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衔尾蛇

    彩虹桥架成。人群像摇曳的稻谷一样被收割，狂信徒在桥下围成圈，高歌祈祷，太阳炽热。残破不堪的身躯掩埋在战友的尸堆里，他记得那种冷，那是人的心脏不再搏动之后，躯体的死寂。血盖过了视线，心脏绞痛，他想推动那些熟悉的身体，一次又一次……

    周而复始。精神世界化作无底深渊，奥希纳斯在梦中被不可挣脱的锁链拖回漆黑的海底，将绝望的画面反复放映。特制向导素只会带来剧痛，入睡窒息的恐惧让他疲惫不堪地需要借助人为手段时刻保持清醒，即便是休憩也只是身体被扔进治疗舱处理基础代谢。终于一次，他解脱般地让大脑沉睡了，醒时精神体就开始了狂暴的屠杀，白塔为此损失惨重——所有妄图遏制他狂暴状态的精神控制均被瓦解，多数等级较低的向导甚至被彻底毁掉了精神共鸣的能力。

    他被遣回了黑塔，军部召开了时长三日的会议，最终决定将他押进层层密封的牢狱，任其自生自灭。

    奥希纳斯，从此被世界抛弃了。

    或许是最后一次，寻回精神连接后，逆戟鲸疲惫地游向精神世界的深渊，等待数十分钟后熟悉的拖曳和窒息，不过这次，它向往着死亡，与所有的痛苦和悲哀一起，彻底消失好了。

    “嘿，虎鲸也是需要换气的。”

    女人的调侃像神谕一样，降落在海面，穿透极深的海水，幽幽地勾醒了他模糊的意识。

    巨大的蛇——庞大的蛇。他在缺氧昏睡前，给予了准确的描述。

    散发着古神般慑人威压的巨蟒，几乎令人怀疑这片海是如何容纳得下它。“啊，明明已经缩小很多了。”精神海外的索拉来回打转，自顾自地懊恼。

    巨蟒又缩小了一些，引起的海水涌动几乎像要卷起海啸，盘亘在洋底的蠕动的锁链一阵sao动。巨蟒没有理会那些杂音，尾尖扫过，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桎梏，用一种堪称温柔的力度将虎鲸托到颈部，平稳地放好，随后直升海面。

    深渊的锁链完全不能追上巨蟒的速度，直跟着冲出了水面，恼羞成怒般地狂舞着朝巨蟒袭来，另一边深渊又在不断增殖新的锁链。

    好恶心，蛆虫般的东西。巨蟒吐了吐蛇信，相当自如地释放了精神威压，整片精神海似乎都要被其笼罩。锁链颤栗着缩回深渊，却被无形之物扯回了海面，发出狞厉的尖叫。索拉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稀奇古怪的精神创伤，有些想笑，但转念想到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又难免有些心疼。蛇尾缠住疯狂涌上来的锁链，迅速地扯断，同时涌现的是他洪水般的，所有不堪入目的记忆。

    大部分粗壮的链条是关于那场浩劫，友人死去，守护的人民瞬间蒸发，精神枯竭，被黑塔抛弃……而一些后续疯狂涌出的细小链条，则是更久远的记忆——无数次强忍疼痛注射特制向导素时，艳羡着其他正接受着专属向导疏导的哨兵；被夺走的童年里，疑惑着自己何时能回家；在第一次与下界物种的冲突中受了伤，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无措……

    巨蟒等待这些情绪被阵阵安抚下来，庞大的身躯浮于湛蓝海面，像一座颜色绮丽的岛弧，尾尖衔于口，将虎鲸圈在安全温和的海水中。

    一如精神世界外，第一次真正接受疏导的哨兵脆弱地昏睡在向导温和的环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