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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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欧——”舞池一隅忽然齐声爆发出喝彩,把目光都引了过去,混音台上原本是人群中心、担当了全场主角的女子也瞥去一眼。 与转来转去探头探脑还在好奇发问的人不同,她瞧着发生、自然明了那边在闹什么。由于站位稍高,越过头顶看去,便正见由包围形成的小圆圈中心,那青年被逼得仰身、怼在了吧台上,然后是男男女女中起头的一个就压在他双腿中间耸,幅度很夸大,向上与特意侮辱性地、做出了韵律、放慢地挤过去往内,很有些逼真地模拟交合,边耸就边对身下人吆喝,而应了他声,余下者在最初的欢叫后也变成了“哦!哦!哦!哦!”,给每挺个身打一次节奏。 那帮小二世祖。那是她相熟的、不知到需要顾忌言行的人跟前平日裹紧了皮是什么样子,但总之到夜场玩就向来是纵情恣意、只凭好恶便行事就缺了沉重的某大少,终于在今天搞大了。 王也不会应付。也是,他根本不用做楼下的工作。从刚来就觉得他格格不入,明摆着半路出家,不是他们这一类人。以为会做不长,没想到真呆下来了,不仅如此还扣在半个玻璃罩子里,以至他至今没学会一星半点混迹社会的流的滑的习气。 这一个不像那温言软语、甚至逗他欢心会对他装好人和演长辈、总要归得上个彬彬有礼才到得了他跟前的人了。眼看态势往过火了发展,不过女DJ依然在自顾自地打碟和扭来扭去,做深蹲,卖弄好身材。 不过两分钟,人越聚越多的那角喧哗再一变调,叹息声像波浪一般推开来,后面未目睹、目睹得不确切的,一听也挂上了耐人寻味的色彩。年龄在二十五上下、棒球帽、一身穿着很时髦新潮的男子被拉下来,还意犹未尽,又被半搀半架地隔开了一段距离,仍是谁也不看,也不理会正在跟他说的道理,只一心关注着对方、对面……他叫王也。“嘿,你是不是喜欢我?一起出去玩你去不去?”一拧双肩,抖抖领子,摆出自测来以为最帅的酷哥表情,他就邀约到,还用指腹碾了下唇角。 对面那气质很温和的青年也在擦嘴,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的纸巾,遮挡去了整个下巴,闻言抬头,看向自己。他被捉弄得很难堪——应该难堪才对,可是那双眼对上他时还是柔顺极了没有愠怒,而且十分湿润。一碰上那双眼睛,戴棒球帽的青年男子就手中好像又传来了触感,脖颈、下颌、唇部的皮肤也又感觉到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可是从来对男人没产生过兴趣,那cao人的动作不是抱了性的目的才展开,王也刚想使这招笼络他他便不给,恶狠狠地嫌弃,所以王也是从脖子开始亲的,露出难过而强耐的神情哀怜地往上。他眼圈也太容易红了,还没怎么碰他,反应让人心情很好,又都已会有点惊讶。接着他擦拭净下颌四周,把纸巾叠双叠收起来,露出了嘴唇,也很红,接着也不怎么看得出局促,对阻拦摆摆手,就向这边走来。再看他胳膊腿细细的,球帽男思想跑得更偏,王也本是乍看颀长的身板,是黑色显瘦吗?上了手却全不似这么回事,抱起来很软乎、很软乎的。 他只见到、没机会接触到王也,王也对他们来说比较神秘。有人相识在先,先入为主,因此这个青年,每每见到,好奇加觉得他傲。他今日便说,挂牌卖的,给摸一个怎的了哦?反正他天天就做这个的嘛。怎么是给楼下的不行?看不起我们呀。你就是个被玩的嘛,给大老爷玩,还玩得清高啦?王也呆呆愣愣,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更加看不起,才想代替人给点教训。这也是由于性格更有趣,放得开又会玩的他们更喜欢的小jiejie却被挤下去,觉得jiejie受了委屈,这样会对那个突然杀出来的便就天然没好感。 可他又以为王也没讨厌他,甚至有点喜欢他,尽管他是那样放肆地当众羞辱,又还不算,还逼到演示取悦男人,比单纯羞辱还要践踏尊严,明明对方看着比他还要小,肯定很可怜,陪老男人不是自愿的——他甚至开始自动体谅和替人找理由了,只因取悦是迫真具有迷惑性的。在他出神,那长得好看尤其更好抱的弟弟就走近了,这大男生是被一个贴在脸颊的吻唤回注意的,眼前就是放大的王也的笑,离开前,望进他眼底让他:“上来找我吧。” “说得对,这也是人家的本事。”做DJ的女生见闺蜜来找她八卦,才总算停下换人,听完那一套酸唧唧的,笑两声附和到,心里不以为然。她倒是觉得他也太会利用身体了——那个青年,她对王也真实的想法是,并非看轻看贱那一层面的意思,也仍是贬义的。都是同样的身份,来到这种场所,当气氛组,搞情色是心知肚明的,可谁也没有弄到像他……看看他,听人是怎样传的,如今人都知道,也光图他……便是说也只有王也,卖得阵仗大。 “人各有命吧,你瞧着他就眼红了,可我觉着能像我们这样……也很不赖啊。”女人开解两句小姐妹,她们钱不少赚,还有些小名气——是不怎么香艳、暧昧,可以敞敞亮亮在太阳下说的那种,会所一楼就是较高档的夜场,并不禁止摄影录像,在这儿闯出名堂来像她,能被捧得跟个小明星也没两样,拜高踩低唯金钱至上的社会,除了rou丝背地里胡沁两句,影响到什么?无足轻重到都不必理,其实并没有人凭着捕风捉影就敢戳她脊梁骨,如此,精神地位也有了。她们都不沦为低贱,多少女孩,甚至不乏男孩羡慕她,连那些年纪轻的二代三代也不会嫌,求着她傍,她还挑不上。“等过个几年,拣上那好的再脱离这里,诶诶,我知道攒够了资本靠自己也不错,我是说挤进这儿的jiejiemeimei和男姐妹,那很多是打着找长期饭票的主意嘛。可是小王也,是不是?骨头不被都吮干净怕是难。” “那也是!”闺蜜被说服了,都是摸爬滚打千百个里出拔出来的人精,深谙这生存之道,其实不用分析,谁认真说,见不到。她刚只是没有认真,发生了稀罕事,还是第一次有闹到了众目睽睽下,半个摆到了台面上。事情的转折又挺戏剧性的,人人的心思都被引到了这上头,那她自然也在兴致上,被打断了,赞同一声,接着也要继续说,就说这眼前的。 “那也是!”这是个有同感的话题,女生也道。“我也发觉哈,我们在这儿扭成了麻花了,他倒好,还是只穿长裤长袖,包得严严实实。嘿!你今天怎么尽说有道理的呢?”打碟打得出色的女生穿老爹鞋,打扮得也清纯也暴露,白的贴身短T是最显胸的,牛仔短裤短得也遮不住大腿。而她其实也年轻,还是个女孩,能放松自在点,谁喜欢搔首弄姿呀?还是男的好,除去腰细,再显不出其他。说着对向王也背影,指指点点指指点点。他在走向电梯间,有两人护着他。那两个只是穿了服务生的制服而已,真实身份是安保人员,也就是这家会所的打手。金元元善待手底下人,重视他们的人身安全,可不是每个都会像王也这样把守起来——看起来。渐渐走入背阴,看不到了,那女生突然薅过闺蜜的头,抱着她,在那柔软的秀发上脸蹭了两下。 “你又不触金元元霉头,你怕什么?” 闺蜜不懂她的心。王也就算与她交集多的,那个人没那么自由,然后他其实人好,想不出那样人会有谁讨厌。无论事情怎么发生,他本身低调,对她还很礼貌,或者说绅士也行,一个不该存在于这儿的词。王也太不像会出现在这儿的男性了,自己从事着这种工作,待女性却会保持着距离,到一个恰当的既能保证安全感又不至怪异突兀的度,给人充满尊重又很温煦的感觉。她想难受吗?那种情形她光是代入一下都要气疯了。她又想因为她是女子,世人将贞cao观念加在女子身上,无论主动还是被动的都对那背离的个体施以实为侮辱的批判,让她们背上枷锁。可是那枷锁套上男人脖子的时候原来效用也是同样——还更坏。无论认不认同,她今天发觉她在被这套规则保护着,因为是女士,男人只要还要脸就做不出明着羞辱她,那也会是羞辱自己。王也就没有这种好待遇。男人原来会那么乐于用他们心目中仿佛是对低等生物使用的行为去区分、去宣示地位、去作为一种最残忍有效的手段去踩踏(曾经的)同类,去表示瞧不起,她也才知道,因为是男的,所以向下滑落好像更值得赶尽杀绝,会说得更下流,发落他更无耻,对个男的,就连表面上做做样子也丝毫不用承担压力不需要爱惜。 他教养一定不差,怎么会来到这里?那教人津津乐道的勾引人的天赋,进了这里,若说是命的话,又怎么能是甜的?只会是苦的。 两个大哥问他是不是该第一时间就上去挡了比较好,没想到错个眼就那样,当时谁不急,就是转头回去,他们也是要被抓去检讨、刮皮的。以后还有下次…… “下次就不会了。”王也说得挺肯定。只是他这……没头没尾啊。那两个对视一眼,就一齐上来,有点迫视着,要他给个话到底怎的了,不然哥两个心里悬吊吊,他要是完全处理不了,也要跟大姐头说,所以小王,是为什么,当时看你动都不动啊? 两张脸的神色是都蹊跷极了,万分不解地问,还有点怪他,王也就看是敷衍不了的,只好想了想能怎么说,道他就是第一次遇上年轻的客人这么打交道,没经验,对着怀疑的目光一阵点头:“真的啊,和老一辈再就是中年人处得多,擅长点,真没想得起来我一时……不怪你们,我知道,问就说我走神了,照实说就好。” “你这……这些二代三代吧,欠社会cao!也是。”其中一人接受了,还安慰他,“不像真正混出头的人,就是见了我们也客气,反而这些还要靠着家里没断奶的小瘪三,却爱充大爷!是那货就没看得上咱,心里怎么轻蔑嘴上就要怎么说出来的家伙,对谁也都是这样,不单针对你,别记着啊。” 另一人也说:“哪尊大佛,还吃罪不起他了?今儿要不是后来又犯不着了,我真要踢他出去。” 他以为,自己是为那臭嘴心梗了。其实不是,但王也只撇着眉有点无奈地笑道:“嗨,要就这么理解也行,你们也都消消气。” 关于这个,对老的、先于他成熟、握有权势的男性,涉及某类事件上在他潜意识中就仿佛已是另一个物种,和他是不一样的,居高临下的。年少习得的观念根深蒂固,还小的他就常常处在那种被往下看,可以选择和伸手获取的位置上,以至到如今,他也更便宜、更自然自洽,在这些人前摆到应该的位置。可是同龄的人,也许距离更近,他更当成与自己一类的存在,所以也被那样看待时……他还没试过,有如被同学、朝夕相处者、一起打闹的人,有种界线被打破,属于夜晚和工作场所的他想关进瓶子内部、平时拧紧不教跑出来的东西,渗透进了日常的慌乱感。 可别人听去却误以为他没当真,“什么叫‘就这么’!”勾住他脖子,往下压着加重语气,“没人想你不好,你信不信!你给老大赚钱,老大养我们,我看步骤省略省略,我们也是靠你养的,谁对你不利就是动我的钱袋!”说到这,还伴随着雄赳赳的呼应:“对!” 王也汗都下来了,连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求求你闭嘴吧!”那两个都是从小在街上打架、靠拳头吃饭、很粗的人,不晓得他们觉不觉得出他哪里不自在,反正王也脑子嗡嗡的,扯了个由头反正金元元要找他,得到消息很快,就说现在就去,钻出来头也不好意思回,留下他们在背后取笑。 那人自然也是说真的,没有王也已经将凶巴巴的动作安抚下来,成了真在爱抚他,他们当时,就真打算诉诸一点武力。最初被金元元派了这个活,两人还觉得是个苦差事,但很快就调理过来。不为什么,缺点还都在,拘束住了呀,不威风呀,琐琐碎碎还需要带脑子上班,弄不好就挨教训呀,可只一样王也不琐碎,为人考虑,怎由得不喜欢他? 从门外传来电子锁开启的一道铃音,一看时间,今天不算早也不算晚,刚过了两点。马仙洪不知从哪天就开始惯了熬夜,也不做什么,只是睡不着,王也回来总还以为他们都睡下了,动静放得很轻,马仙洪听着,不一会儿,浴室响起了水声。 小马一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在十万大山中出生,不过没什么清白大过天的封建思想,只是要他接受认识的人,况且还是王也,从事这项事业,就还是比较难。主要他的见识,也不令他理解兄弟打工的那种高档会所,单纯直断地以为让好色之徒玩弄,那种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所谓嫖客,就是会和女友、老婆不敢、不能够玩的,都和外面找的玩。 他知道这个。因为工地上一帮正值青壮的劳力,没什么文化,成日东拉西扯问完家长里短就没个屁了,唯一有个共同爱好,会一道去录像店看小碟片。每到一个地方呆久了,工友还会互相交流经验,交换遇到的好的小姐。 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呢?夜谈的话题中,也有王也的参与。在接触不良的灯和蚊蚋下,有人聊了一种玩法,只有王也是第一次留宿,就有人撞一下,打趣他,笑得猥琐地问小王觉得怎么样啊,你学生,没见过玩得这么花的吧? 然后又有人说你没见识,现在的大学生,又会上网,比你我还来得呢。 都看着他,王也就说觉得不太好,不是为这话题,而是为提出的异议,笑得难为情地挠脸——马仙洪记得他的表情——“刚才那个对人姑娘肯定……人肯定不乐意的。” “哦哟,要你说,就你知道。”有那年岁相近的小子手肘卡他脖子,骂他假正经。“这时候又怎么了?”王也说真的,然后打闹到一起。寻常的夜晚,马仙洪还没跟王也有特别的交情,也还没得知他与他们的不同,要是知道,他可能就会将随遇而安得过了头跟着凑热闹的那麻烦薅出棚屋送回家去。但这时想,不自然在,王也听这些交流,竟然就会代入做皮rou生意的那方,岂止与这些饥渴得不到解决、馋荤腥的工友,与普通人角度也不同。在他那时,这已经就是条路了吗?马仙洪只会这么怀疑,虽然总隐约生出不对劲,觉得王也的态度还应该有什么,换了更擅长分析的人兴许就能解答他,那心态是——其实已经非常病态,但表现出来反而是过分正常,对这些事都像他必须接受的一样,反而超出平和了;那还得是个足够了解王也的人才行——他一瞬间动了个念头。还没出来,跟着又再度转到水声上。最近越来越长,以前不会洗这么久的,生物钟就开始催他,意识越来越黏沉,到底没等到,在那水流声里迈入了梦乡。 王也清洁的流程是先冲洗一遍,再打沐浴露,然后再拧开花洒,不过这之后,他却没站过去,而是只冲了冲手,就在水声掩盖下转过身,从背后往正下方探着,撑住了墙。一晚上下来,需要解决一下,当往这方向想时,他脑中浮现的就是且只有某人留下的记忆。那两根粗的手指,比他又硬,体温又高,看起来笨重却有想象不到的灵活,他抚弄——不,是他自己在模仿着。自身的状态和变化自身最有机会了解,即便没有人说,而有什么问题?他们搂着他调侃的其实都没有问题,实际上他最多关乎性的触类旁通的风情同技巧,就是与陈金魁的接触中由对方教的,越是没那么具体而复杂也深刻的部分,越是经其教导感受出来的。 水汽氤氲的淋浴间,就只见那个人趴着,细还修长直溜溜的双腿擎着两团还挂着淌着泡沫的臀rou,那手就埋在臀间。先是揉捻,不多会儿埋得更深,几乎遮挡了整个手背,变得看不出在做什么,不过手腕微微动一动,臀尖就马上颠着举得更高,不过像在追着,像有什么人真在后方插弄、把玩他一样,那屁股轻得就像两团白云朵。那个人的双肩、胸口也就彻底顶上了瓷砖,脸也侧着贴着,由细细的吐息,到滚出模糊呜咽,随着一阵战栗,唇一张一合,最后听不清叫了谁,剩下失了力地缓缓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