工作服，他们从大楼外匆匆赶回来，额头上沾着细密的汗珠，发丝略显凌乱。

    “你们去干什么了？”裴燦好奇。

    “呃——”冉柏支支吾吾，伊依掐了他一把，笑眯眯回答：“我俩还以为游戏真的结束了，想着走去哪玩玩，结果还没走一半就被叫了回来。”

    朝婵总觉得他们背后有什么猫腻，但又找不出什么差错。

    许傲龄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先是呆呆站在月光下“哇”“哇”地感叹了一把，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地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把耳机摘了没听到指示，结果工作人员突然咚咚咚来敲我房间门，我才知道消息，现在才匆匆忙忙赶下来。”

    等到全部人一一到齐，场面反而沉寂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是因为疑惑太多、大脑过载不知从何说起；有的讳莫如深，生怕说出点什么，给敌人暴露有用的信息。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许傲龄什么都没想，只急于给过载的CPU散散热。

    南芝华解释：“按照系统的判定，先是有玩家完成了所有任务，导致游戏结束；但接着又有人让时间倒流，游戏便从前一天晚上九点继续了。”

    “按理来说，我们中大部分人如果想要完成任务，都应该尽力避免这两件事的发生。”牧臣观察了一下所有人的表情，最后在冉柏气喘吁吁的脸上停了停，“最简单的方法是找到所谓‘罪魁祸首’——是谁干的。”

    凌璿坐直身子，宽厚的肩膀展现出领导者的风范。他清了清嗓道：“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吧。昨晚——”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三十分后到今早七点之间，大家都做了什么？”

    “七点？”裴燦、许傲龄等人惊讶地问。

    他们是在九点钟起床吃早饭之后才接到的通知。

    “是的，七点。”南芝华点点头，“今早七点的时候，系统就已经播报过一次通知。你们听到的应该是十点钟的那次播报，应该是以防九点后起床的人没有听见。”

    “……所以某个人完成任务的时间应该在昨晚九点三十分到今早七点之间。”朝婵道。

    “是的。”凌璿投来微微赞许的目光。

    楚淳举起一只手，“我九点半就回了病房，一直在休息，直到今早七点。”

    冉柏回答：“我和伊依按照系统的指示回农场检查饲料和栅栏，然后就回到住所休息了。”

    其他人也纷纷给出在住处休息的答案。

    楚淳对着冉柏问：“你们说回到住处休息，有没有具体的时间？”

    “半夜十二点左右，”伊依偷偷用手肘戳了戳冉柏，抢过话头，“怎么了吗？”

    “没事。”楚淳安抚地笑了笑，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痞气，“只是我十一点的时候感觉突然有人进了ICU，还以为是你们呢。”

    冉柏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们夫妻俩可都健康着呢！特别是我，身强力壮……诶唷！”

    伊依掐了他一把，给出了个稍微正经点的解释：“可能是工作人员每晚上例行的剧本细节吧。”

    虽然两人的互动看起来颇有些滑稽，朝婵却若有若无地感到一丝不对劲。众人打趣说笑了一阵，也没有找出个思路来。

    裴燦主动担起推动进度的责任，“那么第二个问题是，有谁知道时间倒流是怎么回事吗？”

    众人默然。

    伊依瞥了冉柏一眼，什么也没说。

    周睿渊轻飘飘地说：“你这么问没有人会说。”

    朝婵想了想自己在电梯里想到的猜测，秉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原则，决定顶着公开信息的风险验证一下这个猜想。她举了举手，“我想问一下，大家进大楼之前应该都得到了一张能力卡片吧？”

    众人点了点头。

    “我上面有一条写的是：‘能力不受时间限制，不因时间改变。’   ——大家都有这句话吗？”

    安静了一会。

    她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一句关键信息比得上一两黄金，虽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不免有些忐忑地抓紧了裤子。

    过了一会，牧臣开口道：“我有。”

    朝婵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牧臣脸上不显，淡定地喝了口茶，心脏在胸膛里砰砰地甩着尾巴。

    崔宇宙点点头，“我也有。”

    许傲龄也举手，“我好像也有。”

    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周睿渊看着朝婵激动得泛起淡粉的脸庞，好像知道了她的想法，颇有兴趣地盯着她。

    “我的想法是，如果时间倒流是一种能力的话，那么根据能力‘不受时间限制’的条件，除非拥有时间倒流能力的人获胜，不然整个游戏就会不断倒流时间，永远无法终止——所以这不可能是一种能力。”

    她顿了顿，“因此时间倒流应该是一种行动，一种具有触发动作前提的现象，也就是说，它的触发前提……”

    “——是可以被观察到的。”林菡月接话。两人相视一笑。

    也就是说，为了避免时间再次倒流，最好的方法就是互相盯着什么都不要做。

    “那么，”凌璿敲敲桌子，“不管是第一件事还是第二件事，我们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起待在这里，等时钟上的时间走到今早七点。”

    藤蔓爬行的墙壁上，淡蓝色光芒快速闪烁。

    时钟上的红色电子数字闪了闪，跳到了22:01。

    大楼时间22:31，华国时间12:33。

    晚间的自助餐点已经被撤下长桌。朝婵看了眼手机上的华国时间，再抬头望了望窗外一动不动的夜幕，对其他游客的状况感到担忧。然而他们除了最开始一致性的驻足惊叹外，其他时候都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一现实，还面不改色从大楼外携回香气扑鼻的小吃和餐食，在奇异的星空背景下享用午餐。

    朝婵听到身边许傲龄的肚子开始一阵一阵地碎碎念着，望了眼空荡荡的自助长桌，不禁担心自己的肚子也要开始鹦鹉学舌地咕咕乱叫。

    南芝华不慌不忙地跟服务员打了个手势，没过一会儿，新鲜出炉的菜肴便如流水一般端上桌来。

    窗外突然爆发一道犀利的闪电，猛然击碎越积越厚的滚滚黑云，把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泼下来。一大群人有捂着脑袋的，有抱着旅行包的，护着什么的都有，脚踏水“噼噼啪啪”地跑进大楼，在大厅的细沙上踩踩，让沙子吸掉脚上的水珠。

    玻璃窗被一颗颗水炮仗击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水珠炸开的小小烟花仿佛要穿透房顶。

    大楼内依然安如磐石，四处温馨祥和的谈话声让人格外安心，温暖的灯光和菜肴的香气充满大厅。

    琳琅满目的菜式填满了视觉和味觉，大家安坐下来，享受久违平静的一餐，好不容易体会到了一点度假的实体感。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连串尖锐急促的“嘀嘀”声打破了宁静。楚淳囫囵吸下嘴角的意大利面，懵懵地抬起头，“我耳机里面叫我回去换药。”

    朝婵看着他嘴角没擦干净的番茄酱，总感觉这人昨天和今天有两个人格。

    “可以不去吗？”朝婵问。

    楚淳试图忽略噪声继续咀嚼腮帮子里的面，没想到它越来越得劲地叫起来。

    “……应该不行。”

    “嘀嘀”声已经变成强烈连续的噪音，音量还在继续提高，好像一个不给糖就又哭又闹的熊孩子，就连作为系统拥有者的南芝华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时，伊依和冉柏的耳机也开始“嘀嘀”作响。

    伊依神色暗暗，眉心挤成川字，“系统说如果不去就属于不符合人设，直接出局。我和冉柏现在也得回农场。”

    大家都放下手中的筷子，面面相觑。

    许傲龄“吸溜”一声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用纸巾抹了抹嘴，“那只能去了。”

    “你们去吧。”朝婵无奈道。

    “但是我们可以跟他们去吧？”崔宇宙看了看大家，提醒道，“我们现在是自由的。”

    ……

    谢谢宝宝们的收藏留言和珠珠。本来想下章纯H没想到前面剧情这块越写越多，还有一部分只能放在下一章了。不过下章还是能进H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