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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出嫁

    

chapter2.出嫁



    Chapter2.出嫁

    小时候,庄颖作为府里最大的孩子,总爱给弟弟meimei们讲一些生动有趣的故事。

    直到庄明庭因病去世,庄颖再也没讲过,这些孩子甚至都很少聚在一起了,庄家嫡庶关系越来越分明。

    庄姝凡记得庄颖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一位刚修炼成人的小妖救了一个书生,后来书生发迹了,八抬大轿迎娶小妖进门,不顾父母亲人反对。

    在庄姝凡不通人事起,就梦寐那样的爱情。

    因此她看上了户部侍郎的嫡子,与他多有往来。

    户部侍郎的嫡子就像一个初尝人情的小孩,沉沦在庄姝凡的甜言蜜语中。

    庄颖偶然拦下了一封信,戳破了这段暧昧的往来。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庄颖知道自己的meimei从来不是胆小怯懦的性子。

    最后一封信,是庄姝凡的告别信。

    她无法确定在这场谋划中,她是否已经动心,但从始至终她将侍郎的孩子当跳板的想法没有变过,她不敢带着不堪的想法,说是喜欢。

    “日月如磨蚁,万事且浮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勿念。”

    收到信的情郎,心有不甘,来问讯了几次,但都被大夫人以各种借口拦在门外,未遂。

    日子像圆盘里的珍珠,紧赶慢赶终于凑满。

    很快就到了出嫁的前一天。

    人们好像都见识过一月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出塞婚礼了,对庄姝凡的婚事,鲜少有人注意。

    前一晚,茯苓在给庄姝凡挽发,发型繁琐又沉重,若是明日再做决定,恐怕要起个大早。

    突然,一声温柔的呼喊传来,“茯苓,你下去吧,我来就好。”

    庄姝凡怕晃散了还没成型的发型,就没回头,但她一听便知道这是顾姨娘。

    茯苓离开时贴心地合上了门。

    “大夫人让我来的。”她慢条斯理地拢起庄姝凡垂散的头发,“你不必瞒我了,我知道你要嫁给谁了。”

    “一眨眼,你就要出嫁了。”

    “我好像还没好好看过你。姨娘没有体味过你的悲喜,我在你呱呱坠地地那一刻,就亲眼看着你被抱走了。”

    “你不要怨姨娘。”

    顾姨娘感受到温热的泪打在脸上,她在庄姝凡三个月时才见到第一面,抱了半个时辰,体热还没传给身体发冷的孩子,就被奶娘抱回去了。

    她只能在院里低声哭泣,喉中挤出微弱的几句,“我的孩子”。

    “如今,你嫁过去还要当个寡妇。”

    镶金的簪花被一点点加在头冠上,庄姝凡只觉头越来越沉。

    她本想出声安慰几句,却发现找不出一句话回应。

    过了很久很久,烛台上的火都有些明灭晦暗了,顾姨娘才缓缓出声,“好了。今晚入睡时谨慎些,明早勿要散了。”

    顾姨娘出门前,庄姝凡终究还是心软,叫了一声“母亲。”

    春日宴,饮高酒,唱灼华。

    几间轿子效仿迟暮的老人还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般,用雍容华贵的装饰掩盖混乱的内心。

    庄家本身就只是个寒门起步的从五品,出嫁仪式十分普通,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新郎官不会一路相陪吧。

    大夫人远远望了庄姝凡一眼,就拉着庄康成回府了·。

    百姓也看惯了热闹,对于这场“冲喜”的婚礼,兴致不大。

    庄姝凡昨晚因发型的原因,一夜没睡,此刻头正靠着轿子昏昏欲睡。

    “母亲,不要贪眠,否则一会下了轿,会缓不过来。”

    一个陌生的称呼,让庄姝凡没反应过来在叫自己。

    “我是怡王的大儿子,尚未封官加爵,母亲不认识我罢。”

    一声轻笑轻飘飘,仿佛掀开帘子传到她的耳边。

    此时说话本就不合礼仪,庄姝凡干脆闭嘴。

    从庄府到亲王府并不远,怡王的封地离京城不远,因此他居住在京城宅子里的时间比较长。

    两个儿子皆出自发妻,发妻何氏在前年患病去世了。

    短短的一段路程,车桥两旁的音乐奏得绵长却不喜庆。

    “抱歉,府里的管家说父亲患病,不宜奏喜乐。”

    庄姝凡没理会这解释,她其实不在意这些,这世间唯两件事,吃进嘴的饭和身下睡的床,这两件妥帖了,其他的便是精神世界的增益品,是一些下层百姓别无选择的奢侈物件。

    怡王府人丁凋敝,门口站的人仅仅两排,低眉顺眼的管家刚上上前搀扶庄姝凡下来,就被尔冬拦下来。

    “我来扶我们小姐就好了。”

    管家听了不甚欢喜,尖利的嗓门随即不满地说,“进了我们府里就是夫人了,这规矩得守。我们王爷不在了,但规矩还在!”

    茯苓小声吐槽,“尖嘴猴腮的家伙!”

    那老管家耳朵倒是尖,虽然没听到是谁说的,但直到就在陪行的一堆人里。

    “谁骂的,知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庄姝凡拉了拉茯苓的手,警告了一下。

    随后又感到头疼,这府里的人瞧着都眼高手低的。

    “管家,今日是母亲大婚的日子,不要吵闹了。你自行下去领罚吧。”

    是方才自称怡王大儿子的男人。

    庄姝凡听说他刚刚十七,十七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个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但是怡王两个儿子都疾病缠身,是遗传两人母亲的。

    外界甚至传两人不能人事。

    但在怡王发妻去世前,二人一直在封地陪着母亲,没来过京城,所以见过两人的也不过尔尔,只是仗着耳朵不在京城,面刺不到,就大放厥词。

    庄姝凡其实一直疑惑,皇帝在这件事情上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封怡王的大儿子为世子,顺势世袭了这爵位,而不是想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冲喜”。

    “我扶母亲走。”

    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庄姝凡的思绪,一只宽厚的手掌伸到庄姝凡面前,她只能隔着盖头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

    懒得应付家长里短和勾心斗角,庄姝凡没犹豫就伸手过去。

    沈明霁碰到那只手的时候,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他忍住了抽回来的欲望,拉着口中的母亲去了大堂。

    要拜的三礼,天地,高堂,夫妻。

    只剩这天地一礼可以拜。

    高堂的地方,躺着一个懒散的少年,打扮得庄重严肃的大堂,因他那不正经的姿势,少了紧张感。

    “母亲,我替父亲同您拜堂。”

    庄姝凡面不改色,盖头下的艳丽面容丝毫不变。

    “你们怡王府,到底搞得哪一出?”

    沈明霁双手牵住庄姝凡的手,但言语真挚,“是我出的馊主意,我不想母亲的婚事不完美。”

    “我相信你们的父亲在病榻上大概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调戏刚进门的母亲吧。”庄姝凡不急不缓的说,她冷淡的语气仿佛一团棉花,敛住了沈明霁接下来的话术

    沈明霁绝对没有表面那么良善,庄姝凡心里溢起一丝惊恐。

    “到底开不开始,我等不及了。”

    庄姝凡戴着盖头,只能看到高堂上模糊的人影,大概横躺着,说着浑话。

    关于怡王的两个孩子,京城百姓知道的消息少之又少,庄姝凡曾去过消息流通最多的驿站打听,但他们俩个被怡王保护地很好,连姓名都未曾流出。

    尔冬在一旁看着孤立无援的主子,焦急无措。

    “小姐,咱们干脆不嫁了,两个没权的少爷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啊!”

    庄姝凡自嘲地想,至少他们还有怡王留下的家业,只要不是败家的,就算皇帝虎视眈眈地,也没有必要挂下脸和两个没权没势的孩子争抢。

    这些东西,不出意外都是这两位少爷的。

    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本来以为两人至少是那种成熟稳重的性格,但没想到,第一天见面就把恶劣写到脸上了。

    表面上,是两个少爷孤立无援,内忧外患。

    实则,是庄姝凡往后没有家族的支持,往前是心思不纯的两个人。

    “尔冬,你把二少爷扯下来。”庄姝凡对于羞辱置若罔闻,吩咐尔冬。

    “茯苓,你上去帮忙。”

    二少爷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但尔冬是个练家子,茯苓跟着庄姝凡这么多年了,也有些本事。

    二少爷也懒得挣扎,任由两位婢女把他拉下来。

    “今天,你们要真想让我拜这个高堂和夫妻礼,就把你们沈家列祖列宗从地里拽出来,顺带着你们的父亲。”

    沈明霁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比他矮了半个头,说话却要强装有气势。

    过了半晌,整个怡王府都是看热闹,不上去帮腔的人,仿佛让庄姝凡和沈明霁尴尬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对不起,不知道母亲不喜欢这样。那仪式我们就不用办了,怡王府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沈明霁后退一小步,对着大堂站着看热闹的人,“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待会吃好玩好,就当我赔罪了。”

    庄姝凡眉头一紧,她不知道今天宴请的都是何人,但听沈明霁这语气大概不是很重要的人。

    沈明轩早就挣脱了尔冬和茯苓,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待会儿,管家会让人带母亲去府里准备好的房间,母亲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要去接待客人了。抱歉不能陪您了。”

    庄姝凡猛地抓住他的手,“我们都是涸辙之鱼,你应该不会再故意针对我了吧。”

    沈明霁一笑,“母亲,我们才是嗷嗷待哺的小鱼儿,您可是拯救我们出困境的人。”

    但这次沈明霁没再让庄姝凡难堪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个自称怡王府侍女的人来带庄姝凡去了婚房。

    怡王平日一定很爱养花,庄姝凡一路走过,馥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搅动着有些僵持的氛围。

    方才为难她的管家不见了踪影,倒是没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了,至于他是否真的下去领罚了,庄姝凡思虑了一下府里涣散的现状以及沈明霁回旋的话语,大概并没有。

    为她领路的侍女是个很沉默的性子,茯苓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生怕她主子受到什么伤害,尔冬按照庄姝凡交代的去府里各处探了探底子。

    “你叫什么名字?”庄姝凡问面前带路的侍女,侍女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步履重新恢复匆忙,生怕耽误了什么。

    “奴婢叫春润。”

    在名字里夹带“春夏秋冬”或者是药材名是一些府里的下人常用的取名手段,但尔冬和茯苓的名字虽然沾了这两种的边,却是未曾被贩卖为奴前家里人取的。

    春润看庄姝凡无心加快脚步,便也慢了下来,只是会小声提醒庄姝凡,“加快些脚步。”

    茯苓手里拎着庄姝凡的盖头,她早就在出了大堂时就扯下来交给了茯苓,她以为的婚房不能说是器宇轩昂,至少也应该是精心布置过的,可眼前豁然出现的是一簇匆忙翻新过的小院,对着正门的房间挂着喜庆的颜色,剩下两间侧室则是装饰都没有。

    茯苓看着他们如此敷衍,当即就有些愤怒。

    庄姝凡拦住她,问春润,“怡王殿下住在这个院里?”

    春润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欲离开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大少爷嘱咐自己少说话,可庄姝凡双手拎着过长的婚袍,微扬着下巴看着自己的模样确实有些可怕。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领我来这里是你的任务吧,任务完成的好不好,取决于我,对吗?”

    春润是个胆小怕事的,瞬间被拿捏住了,声音细弱蚊蝇,“是,大少爷说,怡王殿下需要静养,这处小院最为僻静。”

    庄姝凡没有多为难她,问完这个就让她走了。

    这场婚礼,好像很自然地跳过了洞房花烛夜这个重头戏,庄姝凡在剩下的两间房里挑了一间较好的,剩下一间分给茯苓和尔冬同住。

    尔冬过了半个时辰也匆匆赶来了,环顾了一下院落的环境,也是和茯苓一样的反应。

    庄姝凡在镜前任茯苓为自己拆头发上的饰品。

    “真可惜。”庄姝凡看着铜镜前昏黄模糊的脸,惋惜地感慨,“我一辈子能浓妆艳抹盛装打扮几次,没想到第一次还是如此荒唐,无人欣赏。”

    尔冬急忙说,“不是的,小姐。”

    但后面却是想不到什么话反驳庄姝凡。

    确实像春润说的那样,这里很僻静,院落外面就是一片竹林,在刚结束的凛冬里傲然挺立着。

    庄姝凡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盆栽,“到了春天,竹林大概就有大波的春笋出芽吧。不知道怡王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话像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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