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可耐(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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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人生是什么,不就是在不断的重蹈覆辙的路上吗?说再多也就是个没劲,一个字,俗,两个字,忒俗,三个字,俗死了。” 邵群掐着烟嘴,明显已经喝醉了,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不合逻辑的话,李文逊听了半天,也没从他这些话里听出什么关于深刻涵义的东西,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表,又把邵群上下打量了一通最后推了推他说。“喝差不多了吧,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邵群仰头,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儿酒顺着喉咙吞入腹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样子是打算一醉方休。 李文逊不爱搭理醉鬼,即使这个醉鬼是自己发小也懒得理,可直接走把邵群一个人扔这儿又觉得不妥,于是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耐道。“爱回哪儿回哪儿,老爷子家,你自己家,实在不行回深圳去,在这儿耗着算怎么回事儿。” 邵群觉得自己没醉,至少意识是清醒的,毕竟李文逊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就是觉得有点儿好笑,回,他还能回哪儿。推了所有事儿从深圳匆匆忙忙赶回北京,没想到老爷子连门都不让他进,最疼他的大姐邵雯和他发了火,最温柔的二姐邵舞也专门打电话过来指责他这次错的离谱。 离谱吗?邵群自己也承认,他做的确实过分,之前干的时候也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没准儿等以后老爷子跟孩子感情深了,即使发现也会顾念着孩子能发作的轻点儿,可凭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发的会这么突然这么快。 邵雯把DNA结果甩到他脸上的时候说过的话似乎还历历在目,她说。“邵群,本来以为你当了父亲能有点儿责任感,没想到这还是一场欺骗,你打算一辈子都这么糊里糊涂的靠骗别人骗自己过下去吗?” 他那时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让邵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的父亲,可换来的是邵雯的一声冷笑。“瞒?”邵雯无不讽刺的说。“你以为这个亲子鉴定是谁让做的?你以为你够聪明能瞒住所有人?” 邵群无言以对。老爷子听说这个消息后被气的高血压发作直接进了医院,听说老爷子住院的时候邵群二话没说直接收拾准备往北京赶,他承认他确实混账,可怎么也没混账到把亲生父亲气到住院还不闻不问的地步。 收拾东西的时候李程秀就在旁边儿帮着他一起,眼神儿里还有些止不住的惊慌,可邵群心急如焚,他觉得他应该安抚李程秀,至少让他放心,自己处理好一切就会回去,可漂亮话到嘴边儿又实在说不出口,邵雯有时候说的挺对的,他活这么大干的最多的就是拿漂亮话到处哄人,等真惹出大祸的时候,这些似乎都不管用了。于是沉默着没吭声,依旧默默的收拾着东西。 李程秀也没说话,但是张了几次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事儿他没错什么,邵群知道,于是耐着性子让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去。”李程秀轻声说着,又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邵群没说话,但他觉得得说些什么,于是低着头装作检查行李箱闷声说。“不用了,以后再说吧。” 李程秀有些急,像是急于解释,他说。“我,和你一起回去,照顾邵将军。他病了,是因为我们,不能……” “那是我气病的,关你什么事儿。”一提到老爷子的病,邵群带了些急躁,声音也不自觉提高起来,有些话没经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你回去干嘛,不够添乱的。”话一说出口,邵群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从善如流的闭紧了嘴巴,继续查看着他的行李,又看了一眼手机,虽然飞机还有几个小时才起飞,现在出门太早,可他觉得他得离开了。这句话所造成的沉闷压的他有些透不过气。索性不再检查,猛的合上了行李箱匆匆忙忙准备离开。 邵正似乎也被邵群刚才那一声吓坏了,憋闷着小脸儿哭了起来,李程秀把邵正抱起来慢悠悠的哄着,邵群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他觉得他还是得说点儿什么,至少得解释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李程秀就抱着邵正背过了身去,拒绝听他解释的意思很明显。 算了,那就不说了吧。邵群想。可推开门出去的那一刹,他还是听到了李程秀的一声叹息,以及另一句低沉的呓语,李程秀说。“邵群,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一个所有物,一个附属品。” 邵群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在李程秀的叹息声关上了门,逃也似的回了北京。 老爷子的情况不算太好,气急加之年轻时候不注意保养,一下子引起了一堆并发症,邵群在病房外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老爷子让他进去的话,只等到了三个jiejie的冷脸。邵群看了看手机,李程秀也堵气一般没给他发一个消息。 连日的奔波加上对老爷子病情的担忧让他觉得疲惫不堪,邵群直觉自己该回自己在北京的某一处房子休息,再不济去个酒店也行,可他就是挪不动脚步,索性叫了好友李文逊出来喝酒,好像一杯接一杯的把自己灌醉就不用面对这些混乱不堪的局面一样。 “差不多了,回去吧。”李文逊还在催促着,邵群不想听,于是又把刚刚倒进杯子的酒一饮而尽。李文逊到底是没了耐心,一把把邵群揪了起来。邵群这个狼狈样他看过不少次,本以为什么都尘埃落定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没成想一年都没到,邵群就又把自己搞成这样。李文逊嗤笑一声,觉得邵群那句人生就是不断的在重蹈覆辙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只是他不懂,邵群到底又在折腾什么,于是踢了邵群一脚道。“愿意喝自己回去喝行不行,不早了,我明天真有事儿。”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非得这时候有事儿吗。”邵群昏昏沉沉的脑子压根儿就不想思考,理直气壮的说。 李文逊差点被邵群给气笑了,懒得和邵群多纠缠,直接拎着邵群往包厢外面拖,准备在楼上给他随便开间房扔那儿就得了,反正现在跟邵群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可没成想路过其他包厢的时候,邵群突然死命的按住了其中一间的门把手,试图推开这个门已继续他的喝酒大业。边推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看看这个包厢行不行,行就在这儿喝。” 可当邵群把门推开一条缝的时候瞬间停住了,门内似乎有人,还不止一个人,两个交织的身影撞到了门上,硬生生的把门给撞了回去,随即传来的是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 邵群安静了,酒也似乎立刻就醒了过来,随后瞪大了眼睛看到门上磨砂玻璃透出的若隐若现的人影,邵群几乎下意识的往后一步,挡住了门上的身影,直到身影慢慢消失邵群才缓慢的挪动了步子,又晃了晃酒醉后剧烈疼痛的头部压低了声音对李文逊说。“行了,阿文你先回去吧,我去楼上随便开间房住。” 李文逊没走,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包厢里面儿,又扫了一眼邵群,像是安慰一样又拍了拍邵群的肩,意味不明的说了句。“隋英,也成家了。” “关我屁事。”邵群说完,没再管李文逊怎么样,自顾自往前台走,给自己订了个房间拿着房卡回了房间,又让服务员把他之前遗落下的行李箱送还到房间里,随后准备洗漱然后睡觉。 明天还得去老爷子那里,抽空还得找邵雯谈谈,实在不行就让邵舞帮忙说两句话,邵群一样一样的盘算完,觉得自己该睡觉了,毕竟明天还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办呢,而且折腾了一天他也足够累了,不管怎么样都得先睡觉。可等邵群闭上眼睛等来的却不是困意,而是脑内细胞活跃的叫嚣,叫嚣的最多的,还是李文逊的那句隋英也成家了。 邵群有时候挺不愿意听李文逊说话的,这个人太敏锐,又跟他是发小,有些话没个顾忌,更不管他爱听不爱听就直接说。就像那句简隋英成家了,跟他说干嘛。邵群揉了一把脸不耐的想。他跟简隋英也没什么关系,成家不成家的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真没关系吗?邵群想着又皱起了眉头。严格意义上来讲,能上床的朋友还是算是有点儿关系吧,而且一上就是就是八九年,更应该算上点儿关系吧,可那关系又该算什么呢?邵群想不明白。 昏昏沉沉的醉意又向他袭来,伴随着的是头部剧烈的疼痛。但之前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却愈发清晰了起来。 和简隋英上床这个事儿开始算是一场意外,始于十几岁时候的一次酒后乱性,清醒过来以后俩人都心照不宣的什么也没说,也当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有些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免起了些变化,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一次可以说是酒后乱性,那第二次就可以称之为惴惴不安的尝试,然后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以及很多次的明知故犯。 当然这些是瞒着圈子里面儿的人的,面上儿俩人依旧不温不火的,后来乱七八糟的又经历了一大堆,比如说他出国再回国,然后去沿海做生意,而简隋英则留在了北京发展,不过俩人的这种关系始终断断续续的保持着,保持的方法也很简单,不小心遇到了,眼神儿交错发个短信定个时间地点,要么就是单纯的发个时间和地点,有空就去天雷勾地火,结束后继续不温不火。 彻底断掉大约是在一年多以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两年多以前。因为邵群严谨的用了一年时间来确认简隋英确确实实不会再给他发信息了,即使再见面眼神儿交错以后也不会了,也是直到这时候邵群才明白他跟简隋英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算是真的断掉了。随后他跟李程秀闹了个天翻地覆,又听说简隋英那边儿也发生了不少事儿,先是公司丢了,后又听说好像是他现在身边儿那个人联合他弟弟一起干的,总之这两年他们过的都乱的很。 对于简隋英要成家这个事儿,邵群是有预感的。时隔了两年多都没跟他联络的人突然打电话,而且是为了让他帮忙打探另一个人的消息,傻子都知道不简单。那人消息他其实听说了点儿,也预计到凭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是能把人保住的,可对着简隋英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直接把情况形容成没救了,让那人赶紧跑,最好是出国再也别回来,同时也让简隋英跟他断了联系。 可简隋英一句很重要就把他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都噎了回去,然后答应了帮忙。结果就是,简隋英还真的把人救下来了,还跟那人重归于好了,邵群一想起来都觉得可乐。曾经都没想过要成家的俩人如今似乎都走上了另一条路。只不过他这条是用一条条谎言堆积而成的虚浮的假象,如今到了揭开的时候只剩下一地鸡毛。 想到这儿,邵群丧气的重新闭紧眼睛,试图用强迫的方式让自己赶紧睡过去,哪怕是昏过去都行,他需要睡眠,这才能让他明天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各种混乱不堪的结果。 结果就是,他既没睡着也没完全清醒的渡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太阳照进来的时候,邵群坐在床上痛苦的按着太阳xue,视线漫无目的的漂移着,最后飘回到了手机上,手机上还是一个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到了吗?或者是见到人了吗都没有。 邵群皱着眉头把手机放下,又跌跌撞撞的去洗漱,最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把行李送到了北京的一套房子里,接着就是医院和房子两头跑,连续几天过去了,老爷子依旧赌着气不肯见他。 邵群累的不行,不仅是身体上累,更觉得不堪负荷的是心,深圳公司好巧不巧的在这时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问题,邵群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只能抽空打电话跟那边的负责人商讨着,可商讨了几次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果,邵群烦的不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把总部直接搬回北京得了,既能尽孝又不用两头跑。可一想到搬回北京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办到的事儿只得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继续跟负责人打电话。这时候他就无比羡慕简隋英,都是成家了的人,简隋英可能就不像他这样累。 不过这点儿邵群还是猜错了,简隋英还真没他想的那么轻松。前些天他又跟李玉吵了一架,说吵也不完全准确吧,开始是他忍受不了9.30的电话所以直接发了火,又赌气跟几个朋友去会所狂欢。李玉找到他那天俩人最后是用身体解决的,解决的时候他其实听到了包厢外的声音,熟悉无比。简隋英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邵群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的还是只有他一个回来办事儿。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了,毕竟当初断了这层关系的是他。其实为什么断掉简隋英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有一天早上醒过来,闻到了楼下不知道从哪儿传过来的早餐香味,他就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混下去了,是时候好好谈场恋爱或者有一段儿稳定一点儿的关系了,索性就不再和邵群联系。邵群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心照不宣的就这么结束了。 有时候简隋英回想起来都觉得跟一场荒诞无比的梦似的,因为现实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后他们俩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只不过他的这段儿生活真是他想要的吗?简隋英看不明白。 这几天晚回家的变成了李玉,听说是加入了学生会有不少社团活动,简隋英知道怎么解决这种情况,只要他露出点醋意,或者跟李玉闹一场大概就解决了,毕竟李玉的目的就是这个。让他切身实地的体验一下另一个人不回家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正确答案就在眼前,可简隋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提不起兴趣和李玉周旋。大概是在他心中自己明明都是光明正大的办正事儿,而却得到这个结果有些不甘吧。于是乎他把自己关到了公司办公室处理起并不存在的工作。 他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明明为了生活的简单点儿他选择了把之前一切不堪的,耻辱的过往都忘了,却依然过的疲惫不堪。 简隋英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觉得那只戒指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从手指到心脏都沉重不不已,沉重的甚至都无法呼吸……