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伊甸1(胡桃线)
若/魈/公/潘/桃钟 all钟一次写个爽/极度ooc极度ooc 伪纪实/私设男铜结婚合法/重度畸恋爱好者/涉及角色死亡以及各种扭曲情节,慎入 全是瞎编 01. 幼时的记忆是在那个满是沙土的乡镇,一年四季很少刮风,尤其是夏天,空气闷热仿佛凝滞一般。几近傍晚才会得一丝凉爽,毒辣的日头降下后,整片天变得雾蒙蒙,空气中充满了灰尘的味道。 我一个月里有几次要站在村头的路口,望着那条向天边绵延的土路,等着我哥从镇中心回来。 姨拉着我,看我哥跳上那辆标签被模糊得不成样子的三轮车,吱呀吱呀摇到远处去。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姨会让我回屋,我们继续一针一针做活计。 金家就住在村口,金家的傻妹名叫金阿丽,我有时等我哥,能看到她坐在自家门前高耸的石墩子上。金阿丽扎两条辫子,不爱穿鞋,一双脚被沙砾和风吹得龟裂。她脚上本来没什么rou,饱经风霜后结了厚茧,看起来更加骇人。 我看一会儿路口,看一会儿金阿丽。她揪着辫子咯咯笑,小腿踢起来,两只脚在空中摇来摇去。 后来她死了,吊在麻绳上,一双脚也这样一荡一荡。 我站在大人堆里,我哥拉着我的手。我抬起头,金阿丽的脸湮没在阴影里,实在看不清楚。 乡镇的人说她真的脑子坏掉了,好不容易给说了一门亲,虽然那男的是个跛脚的麻子脸,但谁让她是个傻子,这样总好过一辈子嫁不出去。 她一辈子没拒绝过别人,连贯的话都没说过几次,到订亲时偏不愿意了。又哭又叫,几个人摁着她,她居然啊啊的呕起来,大庭广众下惹人嫌弃。 到这里他们不愿意继续说了,似乎说的多了自己也会沾染晦气。于是象征性地安慰了金家后,人们散开去干各自的活。 顺叔和姨带我回去的时候,我扭头又看了一眼金阿丽的灵堂,除了金家的人,只剩下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那里,穿着暗绿色的军装,腰带处绑一只水壶。 他背对我们,摘下帽子,对金阿丽的灵牌默默上了一炷香。 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爸。 02. 2009年,我十三岁,正是上安城初中的第二年,那年夏天有一个晚上下了暴雨。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人民南路的那座废楼,阴暗、潮湿、空旷,靠近楼中心的地方甚至没有遮蔽。 大我一级的男生叫秦志超,我初一的时候认识他,我当时没有什么朋友,是他经常放学避开人群陪我走一段回家的路。直到十几年后,直到我死前我还记得他的样子,短硬的板寸,圆圆的鼻头圆圆的脸颊,身上的洗衣液味因为潮湿愈发浓烈。 回家的路中,他引我到废楼去,在一片脏乱烟尘中打了个喷嚏,抽出一束白色雏菊花跟我告白。 后来那束花掉在地上,被我们踩了个稀巴烂,他抓住我的头发,扯下我的裤子,把我摁在水泥地上粗暴地进入我。那是废楼二楼,有一层镂空的楼梯可以上去,我的脸黏在那片雏菊里,被一下一下顶撞得下半身发麻。 他说他好爱我啊,从他第一眼看见我就爱我。 我这时才想起来,金阿丽那个麻子脸的丈夫也说过一样的话。他在订亲会堂里掐着她满是口水和泪痕的脸,一边说他好爱她,一边重重扇她巴掌。 我实在不懂他们的爱到底来自于何方,又要从何处去。如果爱长在心口,他们似乎真的爱惨了,才会把心口那一点儿挖出来——黏连着腥臭神经的心脏,喂给他们爱的人。 一团团烂rou,塞进我的牙缝里,只能令我作呕。 于是我开始发了疯地挣扎,他就把我捞起来,扑在旁边布满灰尘的垃圾堆里。 我从门型的角落往外看,雨夜里有一个站在废楼门口的背影。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爸。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撕心裂肺地喊他。 是我爸冲上来救我。在拉扯中我爸推开了秦志超,于是他撞在二楼的栏杆上,因为螺丝松动摔下去,一声尖叫掩盖沉闷的碰撞声。 秦志超好像死了,躺在楼下悄无声息。我爸下楼去看他,跪在一滩肮脏血液里,白的红的,黏在他的膝盖上。他伸手去摸秦志超的脖子,半晌没有动静。 我从门口爬到沾了血迹的栏杆缺口,看到秦志超的眼睛像鱼眼一样鼓起来,直勾勾,盯着我的脸。 这场景令我毕生难忘,他掉下去的太快太意外,脸上甚至没来得及换上怨恨的表情,只因为恐惧扭曲在一起。但这也吓到我了,那一眼就像是我和他身上最后一点儿怨灵对视,怨灵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吸食我的脑髓。 我开始尖叫、呕吐,忘了身上的疼痛,喊我爸的名字。他一时间如梦初醒,才想起爬上楼看我。他用浸透了雨水和血腥味的怀抱捂住了我的嘴。直到我安静下来,他的手才抖得没那么厉害。 我问我爸:“他是不是死了?” 我爸把我的头摁进他的胸膛,声音打颤,很轻地呢喃:“没有,他只是睡着了。” 他扯谎的样子简直可笑,好像把我还当七年前睡觉需要别人讲童话故事的小孩。可我愿意生活在他的保护中,让他的怀抱成为我唯一的避风港。 我觉得我从那一刻起就爱极了他。看着他奋不顾身冲上来救我,我第一次清晰地找到自己与这座城市之间的连接,明白命运为什么会让我和我哥从一片死镇走向一片死城。 甚至当我后来意识到杀人在这个社会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还不止一次偷偷庆幸,庆幸我让他犯下如此刻骨铭心的错误,这使我们之间产生一种比血缘还深刻的羁绊。 我彻底成了他的孩子。 03. 我爸送我回家后自己又很快离开。他为了躲避熟人带我绕小路回公寓楼,所幸倾盆大雨的天气路上没什么人。他害怕被人看到一身污秽,连伞都不敢去买,冒雨抱着我跑回家。 我缩在我爸的怀里,感觉他好像一只茧房,用安稳的蚕丝缠住我。 我爸把我交给我哥,换了一身衣服。那叠湿漉漉的脏衣服被他装进塑料袋里带走。他站在门口愣一会儿,突然折回来,从衣柜里翻出雨衣。我爸对震得呆若木鸡的我哥简单交代几句,然后自己一个人走进雨里。 我不知道我爸怎么做的,他一个人返回那座废楼,居然把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他回来时雨衣上都是湿泥,脱了衣服,头发和指甲缝里也是泥。 我爸洗了很长时间澡,一回来先看了我的情况,他照顾我躺下,看着我闭上眼睛一会儿后才离开房间。 可是我并没有睡着。记忆里秦志超鼓胀的眼珠和我爸满是血的身体交替闪烁。我梦到我再次被那怪物压在身下,我爸冲过来抱住我,然后身体被撕裂成两半。 我从冷汗里哭着醒来,下床着急找他的身影,走到门口时发现我爸房间的灯还亮着。我从门缝里看到我哥跪在我爸旁边,我哥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说了很多话,黏黏糊糊听不清楚,我爸回答却少之又少。 最后我哥恼了,抓住我爸的肩膀像是质问他,我爸被他逼得没办法,但还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我哥亲了他。 应该不算亲,可能是咬住了他的嘴。我爸第一次没有挣脱开,第二次疼得吸气,在他松开后才有机会扇他一巴掌。 我爸被我哥的行为彻底击溃防线,哭着让我哥滚,再也不肯看他。 我想那个时候我爸是怨我哥的,也是怨我的。他不明白他那么好的本意,只是因为在那个黄沙弥漫的落后乡镇给了我们几颗糖和百来块钱,却捡回了两条恶鬼。 七年前,他二十出头,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却送给了我和我哥。如今,处境渐渐好转,他的事业也慢慢上升,人生看似峰回路转,结果又在一念之间彻底葬送。甚至其中的苦头与原因极度卑劣耻辱,不能为外人道。 如果我爸有一次能真正狠下心,也许他这辈子就不用受那么多苦。可他的心软总来得不合时宜。一塌糊涂。 所以他无法摆脱我,也无法摆脱我哥。 是他先不计后果沾染我们这些烂命,他要把我们绑在他身上从泥潭里拖出来。 他什么都给,就不能怪我们什么都要。 04. 2011年,我哥死的前不久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我爸为了缓和一家人的关系,带若陀叔来家里一起给他过生日。他们虽然结婚有小半年,可若陀叔跟我哥却不怎么熟悉。一方面我哥当时忙着高考复习,没空跟人家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他根本就不想联络,跟我爸在外人面前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已经让他觉得可笑,现在演一个大度的儿子就更好笑了。 他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若陀叔面上跟我爸再好,他们的感情再蜜里调油,可我爸总会分出一点儿担忧的目光给我哥。 我哥只要那一点儿就够了。 他知道,再严密的屏障,只要撕开一点口子,未来就会越来越大。 堤溃蚁孔。气泄针芒。 他在等,好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猎犬,看这口会裂成什么模样。 我不能阻止他。我不会阻止他。 我哥和我共同组成一只容器,里面盛满过往、死亡与温暖。相同的回忆流淌在我们的血管里,我们是一卵双胎的飞蛾,生来长着畸形的羽翼,当然会为同一片火光发疯。 有的事情他不做,我也会做。他做了,我就不能做。 他去做,好让我不用做。 05. 我哥要了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个吻。 我哥其实还想要更多,但我爸不肯再给了。他不甘心,却无可奈何。既得利益者表现得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狼狗一样对着我爸的嘴唇又咬又啃,怄气似的在上面留下短时间内无法消除的印子。 我爸一只手抓住他的后颈,用了力,我哥停下来,盯着他看一会儿,然后窝在他的衣服里哭。 那只手便抖着放松下来,慢慢摸上我哥后脑勺的毛发。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开始总是将一切划得泾渭分明,似乎多一分都不肯给;但你若逼着问他要,他又变得毫无底线了。 想来他可能如我一般悲哀,这世上无人教他分清魑魅魍魉,他便以为最初得到就是最好的。可他又与我截然不同,我在这人间滚一圈、爬一圈,活到头来是否发烂发溃我已全不在乎。我从一开始就是裹着人皮的鬼,最后也不过是被刀尖挑着皮划开,不带疼的。可他是完全的圣人,看到缝隙缺口老想用爱填满,填不满就扯下自己的血rou去堵。 可他不知道世间索取与给予往往有来有回,我爸不可能一味付出,他先前割下来的rou,假以时日我们总要还给他。 到时候也由不得他要不要了。 ——————当前可公开线索—————— 「2009年安城初中失踪案」 “你说谁啊?胡桃……?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跟她不太熟,她参加过什么活动吗?” “哦,胡桃啊,不是五班那个女生吗?初一还见她上台唱过歌,我以为她挺开朗的,见到之后才发现文文静静的。不过你别说,虽然看着不怎么爱说话,但听说初二就开始搞对象了,她对象……她对象好像是那个高年级的,初三的那个,总是不来上课……叫啥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很乱,听说她家里也很乱,她哥好像三天两头出去打架,我之前看她包里老装着药,都是跌打损伤的。” “啊?你问她的事干吗?她家里不很有钱吗?对象……什么对象,我是她同学我都没见过她谈对象。不过确实初二老有男的缠着她,那个人叫秦志超好像,不学无术,是个混混,经常不来上课,家里不管老师也不管。听说后来失踪了,来了好多警察哦……问什么我们班?我们班有什么好问的?跟他都不是一级的,就秦志超那个样子,纠缠长得好看的女生也很正常吧,这有啥啊。嗯……就见过一段时间,后来再没见过,腻了吧。胡桃也没说啥,哎哟反正我没看见过她拒绝,她心里就想谈吧,谁知道呢。” “哦,那年夏天是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我记得后半夜还在下,水涨得那么高。确实稀奇,安城很少见到那么大的雨,听说有把人家停的自行车都冲丢的……哈哈,我开玩笑的,那不太可能,但雨是真的大。你们刚调过来吗?09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啊,失踪?是有初中生失踪,就是隔壁班的,当时还闹很大,来那么多警察。但他父母报警迟了,三天以后才想起来报警……因为那小子是个混混啊,老是打架逃课,不好好学习,家里也不管,以为溜到网吧去玩了,结果三天没回家才知道事情严重,报警后我就不知道了。就我们这地方的学校,那时候,念着念着有人不念了很正常的,一学期转走都不少。” “我知道胡桃他哥啊,叫作魈是吧,09年?嗯09就在我们高中。他学习很好的,就是人很怪,也不爱跟同学交流,除了没学期考试,基本没怎么见到过他的名字。呃,据说他哥是混社会的,三天两头跟一些不认识的人一起走……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还有一点很怪,他一年四季都穿长袖。这地方夏天很热嘛,教室又小,那么多人,闷都快闷死了,就他穿着长袖长裤,我以为他家里对他不好,买不起衣服。但是他衣服洗得很干净,就挺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穿短袖。” “打、打听……家属楼那么多人,他叫什么名字?啊?钟离。那我肯定知道啊,化工厂不就是他家的吗?那厂子那么大,我亲戚之前还进过厂,去他那里做工人。日子凑活过嘛,他家里老婆当时跟男人跑了,孩子就那么点……啊,不好意思啊,钟离是吧,嗯?09年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不过他人不错,蛮热心的。你要问09年的事情,夏天那场大水……想起来了,我就记得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不过不是大事,是钟离丢了自行车,就因为那场雨丢的,可把他急坏了,挨家挨户问一圈。最后不知道找没找到,没找到吧?想不起来了。他是比较倒霉吧,看着真惨啊……其实、唉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夸张,丢个自行车,他一副吓惨了的样子,简直像大病一场,跟他说一句话,他要走好几次神,我看他是有些中邪,应该找个师父给他驱驱邪。” 「2011年化工厂坠楼」 “……对啊,当时是周末来着,厂里都没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死的是老板儿子,不对不对!不是他俩的儿子!是另一个老板的养子,早就收养了,养了有好多年吧,十、十年,对,差不多十年,那小子之前还来过厂子,看着挺乖的,就是不太活泼,总是黏在他爸身边。那次不知道干啥的一个人来厂里玩,结果掉下去了……唉,肯定崩溃了啊,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那么大个人,他儿子学习好像还挺好,据说马上要高考了,可惜了。” “化工厂是旧厂子租过来的,设备换了全新的,但栏杆门窗基本没换。老板说是刚开厂,为了省钱。他说厂里大家也都知道哪里危险,进之前都说清楚了,凑合凑合对付一会儿,过段时间再换新。那会儿查的也不严,安全检查糊弄着就给过了……两个老板吧,这厂子是他俩合办的,有一个看着文邹邹的,以前据说在当老师。嗯嗯,就我们市的初中,真厉害啊,铁饭碗不要了,过来创业,还真让他成功了,看他们厂子后来越做越大。……之前就因为这个事吵架,死了人不是吵得更厉害吗?听说还打起来……其实说真的,化工厂的安全隐患很要命的,就这个事出了之后,每个月我们老板都找人来排查。他们俩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僵,不过人家到底是一家人,最后还不是什么事没有……啊,爆炸,爆炸就是意外了。” “掉下去的人是我哥,名字叫魈。嗯,鬼走之底,上面一个肖字。死的时候十八岁,当时正在安城高中上高三。他是三班的,学习很好,性格也不错,就是不善言谈而已。说他跟社会上的人玩纯粹胡扯,是那些人欺负我,我哥替我出头,然后被人打了。我哥一直很疼我,舍不得我受一点儿委屈,他死的我很难过,不过是意外,也没办法,大概是命不好吧。……没有的、有一点儿吧,刚开始我是有一点儿怪若陀叔,但这么多年过去,人死不能复生,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我爸没法释怀,我不能逼他,只能尽量劝劝,毕竟是一家人,若陀叔肯定也很自责,这不全是他的错。不过后来的爆炸也挺意外的,可能冥冥之中确实有一报还一报这种事情吧……啊,我还是很替他难过,他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17年,四十一岁……嗯,人各有命,但求无愧于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