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开学后连续上了几天的课，穆远渺几乎都没有时间回阮棠那个公寓，每天就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一起的高宇更是天天早起就鬼哭狼嚎的，说世上怎么会有早八这么狠毒的规定。

    到了周五，课就明显少了，看高宇轻快的步伐就知道他现在心情有多美妙。

    “来来来，鸡腿分你一个。”他端着盘子坐在穆远渺对面，夹了个刚打的鸡腿给他。

    穆远渺说了句谢了，低头一口咬了一大块。

    “欸，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最近要办展？”高宇人缘好，没几天就能跟人打成一片，他又爱网上冲浪，一天要逛学校论坛n多次，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但穆远渺和他就正好相反，顶多偶尔和他们一起打打游戏，其他的时间都在搞学习，正好他们导又特别喜欢他，时不时就找他做这做那的。

    见他没什么反应，高宇又继续说道：“好像就在厚德楼那边，要不咱两等下去看看？”

    应该是阮棠的公司，穆远渺忍不住想：那她会不会也在？

    半晌都没说话，正当高宇以为他不感兴趣的时候，穆远渺却又开口了：“行，去看看。”

    “这才对嘛，学习是永远都学不完的。”高宇吃完最后一口饭，迫不及待就要走。

    穆远渺也正好吃完，于是两人绕到了厚德楼那边，远远就看见门口立了个牌子，凑近一看确实是办展的讯息，地点设在了五楼。

    电梯“叮”的一声，穆远渺望了一眼，里面还比较乱，应该是刚开始布置，时不时有几个零散的工人走来走去，他再往里走，看见一个人正拿着电脑跟工人交谈。

    不是阮棠，看清脸后，他莫名有些失落。

    徐沫沫一抬眼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于是朝他们挥了挥手，很是热情招呼：“同学，我们这里还没布置好，等过段时间你们就可以来参观啦。”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jiejie！”高宇朗声回，一转头却看见穆远渺在走神，他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走了，人这还没弄好呢。”

    穆远渺回过神来，低低嗯了声。

    自从他上次和阮棠分别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其实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两人本就是因着褚江这个中间人才会有关系，更何况她只是他的表嫂，怎会对他有多关注？

    他也只是在那一刻感概了一下，回到寝室没多久后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但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穆远渺特意去的那一趟阮棠没来，后面他只不过是路过那去拿点资料，却碰上了。

    彼时的场地比上次看见时还要乱，大大小小的东西摆的到处都是，而穆远渺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阮棠，头发被夹子随意夹在脑后，额前垂着丝丝缕缕的碎发，脖子上热的出了细汗，也是因为热，原本穿着的衬衫被系在腰间，上身就只剩下黑色的吊带，脚上是双运动鞋，这一身让她看起来比往常多了些活力，少了点疏离感。

    他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好一会，看她指挥工人搬东西，看她自己将展示用的材料组装好，又看她搭梯子上去挂画，过程中很少说话，但他却觉得她乐在其中。

    她从梯子上下来，转身去喝水，手腕抬起的那一瞬，穆远渺心里一颤，急忙走了过去。

    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吓得阮棠手里的水杯都掉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她偏过头去看来人。

    “穆……”

    她刚说了一个字，穆远渺就着急地查看她的手，喉咙发紧问：“伤到哪了？”

    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伤口，而是一条旧的疤痕，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掩，上面还纹了一条盘着它的蛇，蛇的尖牙正好对着伤疤最深的地方。

    而之前他不曾看见是因为她腕上的手镯挡住了。

    这样的伤疤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为什么会有，穆远渺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又心里发酸，最后才缓缓放开她的手腕，盯着上面自己抓出的红痕想：就连握一小会都会这么明显，那当初该有多疼啊？

    “对不起，我看错了。”穆远渺低着头道歉，视线迟迟未从她手腕移开。

    但阮棠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毫不在意说：“没事。”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穆远渺把脑袋抬起来，阮棠觉得奇怪，也稍稍弯腰去看，惊得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都圆了几分。

    她很疑惑，又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小声问他：“穆远渺，你哭什么？”

    穆远渺双眼通红，眼尾的睫毛已然被泪水浸湿，泪滴要落不落地盈在眼眶里，要不是他拼命忍着，应该早就掉出来了。

    阮棠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他哭的理由，但当下这里来来往往的工人又多，要是被人看见，又怕他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把人带进了里面休息的小隔间。

    进了房间，阮棠还特意把门关了，但这房间没窗户，又在最里面，此刻不开灯就什么也看不见，她刚想把灯打开，就听见穆远渺声音沙哑说：“别开灯。”

    于是阮棠摸到开关的手放下，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幸好房间小，她一下就摸到了他的手臂。

    刚准备开口询问，一滴guntang的泪就落在了她手背上，阮棠手一顿，继而沿着他手臂摸了上去，穆远渺也不躲，直到她摸到他带有湿意的脸。

    “对不起……”

    低哑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委屈，阮棠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下，边用手给他擦干泪，边安慰：“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穆远渺话说到一半又哽咽了一下。

    他本来想说的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哭了，但一开口眼睛就又发热，怕又有眼泪掉出来，只好咬住了嘴唇，不说话了。

    “没事的。”阮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抚。

    静谧的空间内只偶尔有一两声长长的吸气声，附在后脑勺的手很温暖又软软的，穆远渺有些贪恋，于是试探着，慢慢把脑袋埋进他嫂子的脖颈处，就像他哥一样。

    阮棠以为他还在哭，就任由他在脖子那里蹭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穆远渺却是嗅到了一股淡香，他起先以为是香水，又嗅了两下觉得不像，于是脑袋凑得更近，直至鼻间满是这股淡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阮棠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手掌抵着他额头将人推开，感受到推力的瞬间，穆远渺脑内产生了一个自己都惊诧的黑暗想法：如果他在他嫂子脖子上留下痕迹，他哥看见会怎么样呢？他嫂子又会不会怪他呢？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有这种不合常理的想法。

    没等阮棠开口，穆远渺就拉开了房门，外面的光刺得他眼睛眯了眯，他甚至都忘了跟她说声再见，就疾步逃出了这栋楼。

    而留在里面的阮棠还有点懵，心想：现在的小孩是不是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