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十三):你求我,救你一命
狐仙(十三):你求我,救你一命…
“为臣者,忠的是君,如今这当今圣上君不是君,国之不国,王兄——” “不立后不纳妾,还将那亡国妖妇留在身边……” 卫王沉思,忽然长叹,凝重道,“好。” “诸位,君死而太子继位,我不敢破坏法规,只如今大势所趋,百姓动荡,举国不安,就当有人站出收拾残局。” “此举若不成功,便成仁!” 众将士跪伏高呼,打出维护旧太子的旗号,整装待发了—— …… “陛下,” 宋陨走到案前将手中的信呈上,“将军府派人送来的……” 赵丰烨未抬眼,只道,“撕了。” 宋陨手指一抖,垂下的神情难言。 “陛下……” “撕。” 贡黛侧头看他一眼,“你不看吗?” 她走过去从宋陨手里接过来,拆开去看,虽然上头许多字她都还未识全,但也大致明了是什么意思。 她笑道,“是劝陛下退位?” 宋陨攥紧了手,看她一眼,而后跪道,“陛下,如今藩王兵乱已经……驰近了!” 他也想劝他,如果再不宣言,那便太迟了! “四娘,” 他说,“你念念看。” 她到他身边,只能念出那些她识的,有时句式不通顺,便低头问他。 宋陨垂着头,手掌紧紧的攥着袍服,心下愤恨不止。 怒他怎能如今还这般平静,恨他本是一局好棋竟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宋大人,如今这皇城之内还有多少人是陛下的人,有多少人是卫王的人,你我心知肚明。’ 张罗对他道,‘大势如此,应当知进退……’ 他并非不是知恩图报之人,但如今……难道,他当真押错了? 贡黛侧目悄悄看他神情,笑了笑。 “宋公公你先下去吧,我会好好劝陛下。” 他不为所动。 或许他早就想要处死她。 “走吧。” 宋陨猛地抬头,看着君王的眼,整个身子猛弹而起,怒不可遏。 他走了—— 屈恨,愤怒!究竟为什么这般,他心里清楚,说到底他对赵怀聿有情,家破人亡,虽有满腹诗论又有何用?! 当年将军意气风发将他捞出来…… “都下去。” 所有人,都想走。 一阵的喧闹,这宫殿忽然出奇的平静。 赵丰烨坐在案前,脊背挺直,手边的数本奏折已是无用之物,他看着那一旁的官?。 上头的字迹明显不是张毅,他识得那是谁。 “处死这张毅。” “为时已晚。” 贡黛看着他神情,“你不肯退让,为何?” 赵丰烨道,“不过自负,想图一个心安理得……” 一双手捧起他脸,狐的脸豁然趋近在面前,那漆黑的兽瞳盯着他…… “呼。” 狐窥天意,狞笑道,“你会死。” 如此笃定。 “既然早晚会死,不如就叫我吃净。” “世人都会死。” “哼,”狐簌簌笑起,十分阴翳,“你竟不肯认?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赵丰烨须臾沉默,“妖可能看见人的魂?” “你说鬼魂?” 她眼珠溜转,“我倒是听说凡人之中有那阴阳之眼能看到那阴魂不散的魂……你可以?” 他缓声道,“我倒是时常能看到先帝。” “哈哈,”她嘲笑他,“那叫心魔!” 贡黛从后方搂着他,垂眸看到那衣袍之下的累累伤痕,她轻轻探进去,指腹触上。 鞭痕,剑痕,刀疤,还有灼烧之洞……也许他好多次都要死了,却活了过来。 她问,“你怕他?” “我修炼之时也有心魔……那是一名道士,他曾杀死过我。” 尖锐的指尖划开了他的皮,渗出了一颗颗殷红的血珠凝在他的颈上。 唇舌缓缓覆上去,那滋味在她口中化开。 “自从我登上这帝位之后每一天都梦到他。” “他是你的仇人。” “不,”他说,“他是恩人。” “收昌平,平南夷,并魏吞周,如此混沌应当有人上位承受。” “先太子是长孙氏唯一的儿子。” “他早知卫王会反,赵国内外如此,所以就轮到你?”贡黛听到他那鼓动的心,“有什么恩惠情愿舍命相还?实在愚蠢。” 她说,“我不信你这样蠢。” “我早就答应过他,也曾在观音下发过毒誓……” “况且,”他目光像是看向某一处,与谁人对视一般,“即便违背,不应旨也休想逃脱,如今退了,也休想逃脱,卫王兵变是迟早的事,凡是非拥护者,惟有死,死人是不会造反的。” “……那先太子就不会死?” “先太子不过是傀儡,一个敢弑父的人,难道不敢弑兄弟?” 贡黛愣了一下。 “先皇帝是卫王所害?” 赵丰烨轻笑,“只是赵北乾没想到罢了,最终竟会死于亲子之手。” “凡人各有命数。” 她看到他案旁的‘七星’道,“这无情的东西,竟然防得住妖防不住人心。” 听她言后赵丰烨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老道的言犹在耳,“无论如何,人各有命,望将军铭记于心。” 原来早有预示。 他忽然笑了起来。 贡黛看着他,开口,“人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我若是帮你,那便是逆天而行,不过……” 她戏谑,“你不肯求我?也许我会考虑。” 妖艳的引他,耳边的气息,能钻入男人的五脏六腑,足以叫人心乱如麻。 “求我,求我……我救你一命。” 她说,“怀聿,我不过想叫你活下来。” 这样一道绝色倩影,她能迷惑世间所有凡人。 …… “他迷惑了?” 玉姑娘枕着胳膊。 宋道,“这是妖的试探,如果他肯,那道法将破,康四娘恐会一口将他吞下。” “啊,说到底这狐还想吃他。” 她斥道,“如此虚伪谈什么夫妻,什么恩,都是诡计,你看,我早就说过吧,这无情的狐!” 火光摇烁,面具之下,他的神情道不清明。 “冷情未必无情,冷心未必无心。” 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他,但她的话语还没有组织完成,眼前的人又开口了。 “红墙金瓦,绿琉璃的屋脊,那琼楼玉宇、宏伟壮观、雕梁画栋的宫。” 他叙述着,“……由将军,步兵,骑兵混编的军队。” 忽然转头看着她,玉姑娘愣了一下。 面具下,那双漆黑冷漠的眼。 他说,“风声,人声,马蹄声,鼓声——你听见了吗?” …… 你听见了吗——驰近了! 那一方方的排列军阵,一张张威武的脸。 每一个战士他们头戴铁盔,身穿铠甲,或携弓或佩剑,眼如铜铃,刚毅的神色,摄人的气势,马在扬颈嘶鸣! 那万军之前,将军高喊,“开城门——” 这幽静的,偌大的宫城,像是一座陵墓。 所有臣服的宫人,官吏,将领,在这门后,等着他们新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